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
劉協乘坐龍輦前往城外營地,途徑那條遇到沮授的河流之時,不由心生感慨。
“轉眼之間,來到這里快三年了。”
剛穿越來的時候,他茫然無措的隨著流民逃竄。
后來因又不愿吃樹皮,又實在餓的緊,就想著剽竊幾首詩賣給城里的大戶人家。
可他一個來歷不明的流民,壓根就無法進城。
穿越者發財致富文抄成名的那一套,完全行不通。
最后吃著野菜,啃著樹皮,一路顛沛流離。
為了防止被身邊的人給吃了,選擇脫離廣大的流民群體,流落到了鄴城。
龍輦旁,騎馬隨侍的張郃一臉擔憂的說道:“陛下,今夜當真要夜宿軍營嗎?倘若袁紹失去理智,大軍壓境……”
劉協收斂心神,說道:“做戲就要做全套,否則如何能讓袁紹入局?有文遠的一萬大軍,再加上儁乂三千羽林衛。倘若袁紹當真大軍壓境,倒是合了朕的心意。”
有張遼的一萬大軍以及三千羽林衛在,壓根就不懼袁紹大軍壓境。
更不用說還有袁熙招募的兵馬,以及四千城防軍。
可盡管如此,張郃依舊感到憂心忡忡。
畢竟明天就要引袁紹入局,誰也不只會發生什么樣的變故。
戰場之上的局勢瞬息萬變,便是一支矢,也有可能傷到天子。
天子車駕一路前行,來到了位于南郊的大營。
此時,南郊大營的一萬甲士,正在做例行操練。
陣陣喊殺聲,聽的人熱血沸騰。
“臣張遼,恭迎陛下!”
“臣黃忠,恭迎陛下!”
大營前,張遼領著一眾心腹以及黃忠,在營門口迎接劉協的車駕。
“眾卿免禮。”
“謝陛下。”
眾人起身之后,劉協看向黃忠,說道:“朕已命人尋到了華佗的蹤跡,不消三月,就能將其帶回鄴城。”
黃忠聞言大喜,心中更是分外感動。
天子何等尊貴,居然還惦記著他的事情。
他帶著兒子尋醫求藥數載,早就已經絕望麻木,如今總算是看到了希望。
有神醫華佗在,他兒子的病情就有救了。
天子如此待他,他若不立下一番功績以報天恩,那與畜生何異?
黃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感激涕零道:“陛下隆恩,臣無以為報。唯有這副殘軀,任由陛下驅使。”
一旁的張遼,笑容滿面道:“陛下,黃老將軍的武藝可了不得啊,臣正值壯年,尚且不敵。依臣看,便是關云長和張翼德,也不是黃老將軍的對手。如今,臣已升他為副將。”
喜得黃忠這樣的大將,張遼這段時間臉都要笑開花了。
他心中甚至認為,黃忠倘若年輕個十來歲,都能與呂布不分勝負。
隨后,張遼又向劉協稟告了一番軍中的具體事物,并為他介紹軍中大營。
走走停停,約莫半柱香之后,來到了張遼為羽林衛劃分的營地。
三千羽林衛,人人披甲執銳,胯下皆是來自草原的上好戰馬,看上去威風凜凜。
儼然就是一支精銳騎兵。
便是單兵素質比不上白馬義從,可有著甲胄武器的加持,戰斗力絕對還在白馬義從之上。
劉協視察了一番過后,滿意地點了點頭。
轉頭對侍立在一旁的張郃高覽說道:“袁紹藏兵于曲梁、館陶,明日若引兵而來,能否將其殲滅,就看你們了。”
張郃一臉肅然道:“陛下放心,羽林衛本就從精銳士卒當中選拔而來,又有如此甲胄武器,定叫袁紹有來無回!”
高覽也重重點頭表示認可。
“善!望你二人,能讓羽林衛重現世宗孝武皇帝時的榮光。明日,便讓朕看看羽林衛的鋒芒利否!”
張郃和高覽而言聞言,只覺得熱血上涌。
恨不得立馬率領羽林衛,于萬軍當中將袁賊誅殺。
許縣,皇宮。
伏完在家修養了一日,便被伏皇后召入了皇宮,后者見到他的模樣后,忍不住大吃一驚。
“父親這是怎么了?”
伏皇后又焦急又擔憂地問道。
因為伏完現在看起來無比虛弱,神色萎靡憔悴,就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樣。
這才幾日時間不見,怎會如此?
伏完擺了擺手,意興闌珊地道:“無礙,只是生了一場病而已……皇后召我進宮,所為何事?”
前日楊彪撞墻自殺的事情已經被曹操壓了下來,卻也證實了楊彪掉包天子的事實。
他這個國丈,已然成了假立天子的罪魁禍首之一。心中時刻惶恐不安之下,豈能不憔悴?
伏皇后見伏完不愿多說,也只好壓下心中擔憂,說起正事:“父親可知前幾日前曹操帶兵闖入宮中?他不僅質問陛下的身份,還逼迫陛下承認自己是偽帝。”
“陛下不從,曹賊居然拔劍相向,他的篡逆之心已經昭然若揭!”
“父親,曹操如此悖逆,如此下去,恐怕他真的會以下犯上,篡位奪權!”
伏皇后的語氣中滿是擔憂。
雖然天子讓她不要將此事告訴伏完等人,但她還是忍不住,因為曹操所行之事太過分了。
帶兵入禁,對天子白刃相向。
這是不赦之罪!
“嗯。”
伏完聽完后卻并不感到憤怒,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
曹操派陳群去鄴城,說明已經知曉了真相。
此番帶兵入宮,想來是從偽帝那里確定了偷天換日之人乃楊彪。
因而前日才會闖入楊府,逼問楊彪的同黨。
前后貫徹下來,一切都有跡可循,一切都很合理。
伏皇后卻是沒想到伏完的反應如此平淡,忍不住皺起秀眉,說道:“父親為何反應如此平淡?曹操這般折辱天子,甚至命令甲士強行將我帶離。此舉冒犯天家威嚴,父親身為國丈,難道就不管不顧嗎?”
她實在不能理解伏完的冷淡。
要是以前的伏完,在聽到這個消息后絕對會氣得吹胡子瞪眼,直接拎著拐杖登門去找曹操算賬。
如今卻這般冷淡,就像是換了個人。
伏完抬了抬眼皮,說道:“我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曹操勢大,我也沒有辦法。”
“父親!”伏皇后氣極,眸中噙著淚道:“你也認為天子是假的嗎?這只是曹賊行篡逆之事的借口,父親怎么能相信!”
“父親若是不信女兒,女兒愿意以死明志,以證清白!”
伏皇后貞烈至極,說著就從發鬢上拔下金釵抵在自己的雪白的脖頸上,鳳目怒睜,直直的盯著伏完。
只要伏完敢說一個不字,她便馬上自盡!
“皇后!”伏完臉色終于變了,神態焦急的說道:“我沒說不信,皇后又何必如此?只是我確實是沒辦法。”
“曹賊勢大,我如何能奈的了他啊!”
這句話半是借口半是實話,一來是他自身難保,實在不想為宮中的偽帝冒風險,二來是曹操的確勢大,他卻是無可奈何。
伏皇后仍不罷休,逼迫道:“女兒今日請父親入宮就是為了商議此事,女兒已有良策,只要父親肯相助即可!”
“父親若不答應,女兒便自盡在父親面前!”
伏完只覺得頭疼無比,但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自盡在自己面前,只能安撫道:“伱說罷,什么良策?”
伏皇后這才稍稍冷靜下來,放下手中的發釵,說道:“曹賊逼迫陛下,欲謀逆篡位,此事朝中大臣們皆不知曉。”
“只要父親帶著女兒蓋著鳳印的詔書去聯絡楊公、董公這些忠于陛下的臣子,聯合起來除掉曹賊,陛下便能重掌大權!”
伏皇后的想法很簡單。
只要能殺了曹操這個最大的奸賊,那么天子就能重掌大權,一切就能回到正軌上!
“殺了曹操?這實在是……”
伏完心里覺得伏皇后的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
剛想搖頭拒絕了,但話到了嘴邊卻是停了下來。
因為他忽然發現一個關鍵點——曹操的確是奸賊!
不管對于許縣天子而言,還是鄴城的天子來說,只要能除了曹操,那他就是忠心耿耿的漢室功臣!
兩邊天子,無論真假,都得認可他的功勞。
即便鄴城天子最終重整山河,要開始秋后算賬,雖然伏皇后讓偽帝入身的事實依然無法更改,但念在他一片赤誠忠心的份上,也能最大程度上保全家族!
想到這里,伏完原本死寂的心,又燃起了一絲希望,精神也隨之振奮了起來。
“好!你快快寫一封詔書,我這就去聯絡百官,除去曹賊!”
“多謝父親!”伏皇后大喜過望,將早已準備好的詔書交予伏完,同時不忘叮囑道:“此事乃是女兒自作主張,父親勿讓陛下知曉。”
伏完點了點頭,收起詔書離去。
讓他傀儡知道作甚?
保不準他為了活命,第一個向曹賊告密。
回府之后,伏完便開始思索拉誰共襄除賊大計。
“楊彪這個狡詐的老匹夫肯定不行,我是外戚,被他視作眼中釘,否則也不至于瞞著我掉包天子之事。況且他如今被曹操軟禁在府中,也幫不了我。”
“至于董承,眼下雖然和我同一條船,但他野心極大,并非良臣。當初就是他召曹操帶兵進京。妄圖通過曹操鏟除異己,獨攬朝政。”
“如此看來,又有誰分量夠重呢……”
伏完喃喃自語,腦海中閃過一位位朝廷重臣的面孔。
最終把目標鎖定在了曹操麾下的一名謀士身上。
“荀彧,荀文若!”
伏完猛地抬起頭,眼中精光湛湛。
“荀文若雖然為曹操效力,但世人皆知他對漢室忠心耿耿。”
“此外他深得曹操信任,我若得他相助,定能除掉曹操,以全忠臣之名!”
心中打定主意,伏完將詔令收入懷中。
看了一眼外面將晚的天色,起身離開書房。
荀府。
自從前日被許攸當眾羞辱后,荀彧便一直閉門不出,對外稱病,拒不見客。
那天許攸說的話實在是太過尖銳了。
即便他認定許縣的天子是大漢正統,可曹操這兩年多來獨攬朝政,哪里有半點忠臣的樣子?
他自詡忠于漢室,卻在百官心中的奸賊麾下效力,豈不是荒天下之大謬!
被許攸當眾羞辱,一直以來說服自己的遮羞布也被撕下,讓他覺得羞愧難當。
“荀彧啊荀彧,你到底忠于誰呢?”
“天子?還是……大司空?”
“亦或者你只是個自私自利之輩,一切都只是為了自己的聲名以及荀家利益?”
荀彧望著天空燦爛的晚霞,神情越發痛苦。
大漢乃是雙主君制度,天子為最大的主君,其次就是效忠跟隨之人。
那日他完全能以此駁斥許攸對他的指責,可他之所以不反駁,是因為他清楚這只是借口。
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他的內心也始終搖擺不定,總是瞻前顧后,既要忠于漢室的名聲,又要家族利益。
荀彧長長嘆息一聲,陷入到了迷茫當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府上的管家來報:“老爺,伏國丈來訪。”
荀彧回過神來,抬起布滿血絲的老眼看向管家,“我稱病拒不見客,他來此作甚?”
管家道:“國丈說有要事和老爺商議,我不敢輕慢,故而前來稟報老爺。”
荀彧思索片刻,說道:“將他帶來吧。”
管家應下,沒多久就帶著伏完走了進來。
“咳咳……”
荀彧見到伏完,故意咳嗽了兩聲,裝作病還未好的模樣。
“國丈突然到訪,不知所為何事?”
“文若。”伏完神色格外嚴肅,上前握著荀彧的雙手,沉聲道:“老夫今夜前來,要與卿共謀大事!”
“請看此物!”
付完沒有任何拐彎抹角,上來開門見山,將伏皇后所寫的那一份詔書從懷中取出,交給荀彧。
“這是……”荀彧疑惑的打開詔書,借著燭光仔細看了起來,看著看著,臉上就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手像是被燙到了似得猛地一顫,詔書也跟著掉落在地。
他驚恐的抬頭看向伏完,驚呼出聲:“你們要殺大司空!”
這詔書,正是伏皇后的懿旨!
上面明明白白寫著,奸賊曹操逼迫天子,意圖謀逆篡位,請諸位漢室忠臣誅殺逆賊,以匡漢室!
伏完彎腰撿起詔書,滿臉憤慨的說道:“文若,曹賊帶兵闖入后宮,持劍逼迫天子,天下豈有如此悖逆的臣子?”
“你雖為曹操從屬,更是大漢臣子,我之所以來尋你,正是看中你對漢室的忠貞!”
“文若務必要助我鏟除曹操,助陛下重掌大權!屆時,你便是最大的功臣,位列三公也不在話下!”
伏完開始給荀彧畫起了大餅。
然而荀彧這位漢室忠臣卻勃然大怒:“司空乃是我的主君!我豈可行背主之事?此事休要再談!國丈請回吧!”
荀彧臉色鐵青,語氣生硬。
讓他背叛曹操,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曹操那里告發伏完。
伏完怔在原地,萬萬沒想到荀彧會如此答復。
在他看來,荀彧是漢室忠臣,得知天子被曹操持劍逼迫后,肯定會助他鏟除曹操。
這個結果,讓他無法接受。
“文若!曹賊是你的主君,難道天子就不是了嗎?天底下豈有比天子更大的主君!”
“你此舉簡直是倒反天罡!”
“你有何顏面自稱忠臣!”
伏完比荀彧更加憤怒,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而此言恰好刺中了荀彧內心的傷口,他的內心越加痛苦,臉色越加猙獰。
但最終,還是選擇站在了曹操這邊。
“來人!將此人給我轟出去!”
話音落下后,不一會兒管家就帶著仆從走入書房,一左一右駕著伏完往外走。
伏完一邊掙扎一邊大罵:“荀彧!原來你也是個奸賊!我真是瞎了眼,才會相信你是忠臣!”
荀彧只是冷冷的看著他被轟出府中,既沒有狡辯,也沒有反駁。
一直在府外馬車旁等候的伏德,見到伏完被轟出了荀府,不由大吃一驚,連忙上去攙扶伏完。
同時怒斥荀府管家:“我父親乃國丈,你竟敢如此無禮!”
管家瞥了他一眼,重重關上大門。
國丈?就連天子都受制于大司空,國丈有個屁用!
我家老爺可是大司空最為倚重之人。
管家的態度,讓伏德更加憤怒,但此刻還是更為關心伏完。
將他攙上馬車,問道:“父親,究竟是怎么回事?荀彧豈能將你轟出府!”
“別問了!”
伏完神色陰郁的對車夫說道:“立刻駕車回府!快!”
車夫不敢怠慢,駕車馬車飛快的往伏府趕去。
回到府中,伏完第一時間將自己的子女都喊到了書房。
“德兒,你收拾收拾,星夜離開許縣,前往鄴城投奔天子。其余人等,明日一早,全部返回瑯琊老家。”
伏完的語氣,充滿了急切。
驀然聽到這一消息,包括伏德在內的一眾子女們都面面相覷。
伏完的妻子陽安長公主也很是不解。
“夫君,為何突然……”
“來不及解釋了,照做就是。”伏完長嘆一聲,神色復雜的說道:“如果他們不走,就再也走不掉了。”
他錯信了荀彧,說出了謀殺曹操的計劃。
一旦荀彧告密,曹操肯定會對他展開報復!
他身為國丈,曹操可能不會殺他,但他的子女定然沒有活路。
陽安長公主和伏德等人聞言,頓時大驚。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才能讓堂堂國丈如此驚恐!
伏完看向伏德,說道:“我伏家的興旺,就寄托在你身上了。去了鄴城,務必踏踏實實為天子效力,不可有絲毫怠慢。”
伏德面露苦澀,說道:“父親,我如何能得到天子的信任啊?”
他們一家在鄴城那位天子眼中,都是擁立偽帝的逆臣。
他去了鄴城,一旦身份暴露,不被砍頭就算萬幸了。
伏完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幽深的說道:“為父自有辦法,你且去便是。”
無非就是一死而已。
楊彪能撞墻自戕以全忠義,他又何嘗不能?
明日早朝,他就要當著百官的面,怒斥曹操,揭露他的種種罪行。
單位團建,不得不去。用手機寫了一章,晚飯回宮之后,寫不完2萬字不就寢。
另外許縣的劇情要收尾了,表面上是真假天子之爭,實則在鋪墊一個大劇情,可有愛卿猜到是什么?還有今天就要寫到收復冀州的劇情,愛卿有何良策不妨留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