五原郡乃是并州邊陲之地,同時也是呂布的老家,出了五原郡后就是被匈奴、烏桓以及鮮卑所占據的大草原。
想當初他呂布正是在五原郡殺匈奴人殺出了赫赫威名,不過自從離開家鄉之后,他便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沒想到這群潰兵居然要跑去五原郡。
一群殘兵敗將狼狽逃出晉陽,身上物資匱乏,豈不是要一路燒殺搶掠!
他五原郡的鄉親,豈不是也要慘遭波及!
一想到這里,呂布登時瞪大了雙眼。
一旁的司馬懿皺眉說道:“袁紹向來與烏桓交好,高干肯定在這股潰兵里面,他一定是打算通過五原郡逃出關外,投奔烏桓。”
分析出高干的意圖后,司馬懿當即對黃忠說道:“黃將軍,你領五千人馬前去追擊敵軍,務必要將這股逆賊誅殺殆盡!”
“此外五原郡眼下尚未收復,黃將軍可順便將此地收回來。”
黃忠中氣十足道:“末將領……”
“慢!”
黃忠話未說完,呂布就突然大喝一聲打斷了他,義正辭嚴地道:“不需要五千兵馬,我只需三千鐵騎便可殲滅敵軍!”
“而且五原郡乃是我的老家,收復五原郡我責無旁貸,怎可假于他人之手?”
“我自當領兵前去!”
但呂布話音剛落,張遼便大搖其頭,神色嚴肅地說道:“將軍此言差矣!”
“將軍乃三軍主帥,區區追擊逆賊、收復一郡之地這種小事,哪用得著勞煩將軍出馬?”
“五原郡亦是我的老家,收復五原郡我也有責任,所以這種事情還是讓我來吧,將軍留下來坐鎮三軍即可。”
張遼同樣出身于五原郡。
當初他和呂布一樣因為武力過人而被丁原所招攬,二人共同為丁原效力,丁原死后他就一直跟隨呂布。
“文遠這是哪里的話。”
呂布按住了張遼的肩膀,語氣真摯道:“我只有匹夫之勇罷了,論統兵之能你遠勝于我。”
“依我看,還得是你來坐鎮中軍最為妥當,伱就不要與我爭了。”
張遼連連擺頭,十分謙虛的說道:“我那點才能算得了什么,將軍威名天下無雙,只有將軍留下來才能震懾住馬超,須知并州不容有失啊。”
二人你一嘴我一嘴,誰也不讓。
直接把所有人晾在一旁。
司馬懿看愣了,滿臉不解的看向陳宮,不知道為什么呂布和張遼為何要因為追擊逆賊殘黨這種小事而爭起來。
兩人都不差這份功勞吧?
尤其是呂布,此番將晉陽攻破、收復并州,立下這等大功回去后大將軍的位置肯定沒跑了。
還需要爭一個剿滅逆賊殘黨的功勞?
陳宮跟隨呂布好些年,早已看出了他和張遼爭執的原因,低聲笑道:“衣錦不還鄉,如同錦衣夜行啊。”
司馬懿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張遼和呂布的家鄉都是五原郡,此番要去追擊敵軍、順便收復五原郡,兩人都想趁機衣錦還鄉。
不,他們都已經不是衣錦還鄉,而是回去光宗耀祖了。
“我不該提一嘴收復五原郡的。”
司馬懿心中無奈嘆息。
兩人爭著爭著,呂布首先急眼了,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張遼的肩膀上,喝道:“別廢話了!咱們找個地方來練一練,你打得過我我就讓你去!”
“賊呂布!不要臉!”張遼也上了頭,不甘示弱地罵道:“除了打打殺殺你還會干什么?有本事咱倆論論兵法之道!”
“而且你如今都是溫公加太尉了,還不夠風光嗎?讓我回鄉風光一次怎么了!”
呂布瞪眼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這次五原郡我去定了,除了陛下誰也攔不住我,我說的!”
“你是副將,我才是主將!我以主將的身份命令你留下來坐鎮三軍,你敢不遵軍令嗎!”
“你——!”張遼大怒,呂布這廝實在是太不要臉皮,為了爭奪回鄉的機會,甚至不惜以官職壓人!
以前的呂布根本不是這樣的。
“哼!”
眼見張遼不敢回話,呂布不禁面露得意之色,轉身對一眾并州狼騎們喊道:“兒郎們!隨本將軍衣錦還……不,隨本將軍追擊敵軍!”
“駕——!”
呂布一夾赤兔馬的馬腹,哈哈大笑著遠去,一眾狼騎們,也一個個怪叫著緊隨其后,卷起飛雪漫天。
張遼看見這一幕,心中又嫉妒又氣憤,但也只能罵罵咧咧地接過指揮權,繼續指揮大軍攻打晉陽城。
只留下黃忠在風中凌亂。
一臉苦澀。
他的功勞啊。
他這一把年紀的,也不知有幾年可活,何時才能立個大功啊。
高干和郭援從晉陽城離開之后,一路向北而去,片刻都不敢停留,生怕后面有敵軍追上來。
“將軍,我們要去五原郡嗎?”
郭援一邊騎馬,一邊喘著粗氣問道,“五原郡離得可很遠啊,為何不去雁門郡?憑借著雁門關之險我們定能擋住敵軍!”
與遠在并州邊陲之地的五原郡比起來,雁門郡無疑要更近,也更適合他們駐守。
高干滿面風霜,聞言說道:“留在并州就是坐以待斃,你覺得我們這點人馬能守得住雁門關多久?”
“眼下唯有逃出關外、前往烏桓,我們才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烏桓一直在關外蠢蠢欲動,野心不死,田豐上次聯絡上了烏桓,來年開春要聯合烏桓一起進攻河北。
但隨著田豐身死、馬超過河拆橋、并州丟失,如今這些打算都成了泡影。
想到此處,高干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詢問道:“眼下我們的兵馬還剩多少?”
他雖然帶了五千人馬從晉陽城離開,但一路上有不少人馬選擇脫離了隊伍,明顯不想繼續追隨他。
“逃了一千多人,剩不到四千。”
郭援給出了一個數字。
高干心中沉了下去,這才剛剛離開晉陽城沒多久就走了一千多,等逃出關外還能剩下多少?
如今軍心渙散,他雖然心知肚明但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能盡量多留下一部分人。
“不用管,繼續趕路!”
呂布率領著三千并州狼騎,沿著高干等人逃跑的蹤跡緊追不舍,一路上還碰到不少脫離高干隊伍的士卒。
這些士卒見到他們后第一時間投降,甚至還給他們主動指明高干等人逃跑的方向。
而呂布也沒有殺他們,只是讓他們返回晉陽,然后繼續帶領騎兵追擊。
不過在接連追著了數日之后,天上忽然下起了雪,以致于他丟失了敵軍的蹤跡。
“那群家伙不會真去草原了吧?”
呂布心中有些驚疑不定。
草原那么大,假如高干一行人真的逃進了草原,那他該上哪兒找去?
那他夸下的海口可就成笑話了。
他都不用想,到時候張遼肯定會狠狠嘲笑他,關鍵是他還反駁不了,畢竟是他強行要帶兵追擊的。
“將軍,咱們現在怎么辦?”
成廉和魏越二人見呂布停下來,于是策馬圍了過來,他們都是狼騎中的驍將,呂布的近衛。
呂布眉頭緊皺,向魏越詢問道:“現在距離五原郡還有多遠?”
魏越回答道:“還有四百多里路。”
呂布聞言輕咳一聲,正色說道:“我們此番有兩大要務在身,一是追擊敵軍,二是收復五原郡。”
“既然眼下敵軍的蹤跡丟失,那便先去收復五原郡罷,剛好帶的干糧也差不多吃完了,需要補充一下。”
“諾!”
成廉與魏越雙雙抱拳。
隨后一眾騎兵在呂布的帶領下,直奔五原郡而去,即便是漫天風雪也無法阻擋他們的腳步。
五原郡雖然是邊防重地,不過因為位于邊陲,所以并不怎么受到重視,人口僅僅只有二十多萬人而已。
而治所就是在九原縣。
呂布一行人花了兩日不到的時間便抵達了九原縣外,城墻上的守軍見到這浩浩蕩蕩、甲胄巍然的三千鐵騎,嚇得趕緊關閉城門。
五原郡守得知消息后趕緊來到城墻上查看情況,哆哆嗦嗦地問道:“你、你們是誰麾下的大軍?”
他們這種小地方,平日里最多見到匈奴騎兵,而眼前這支騎兵一看武器裝備就是精銳中的精銳。
這樣的軍隊怎么會來這里?
呂布策馬上前,冷哼道:“我乃當朝太尉,溫公呂布!此番前來收復五原郡!”
“五原郡守何在?還不快速速出來迎王師入城!”
五原郡守聞言頓時臉色大變,感覺心跳都慢了半拍,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溫公呂布?!
他仔細一看城外的旗幟,上面果然白底黑字寫著“太尉、驃騎將軍、溫公”等等一大串名號。
其中的“呂”字格外扎眼!
五原郡守雖然常年居住在邊陲之地,但消息并不閉塞,自然聽說過呂布的名號,所以才會感到震驚。
這可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還是從他們這里走出去的大人物!
確認了呂布身份,五原郡守不敢怠慢,連忙吩咐道:“快!快點打開城門!”
很快,九原縣的城門大開。
五原郡守親自帶著城內的大小官員出城迎接,來到呂布的馬前,畢恭畢敬地行禮道:“下官不知溫公率領王師前來五原郡,有失遠迎,請溫公勿要怪罪。”
此時五原郡守的心情緊張極了。
畢竟呂布的兇名在外,如今身居高位,更得天子寵信,他一個小小的太守在這位溫公面前真不夠看。
關鍵是呂布代表著的還是天子,是朝廷!
看著面前恨不得把腰彎到地里的五原郡守,還有瑟瑟發抖的諸多官吏,呂布心中頗有些感慨之意。
想當初他在五原郡不過是一個小小游俠而已,莫說是郡守了,就連郡守麾下的官吏對他而言也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而如今時過境遷,他功成名就,莫說是一郡太守了,就算是州牧見了他也需要恭敬對待。
“都起來罷。”呂布收起心中的感慨,端著架子說道:“本公的兵馬需要休整,縣中糧草可充足?”
五原郡守哪里敢說個不字,連連點頭道:“充足,充足!下官這就去命人給諸位將士準備食物還有馬料。”
“溫公遠道而來,如若不嫌,能否賞臉入太守府小坐?讓下官也好招待溫公,一盡郡守之責。”
五原郡守斟酌著說辭,說話都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引得呂布不高興。
但殊不知他這句話正中呂布下懷。
呂布臉色平靜的點了點頭,淡淡道:“九原縣乃本公家鄉,此番既然前來,便進去看看吧。”
言罷,他扭頭對身后的三千鐵騎道:“眾將士聽令!隨本公入城休整,沿途不得擾民!”
“違者,軍法處置!”
三千鐵騎齊聲應道:“諾——!”
聲音鏗鏘如鐵石碰撞。
這整齊劃一的的應聲還有那金戈鐵甲碰撞的氣勢,讓五原郡守還有一眾官吏們都嚇得縮了縮脖子。
這是何等的精銳之軍?
“入城吧!”
呂布眼中閃過一絲激動還有興奮之色,握著韁繩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捏緊了。
接著他便在五原郡守還有官吏的陪同下,帶領三千鐵騎穿過城門洞,進入九原縣。
所謂近鄉情怯。
呂布進入城內后,他看著眼前熟悉的街道、建筑,還有街道上那些百姓,心中頗有些緊張。
即便戎馬多年,但他感覺自己還沒有完全適應如今這尊貴的身份,本質上似乎還是那個五原游俠兒。
而他的到來也引起了街道上許多百姓們的側目。
“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是誰啊,身上的甲胄好威武,是哪里來的將軍?”
“嘶——!那不是郡守嗎?他怎么在牽馬?”
“我看看那旗上寫得什么,溫公、太尉、驃騎將軍,呂布奉先……他、他是呂布!”
“什么?呂布?!”
“是殺了董卓、又擒了偽帝袁術的那個呂布嗎?他怎么會來咱們九原縣?”
“你傻了吧?他就是咱們九原縣的人啊!”
“馬中赤兔,人中呂布的呂布。早就聽說他是咱們九原縣人,今天我居然見到活人了!”
“呂奉先,呂奉先回來了!我以前還跟他喝過酒呢!”
“天吶,太尉!那可是三公之一!”
“我九原縣居然出了這樣的大人物!”
“當年他殺匈奴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將來一定能出人頭地!”
“可惜啊,當年我沒把女兒嫁給他。悔煞我也!”
“這些兵都是溫公手底下的士卒?好威武啊!”
“大丈夫當如是!”
百姓們很快就認出了呂布的身份,爭相圍觀,一個個都感到分外震驚,驚呼不已。
郡守牽馬,甲士開路。
這是何等的威風!
騎在赤兔馬之上的呂布,感受著四面八方的鄉里鄉親們投來的目光,聽著那些驚呼,心中舒爽到了極點!
功成名就,衣錦還鄉!
這種滋味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比以往任何一次人前顯圣都要舒爽,家鄉人的贊美,簡直讓他欲罷不能!
甚至覺得與此相比,赤兔和貂蟬都不過如此。
“前面的街道拐一下。”呂布對五原郡守說道,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緊張和期待,“我要回家看看。”
月底了,諸位愛卿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