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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大漢四百載,豈有餓死的叫門天子?

  許褚走后,漢獻帝顫顫巍巍地從馬車車廂內走出,他看著車外滿地尸骸和鮮血,嚇得幾乎站立不住。

  “他、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此時漢獻帝心中充滿了驚恐和茫然。

  為什么許褚過來把泰安守將和護送他的人都給殺了,卻唯獨不殺他?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漢獻帝望著許褚帶兵離去的背影,很想追上去問問,但心中又害怕,所以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靠在馬車上緩了許久后,漢獻帝狠了狠心,回到馬車里將那兩名侍女的尸體給拖出來,而后笨拙地駕著馬車、繼續沿官道行駛。

  除了曹操那里,他已經無路可去,不管怎樣,他都一定要回到許縣!

  曹操是第一個奉迎他遷都的諸侯,向天下人承認過他的身份。

  誰都可以說他是偽帝,唯獨曹操不能!

  他篤定曹操怎么都不敢殺他,否則方才許褚就直接把他一起殺了。

  三天后,濟陰郡治所,定陶縣。

  “終于看到城池了!”

  漢獻帝看著不遠處出現的城池,心中忍不住一陣興奮,總算是能找個落腳的地方好好休息了!

  但漢獻帝靠近定陶縣后卻不禁一愣。

  因為眼前這座都城的城門居然緊緊關閉著,就連城墻上也不見任何守軍,空無一人。

  “怎么回事,人呢”

  漢獻帝見此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他將馬車在定陶縣東城門的門口停下,然后向著城墻大聲喊道:“定陶守將何在?天子駕臨,還不速速出城迎接!”

  城墻上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甚至都不曾有人探頭。

  漢獻帝不甘心,又接連喊了好幾遍,甚至還跑到城門底下用力拍打城門。

  但直到他把手都拍腫了,城門內都沒有半點反應,別說人了,連個鬼影都見不到。

  “到底是什么情況?”

  漢獻帝疑惑無比,定陶縣作為濟陰治所,怎么會空無一人?難道發生了戰亂,所以城內的人都棄城逃走了?

  可他一路來也沒見到兵馬啊。

  雖然心中很郁悶,但定陶縣城門關著,里面看起來沒人,漢獻帝也沒辦法進去。

  所以他只能選擇返回馬車,調轉方向,向著下一個城池趕去,臨走之前還依依不舍地看了好幾眼定陶縣。

  此時此刻,定陶縣城墻上。

  所有守軍士兵們都縮在墻垛底下瑟瑟發抖,就連定陶縣的守將也在這里躲著。

  他探出頭看了一眼,見到漢獻帝的車駕遠去后,才松了一口氣,但仍不忘叮囑道:“繼續縮著,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露頭!聽清楚沒有?”

  眾多士卒紛紛應諾。

  一名裨將忍不住問道:“將軍,那可是天子,咱們為什么要把他拒之門外?這可是大不敬啊。”

  “閉嘴!誰跟你說他是天子?”

  定陶縣守將瞪了他一眼,板著臉說道:“司空說了,這只是跟天子長得像的人而已!”

  前些天許褚持曹操手令前來,告訴他若是碰到有人自稱天子要入城,決不許放行,否則從守將到士卒全部斬首。

  聽到這個命令后,他就清楚要來的恐怕不是什么跟天子相似之人,而是另有隱情,否則為何不直接下令擒下,只是拒之城外?

  但軍令當前,他可不敢開城門。

  好在現在這個瘟神總算走了。

  “可別再來了!”

  定陶守將目送漢獻帝車駕遠去,心中仍然感到心有余悸,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又是數日,陳留城外。

  已經餓得面帶菜色的漢獻帝趴在緊閉的陳留縣城門外,一邊拍著大門,一邊有氣無力地喊道:“開門、你們快開門啊!”

  “朕是天子,朕是曾經的陳留王啊!你們難道不認得朕了嗎?快開門啊。”

  “不管是誰都好,來個人給朕口吃的行不行?”

  漢獻帝此時簡直欲哭無淚。

  從定陶縣離開后,他又趕了好幾天路,才抵達陳留縣這個他曾經的封地。

  本以為能在這里得到休息,但卻沒想到這里居然也跟定陶縣一樣城門緊閉,而且看起來空無一人。

  而馬車上的食物,三日前已經吃完了,所以他到現在為止已經整整三日沒吃飯,餓了只能喝點山泉水充饑。

  眼下連路都哆嗦了。

  漢獻帝拍打了好一陣子城門,見始終無人應答,才艱難地爬起身,踉踉蹌蹌地走向馬車。

  “為什么,為什么都不讓朕入城呢?”

  “城內明明就有人的!”

  漢獻帝淚流滿面。

  沒有戰亂、沒有天災的情況下,接連兩座城池大門緊閉,他哪怕是傻子也能猜到這其中有蹊蹺了。

  他在抵達陳留縣城之前都還看見城內還有炊煙升起,說明城內是有人的,只是不給他開城門,更不愿意放他入城!

  可為什么要這樣啊!

  他可是大漢天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堂堂一個天子,現在竟然連大漢的城池都進不去了嗎?

  天底下豈有叫門的天子!

  哭了好一陣子,漢獻帝才重新駕起馬車,沿著官道向許縣方向駛去。

  “許縣、到了許縣就好了……”

  “孟德一定會接納朕!”

  漢獻帝一邊流淚一邊駕著馬車疾馳,把心中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許縣、放在了曹操身上。

  就這樣,他又趕了一日路。

  然后就不得不停下了。

  由于長時間沒有吃飯,他渾身上下都沒了力氣,別說駕車趕路,就連保持清醒都成了問題,兩眼開始發昏。

  漢獻帝在一條小河旁停下馬車,伸頭到河里痛飲了一番河水,卻依然難以壓下腹中的饑餓。

  他已經整整四天沒有吃一頓飽飯了。

  “朕堂堂天子,難不成真的要餓死不成?大漢四百載,豈有餓死的天子乎?”

  漢獻帝靠在馬車旁悲痛哭泣。

  哭著哭著,昏了過去。

  離他不遠處,許褚正在暗中看著這一幕,不由得皺了皺眉,對身邊的部將吩咐道:“伱,去抓頭野豬送過去。”

  曹操吩咐過他要保護天子的安危,不能讓天子死在兗州、豫州地界里,眼下天子都快要餓死了,他肯定不能坐視不管。

  直接給干糧是不行的,會暴露他們的存在,所以還是抓點獵物送去比較好。

  “啊?我?”

  被許褚點到的部將一臉懵,這荒山野嶺的,讓他上哪找野豬去?

  不過許褚命令下達,他也不能違背,于是就帶著十幾名士卒向山林深處跑去。

  過了小半個時辰左右,這名部將原路返回,身后還帶著一頭已經被射死的野豬——竟真給他獵到了。

  部將帶著幾人扛著這頭野豬跑到漢獻帝的馬車旁邊,將其放下后,又用力踹了一腳馬車,便慌忙跑開。

  此時餓得雙眼發昏的漢獻帝感受到背后靠著的馬車傳來的震動,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看向馬車的另一邊。

  然后他就忍不住瞬間瞪大了眼睛。

  “野豬?!”

  漢獻帝連忙從地上爬起身,跑到這頭野豬旁邊,難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這的的確確是一頭死了的野豬!

  可是……怎么會突然出現一頭已死的野豬?

  漢獻帝看了一眼馬車,又看了看野豬,心中忍不住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興奮道:“古有守株待兔,今有朕守車待彘!”

  “這野豬肯定是撞死在馬車上的!”

  “天不絕朕矣!”

  “我大漢先帝顯靈了!”

  漢獻帝興奮得簡直想要手舞足蹈。

  終于有東西可以吃了!

  將衣袖擼起,漢獻帝就想去啃這頭野豬……等等,啃?

  漢獻帝愣了一下。

  他望著眼前這頭渾身黑乎乎全是毛,還散發著腥臊氣息的野豬,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眼下食物是有了,可怎么處理?

  宮廷禮儀也沒教過他這個啊!

  而且他手上連一把刀都沒有!

  想到此處,漢獻帝不禁悲從中來,身上仿佛又失去了力氣,靠在馬車上哭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先帝你們再顯顯靈吧……”

  遠處林間,許褚的臉黑了下來。

  這個鳥皇帝怎的如此不堪!

  在心中罵了一句,許褚再度對身邊的部將吩咐道:“你,去打兩只兔子,烤好了送過去!”

  “又是我?”

  部將滿臉苦色,這山里打獵是真不好打啊,直接丟過去一些干糧食物不就行了嗎?

  但許褚一瞪眼,他也只能老老實實帶著弓箭再進入山林,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才扛著一只兔子回來了。

  緊接著他將這只兔子剝皮清洗干凈,生火烤好后,用箭穿著,對準了不遠處的馬車。

  然后一箭射出!

  羽箭帶著兔子釘在了馬車車廂上,把還在哭泣中的漢獻帝給嚇了一大跳。

  他抬頭看去,就看見被被羽箭釘在馬車上、渾身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烤兔,直接傻眼了。

  “哪、哪來兒的烤兔子?”

  漢獻帝向著四周看去,但卻沒有發現任何人,于是他伸手將這羽箭拽下來,試探性地咬了一口兔肉。

  的的確確是兔肉!

  漢獻帝心中萬分驚喜,抱著兔子就啃了起來,同時激動道:“定是我大漢先帝顯靈了!老祖宗也不愿見朕餓死!”

  先是撞死的野豬,又是烤好的兔子。

  漢獻帝覺得這肯定是祖宗顯靈!

  一邊啃兔子,漢獻帝一邊開始回想起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經歷。

  先是在許縣兵變失敗,成功逃了出去;接著又被呂布擒獲,那一刀斬斷了柱子都沒能把他斬死。

  當他要被押送前往鄴城受戮時,袁譚開始封鎖青州,押送隊伍被困在深山里面。

  就在曹性、王沖等人要殺了他的時候,袁譚的親衛及時殺至,將他救了下來。

  這么多次雖然危險,但都是險死還生,換做常人早就死了一百次了,哪里還能活到現在?

  必然是大漢歷代先帝在保佑他!

  “圣人有言,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些都是朕成大事之前的磨難!”

  “朕歷經這么多次都能活下來,說明朕才是真正的天命所歸!刀劍于朕何加焉!”

  漢獻帝心中斗志滿滿。

  這次天降烤兔,讓他真正確信了自己才是天命所歸,不是鄴城那偽帝能夠比擬的。

  將手中的烤兔吃了半只后,漢獻帝雖然仍然未飽,但也不敢繼續多吃,生怕撐壞了肚子。

  而且接下來去許縣還有好幾日的路程,他得省一點才行,畢竟他也不知道接下來祖宗還會不會顯靈。

  收起剩下的半只烤兔,漢獻帝重新爬上馬車,繼續駕車前往許縣。

  許縣,城墻上。

  曹操與許攸一同前來巡視城防,同時忍不住憂心忡忡地說道:“也不知那偽帝如今離開兗州和豫州沒有,許褚到現在都還沒個信傳回來。”

  漢獻帝回兗州之事他只跟許攸說了。

  眼下許褚已經離去多日,始終沒有傳信回來,所以他也不知道漢獻帝現在到底有沒有離開豫州和兗州。

  許攸笑道:“阿瞞何必擔憂,你已讓許褚傳令各城池,不許放偽帝入城,誰敢不從?”

  “偽帝見此肯定知曉你的意思,選擇離開。”

  許攸嘴上這么說,眼中卻閃過一絲陰沉。

  這事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雖然他很想派人暗中擒獲或者殺了這偽帝,但奈何曹操派了許褚帶兵暗中保護,所以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但愿吧。”

  曹操嘆息一聲,他好不容易將偽帝送走,是真不希望這個燙手山芋再回來。

  他曹孟德可是大漢純臣啊!

  這偽帝誤他名聲!

  就在曹操心中作此感想時,又一名士卒飛馬入城,然后匆匆跑上城墻,語氣焦急地稟報道:

  “司空!許褚將軍令我前來報信,稱偽帝正向許縣趕來!已經要抵達城外了!”

  “什么?!”

  曹操聞言登時大驚失色,連忙向城外看去,果然見到遠處官道上有一輛華貴馬車,向著許縣疾馳而來!

  他似乎還看見駕著馬車的漢獻帝在興奮地揮舞馬鞭,向他招手。

  “快、快!快關閉城門!”

  曹操心中大急,慌張下令。

  同時心中感到萬分納悶。

  從泰安到許縣可足足有數百里路啊,這偽帝怎么有如此之大的毅力,偏偏要回到許縣?

  入你娘啊!

  你為何不去荊州找劉表!

  劉表是漢室宗親,又素來注重繁文縟節,難道還能不供著你?

  慌張歸慌張,但不論如何,他決不能讓偽帝入城!

  遠處,漢獻帝看著大開的許縣城門本來還十分激動,但當他望見城外的人都開始向城內涌,而城門也開始緩緩落下時,頓時急了。

  “朕還沒入城呢!朕還沒入城呢!別關城門!”

  “駕!駕!”

  漢獻帝不斷揮動馬鞭,向著城門疾馳而去。

  他一定要入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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