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碑之后,便是頒發牌匾了。
這次捐獻前十名能夠將名字和姓氏留在善碑上,而前五名,可以獲得天子御筆親書的牌匾一面。
在所有百姓的共同見證下。
劉協將寫著“積善之家”四個大字的牌匾,一一派發給伏完、楊彪、崔琰、甄毅四人,并且勉勵了他們一番。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
“你們的貢獻朕不會忘記,百姓們也不會忘記,你們都是我大漢真正的忠臣!”
“這塊匾就是朕對你們的認可!”
劉協言辭振振地說道。
但聽到這番話,收到牌匾的四人除了甄毅之外,其余三人的心情都很憋悶。
捐獻幾萬石糧草還有諸多物資,就換來了一塊破匾還有幾句輕飄飄的夸贊,這讓他們感到無比心痛。
不只是他們,一旁的董忠、審榮、沮宗三人也同樣心塞,因為他們捐獻的物資只比楊彪等人少一點而已,但到最后連快牌匾都沒有混到。
最賺的無疑是司馬懿、荀衍二人。
他們兩家僅僅花了一萬石左右的糧草,就讓名字還有姓氏登上了善碑,這筆買賣簡直不要太劃算。
“為陛下分憂,是臣等的本分。”
楊彪等人恭恭敬敬地道,就算他們心里有不滿,但事已至此,也沒辦法改變什么。
只能當做花大錢買名聲。
給他們頒完牌匾后,就輪到捐獻榜第一的袁熙了,只是他的牌匾上寫的不是“積善之家”,而是“大漢首善”!
這是來自天子和朝廷的認可!
“多謝陛下!”
袁熙神色激動,雙手接過牌匾。
在他眼中這不僅僅是一塊牌匾,更是他袁氏扭轉聲名的關鍵所在,決定了他們袁氏能不能擺脫舊日罵名、重煥新生!
不過就在此時,他注意到一旁的羽林衛手上還拿著一塊牌匾,不禁問道:“陛下,為何多了一塊匾?”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那羽林衛,果然發現還有一塊“積善之家”的牌匾沒有發出去!
劉協淡淡一笑,說道:“這塊牌匾并不是多出來的,而是朕特地準備的,他屬于一位特殊的人。”
眾臣乃至百姓聞言面面相覷。
特殊的人?
不是只有捐獻總榜前五人才能獲得這塊牌匾嗎,為什么還有其他人能得到?
面對眾人疑惑的目光,劉協不急不緩地道:“有這樣一位老者,他帶著一個小孫子,靠打鐵為生。”
“但就是這樣一個普通人,在得知朝廷需要錢糧來安置百姓的消息后,毅然選擇將自己為數不多的積蓄和家產全部變賣,換成糧食捐獻了出去。”
“這塊牌匾就是朕為他準備的。”
劉協一邊說,一邊將看向人群中的一人,笑著問道:“不準備出來領這塊匾嗎?”
所有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被劉協注視著的,是一名衣著寒酸,看起來毫不起眼、還牽著一個小童的老人。
正是石德祿!
見天子還有周圍眾人紛紛看向自己,石德祿神色十分慌張,連忙帶著小孫子下跪道:
“陛、陛下,草民的捐獻微不足道,根本沒法與善碑上的諸位貴人們相比,如何能受此殊榮……”
他今日只是帶著小孫子過來瞻仰天子圣顏而已,根本沒想到天子居然會給他準備一塊匾!
這可是善碑上前五、那些捐獻了幾萬石糧草的貴人們才能得到的殊榮!
他捐獻的那些糧草不說和前五人相比了,哪怕和最后一人相比都差了無數!
“平身。”
劉協也不顧身份有別,更不嫌棄石德祿穿的寒酸,走上前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溫和一笑。
“家財萬貫捐出一貫,和家里只有一貫卻全部捐出去,雖然都是善舉,但意義卻截然不同。”
“這塊牌匾,老丈伱受之無愧。”
說著,劉協從旁邊的羽林衛手中接過牌匾,然后親手交到石德祿的手上。
周圍百姓們見此心中都羨慕不已,要知道這可是天子親自賜予的牌匾啊!
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貴人們捐了幾萬石的糧草才能得到,可現在天子卻賜給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鐵匠!
“草民、草民……”
石德祿捧著牌匾,激動得手足無措,渾濁的老眼里都泛著淚花,他再度對劉協跪了下去,哭著道:“謝陛下隆恩!”
旁邊的小孫子眼巴巴地瞅著那牌匾上金燦燦的字體,咽著口水道:“阿爺,這是金子嗎,能賣多少錢啊。”
周圍眾人聞言頓時發出一陣哄笑聲。
“臭小子,胡言亂語什么!”
石德祿嚇了一跳,連忙訓斥道:“這可是陛下御賜的牌匾,萬金都不換,以后就是咱們家的傳家寶了!”
“還不快向陛下告罪!”
這塊牌匾的價值又豈是錢財能夠衡量的,天子御賜物,在他眼里簡直就是無價之寶!
“無妨,童言無忌。”
劉協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摸這小童的頭,問道:“你叫石苞,對不對?”
既然是石德祿的小孫子。
那就是石苞無疑了。
雖然劉協的笑容很和煦,但久居高位的威勢,依然讓石苞本能地感到畏懼,不敢開口回答,只敢怯怯地點了點頭。
劉協囑咐道:“過兩年記得讓你阿爺送你入宮,朕允你入羽林衛,在宮中任職。”
“這是朕對你阿爺的賞賜。”
這句話,直接讓周圍無數百姓們大為震驚,紛紛向石德祿還有石苞投去羨慕乃至于嫉妒的目光!
“我的老天爺,羽林衛!”
“可惡!可惡啊!早知如此,我也該把家產全部變賣,都捐了的,那樣這塊匾就是我的了!”
“羽林衛啊!出身入仕羽林郎!”
“石家運氣也太好了,這是要飛黃騰達!”
“我回頭得趕緊去跟他家定個娃娃親,我家小女剛好也才十歲!”
“陛下真是圣明之君啊!”
“如此平易近人,心懷百姓,我大漢有這樣的君主,真是我們的福氣。”
此時此刻,在場不知有多少百姓乃至于富商豪紳都懊悔得捶胸頓足,只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把全部家產捐出去。
天子賜匾,入羽林衛!
最重要的是簡在帝心!
對于平民百姓來說,改變階級、上升的途徑只有軍功這一條路。
而羽林衛是天子親軍,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地方,能進去的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但石苞的起點就在羽林衛!
這意味著石家子孫后代的命運都將被改變,未來甚至有希望能夠飛黃騰達,受到天子重用!
“謝陛下!!”
石德祿叩首謝恩不已。
雖然他早就得到了允諾,但心里多少有點忐忑,有點不敢相信;但此時天子公開表態,那此事必然板上釘釘了!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熱切目光,石德祿只覺得大大漲了臉,連佝僂的老腰都挺得筆直。
后方。
郭嘉和賈詡看著劉協與百姓融成一片的模樣,不由得看向彼此,都看見了對方臉上的震驚之色。
今天這場立碑,本該是各大世家出風頭、得名聲的時候,但劉協僅僅憑借著三言兩語,一塊牌匾和一個羽林衛的名額,就在百姓心中樹立起了賢明、仁德、平易近人的天子形象,收獲了民心。
這種手段,簡直高明至極!
“陛下真是令人驚嘆。”
郭嘉由衷贊嘆一聲,他不得不佩服劉協的手段之高明。
平易近人這四個字說起來簡單,但真正能做到的卻沒有幾人。
在很多身具高位者眼中,百姓就如同豬狗一般的存在,何況是至高無上的皇帝?
對他們而言,放下身段跟一群販夫走卒、庶民百姓們談天說笑,這是不可理喻的事情,更是無法做到的事。
因為身份帶來的差距會讓他們有一種骨子里的傲慢,會跟平民百姓格格不入。
但劉協卻完全沒有這種傲慢,他的平易近人十分自然,不是刻意偽裝出來的那種。
這一點從在場百姓們的反應就能看出來,劉協已經完全融入其中,深受百姓們的愛戴和崇敬。
有如此君王,治下百姓豈能不效死命?
賈詡低聲笑道:“陛下心胸之寬廣,非我等所能理解,我與陛下接觸得越多,越覺得陛下像一人。”
“什么人?”
郭嘉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地問道。
賈詡望著劉協的背影,眼中閃爍著精光,一字一句地說道:“太祖高皇帝!”
“高皇帝乃古今第一雄主,能與張良高談闊論兵法之道、也能與商人為蠅頭小利爭得面紅耳赤;能做出儒士帽子里如廁這種無禮之事,更能揮斥方遒、帶領千軍萬馬逐鹿中原。”
“龍之變化,能大能小,能升能隱。高祖皇帝便是那樣變化不定的真龍,陛下與高祖皇帝何其相似?”
郭嘉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陛下不愧是高皇帝的后嗣,類祖啊。
在勒石立碑結束后,劉協并未馬上返回皇宮,而是帶領群臣去流民的居住地巡視,親自慰問百姓,給他們發放食物和衣物。
那些流民百姓們根本沒想到天子會帶著百官過來探望他們,全都感動無比。
消息的口口相傳,以致于僅僅半日時間就在百姓中人盡皆知,劉協的聲名和形象就在百姓中提高到了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
而這帶來的好處無疑是顯著的。
經過這么一遭,百姓們對朝廷、對天子都產生了極大的信任,主動接受軍隊的調度和安排,混亂的情況都減少了很多。
皇宮,宣室。
宮女正在給劉協按摩雙腿。
自從開始假扮皇帝后,劉協要么待在深宮,要么出行乘坐龍輦、騎馬,就沒有走過今天這么多的路。
在流民居住的營地巡視半天時間下來,他兩條腿酸痛至極,感覺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可以了,退下罷。”
劉協擺了擺手,示意身旁的宮女退下,接著看向下方的甄氏族老甄毅,問道:“織造坊還要多久能建立起來?”
甄毅沉吟片刻,回答道:“回稟陛下,族內工匠已經在全力制作建安機了,再有三日時間,織造坊就能投入使用,招收百姓入坊內勞作,開始批量生產織物。”
“請陛下放心,有那么多百姓以工代賑,人手完全充足,一月之內定能趕制出大軍所需的毛衣,絕不會耽誤陛下的計劃。”
為了這件事,他都忙得幾天幾夜沒睡好了,嘴角都著急得上了火,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有所懈怠。
進攻并州,是頭一等大事。
不能因為他甄氏而耽誤了。
“嗯。”
劉協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不必把所有人手都拿去織造毛衣,織造之事讓婦孺負責即可。”
“多出來的青壯勞力讓他們去開采礦石、參與鍛鐵,制造武器裝備,這方面的產量還是太慢了。”
“那三萬黑山軍也需要裝備。”
“朕已下旨,讓冀州各地礦脈產出的礦石都免費供給給甄氏,這次募捐得來的那些物資,你們也可以調用。”
劉協肯定不會把黑山軍丟給呂布后就不管不顧,武器裝備必然是要給到的。
打造武器裝備,最耗錢的地方就在于礦石還有人力。現在有這么多免費勞力在,而且他又拿下了整個冀州,各大礦脈隨便他調用,全力供給甄氏是不成問題的。
至于物資方面,說實話這次募捐來的錢財物資比他預想的要多得多,完全可以讓甄氏調用一部分。
“謝陛下。”
甄毅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
等到甄毅告退,劉協揉了揉雙腿,起身走到大殿門口,看向外面那漫天飛舞的大雪,眼神冷冽。
“馬超,希望你能當個人子。”
長安,涼州軍軍營。
熊熊的火焰在爐中燃燒著,讓整個營帳內都溫暖如春,馬超在營帳之中來回踱步,皺眉沉思。
許久后他停下腳步,望向營帳內站著的田豐,沉聲問道:“你確定,此計能殺了韓遂?”
“必然可以!”
田豐重重點頭,斬釘截鐵地說道:“將軍按在下所言,拜韓遂為義父,與他冰釋前嫌,他定會欣然接受。”
“確定了父子名分之后,將軍便設宴款待韓遂父子。”
“韓遂父子一到,將軍立即命刀斧手將他們斬殺于席間,并嫁禍匈奴人。從而名正言順接手韓遂的所有兵馬,一統西涼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