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手術室”外面,葉文耀還在怒罵著自己兒子,而葉杉民則是跪在地上,縮在母親的懷里。
“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慫貨畜生,別說小霞是跟你從小一起長大,就算是其他姑娘家,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也應該是咱們爺們沖在前頭,你呢,你他媽的管自己跑了?”
“你睜開你的狗眼瞧瞧,剛剛咱們院里多多少叔叔伯伯面對狼群都沖上去了?有哪個爺們躲在家里瑟瑟發抖的?就連許大爺一個老頭都沖出去了!”
“你給我滾,滾回老家去,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老子的臉都被你丟光了。朱家嫂子,我們葉家家教不嚴,請你原諒,請你原諒!”
葉文耀是真的氣瘋了,兒子丟下朱小霞管自己跑了的事情是當著全院幾百號人的面發生的,想洗白都洗不干凈。
這已經不僅僅是家教和門風的道德問題了。
別忘了60年代一個人的風評是很重要的,風評差了,以后中醫院招工的時候根本就不會考慮他葉杉民,哪怕是頂職也不要。
大集體是不會選擇這種關鍵時刻丟下“戰友”的孬種。
另外一個小伙子如果風評壞了,根本就沒有誰家的好姑娘愿意嫁過來,除非女的是個二婚,或者有殘疾的。
這年頭處對象前,女方家長肯定要來單位或大雜院打聽一下小伙子人品如何?在單位表現如何?
就像《禽滿四合院》里面傻柱幾次相親為啥會失敗,不就是四合院里有人在背后搬弄是非,嚇跑人家姑娘嘛。
所以今天的事情發生了,可以預見葉杉民的風評會差到極點。
葉文耀也是聰明人,他之所以當著眾人的面打罵兒子,其實有他的目的。
一來的確是生氣,面子下不來。
二來呢也是想讓同事們能在旁邊勸勸,什么孩子還小呀、不懂事呀、以后會改正的,這樣葉家就可以順坡下驢,將這件事情糊弄過去,以后也可以借口都是孩子不懂事。
偏偏葉文耀的算盤打得精,但圍觀的同事全部都不上當,沒有一人上前勸架,全都是冷眼旁觀。
顯然大伙兒對葉杉民的行為都是極其鄙視。
朱小霞的母親則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朱小霞的其他幾個弟弟妹妹則都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狼,已經成為中醫院職工們的心理陰影。
去年職工駱文遠被狼吃了,今年還是正月里,又一個職工小孩可能被狼咬死。
一想到未來將一直在這十三陵工作,隨時隨地都可能被狼咬死,每個職工都是一臉絕望。
不少人已經打算直接打報告回老家去務農算了,至少不用這么提心吊膽。
紀副院長則是打電話給了沈院長,匯報了今晚發生的事情。
沈院長臉色鐵青,語氣焦急地問道:
“現在朱廣權的女兒情況如何?需不需要轉院去協和?這時候也不是講究面子的時候了,救人要緊。”
“林三七已經在救人了,現在正在手術中,施今墨和韓幫緒兩位老爺子在充當助手。”
“好!”
沈院長一拍桌子,興奮道:
“關鍵時刻林三七同志能頂上,我很欣慰。這樣,我馬上就過來,你一定要安撫好職工們的情緒。同時也要安排人手值夜班,防止狼群再來襲擊。”
“好的!”
紀副院長掛下電話,心里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小七行不行啊。”
臨時手術室里。
朱小霞的屁股上被咬的口子最大最深,連帶著撕扯,所以幾乎半個屁股的皮膚連同下面的肌肉都撕裂了。
林三七縫合了肌肉和筋膜后,又開始縫合皮膚,一層又一層,非常有條理,線頭也是清清爽爽。
施今墨和韓幫緒看了也是連連點頭。
林三七顧不得擦汁問道:“現在還有幾分鐘?”
房中幾人都沒有手表,惟一有手表的林三七手表這時候也忘在了隔壁房間。
“幾點不清楚,但離藥效還有大約25分鐘左右。”
“啊呀,時間不夠呀,還得縫腳筋呢,我得加快了。”
跟腱縫合有好多種方法,什么Lindholm法、WhiteKrynick法、Rugg和Bogoe法、、Kessler法等等。
但由于時間緊迫,林三七只能選擇最簡單最快速的傳統縫合——凱斯勒法。
不過這個縫合法強度不夠大,容易阻斷斷端血供和感染,影響愈合,幾十年后這種縫合法已經淘汰了,采用更先進的微創縫合。
施老頭看到林三七還在猶豫便催促道:
“小林,有什么問題嗎?”
“是這樣的,我想不好用哪種縫合法,簡單快速的縫合法副作用大,就怕術后會有坡腳可能。但如果用精細縫合法25分鐘是肯定來不及,兩難啊。”
施老頭這時候嚴肅地搖頭道:
“沒什么好猶豫的,我們大夫治療,第一原則是保命,第二原則保證基本功能,第三才考慮美觀或者恢復精細運動。
如果你采用精細縫合,時間肯定來不及,那小霞肯定會瘸;而你采用簡單縫合至少病人還有康復的希望,所以我建議你采用最穩妥的縫合法。
再說了,會不會瘸還不一定,我們中醫雖然沒辦法跟西醫比外科手術,但只要你把筋給接上,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我保證不會發炎。”
施老頭說得很自信,看來還有其他獨立秘方呀?林三七在心里想著。
這時候朱廣權也咬牙說道:
“林科長,老爺子說得沒錯,搏一搏吧,如果我女兒成了瘸子,以后她可怎么活啊……”
朱小霞這時候是清醒的,一聽自己要成為瘸腿坡腳一時間也慌了:
“我不要,我不要成為瘸子,救救我,救救我……”
這時候林三七的耳邊仿佛又出現了韓喬生的聲音:“留給中國隊的時間不多啦”
是啊,沒什么好猶豫的,既要……又要……還要……天底下哪有這么十全十美的事情?
或許病人和家屬是這么希望的,但做為一名醫生,該果斷的時候就應該果斷,而不是錯失機會。
“行,就用最簡單快速的凱斯勒縫合法吧。”
一小時后,朱小霞身上撕裂傷口較大的地方,以及跟腱都已經縫合完畢,果然如施老爺子所說那樣,紗布上再次開始滲血了。
到這一步,林三七已經不擔心了,畢竟剩下的都是小傷口,也沒有傷及動脈,縫合就是水磨功夫,可以慢慢來了。
等沈院長坐著大卡車趕到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
沈院長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了8名保衛科干事一起來的,每個人都背著步槍,氣勢洶洶的。
職工們一看大領導到了,一個個都像找到主心骨一樣。
“沈院長來了!”
“太好了,這么多槍,狼來了也不怕了!”
沈院長一下車就小跑著過來,看到人群圍在一起還有些劫后余生:
“還有沒有其他同志受傷?”
紀副院長也迎了上去:“沒了沒了,就朱廣權家的大女兒受傷,其他同志都安全。”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著話,突然沈院長腳步一停,警惕起來:
“怎么有這么濃的血腥味?”
他也是戰場上下來的人,對這種氣味特別敏感,和平年代聞到血腥味絕對不是啥好事情,總不可能是在殺豬宰牛吧?
紀副院長這時候不知道該是笑還是哭,讓旁邊的人都讓開一些,手電筒一照,地上扒著13頭野狼。
“狼?!”
保衛科的人手都抖了一下,一下子把步槍握在了手里,神情也緊張起來。
紀副院長趕緊說道:“死了,都死了。”
一同前來的保衛科科長張進剛跑過去一瞧就瞧出門道來了:
“都是被子彈打穿的,我記得手里就槍的就咱們保衛科的邵樂城吧?他槍法這么準?”
紀副院長心里有點吃驚,涉槍了那就是大問題,他搞不清楚狀況,只能低聲對沈院長和張科長說道:
“這些狼大多數是林三七同志打死的,他手里不止有手槍,還有一把沖鋒槍,這會不會有問題?”
張進鋼這才想起來,一拍額頭:
“噢,林三七呀,沒事,他手里那把手槍是咱們醫院配給他的,讓他出差防身用,后來他沒還,我們也沒去討要。至于沖鋒槍是清海人民醫院送給他的,在我們保衛科有備案。”
紀副院長聽到后松了一口氣,這才夸獎起林三七來:
“幸虧林三七同志有沖鋒槍呀,否則今晚我們的人傷亡就大了,當時林三七朝天嗚槍,把一梭子子彈都打光了,狼群也沒逃跑,反而對著人群開始了沖鋒式攻擊。太可怕了,我就沒見過膽子這么大的野獸。”
沈院長看著遠處的群山若有所思:
“按理說狼群是不會主動攻擊人類的,除非它們也餓壞了,看來北方干旱對野獸的影響也很大,這下麻煩了,當初我選農場地址怎么就沒考慮到昌平有狼呢……”
首都中醫院是部屬單位,全國各地都可以選擇農場用地,但沈院長考慮到兩院將來重新合并的因素,選擇了最近的昌平十三陵。
結果好死不死,選了一個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