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堂中醫館里,外面大門緊閉,里面林家父子正在吃夜宵。
“老豆,多吃點,這可是豐澤園大師傅做的最正宗魯菜,現在估計只有國宴才吃得到了。”
“鬧,這是蔥爆海參,還有這水晶肘子都是整只豬肘一片片切下來的,非常有嚼勁,太美味了。”
“這是兒子孝敬您的茅臺,1955年版的外銷土陶瓶五星牌茅臺酒噢,據說現在拿出去拍賣都能值幾十萬。”
林三七一邊給自家老豆倒酒,一邊不停做著介紹。
林木森吃得那是滿嘴冒油,一臉享受。
花都人喜歡吃,全國八大菜系里面,太辣的太咸的菜系都吃不慣,魯菜的酸甜口恰恰是粵省人能接受的。
“嗯,好好,這菜做得味道真是一絕啊,在那邊花了不少錢吧?”
“嗨,都是小錢,我賣一斤龍井茶什么都有了,老豆你放心吃吧,以后跟著兒子吃香的喝辣的,全國八大菜系我給你一個個整過來吃個夠夠。”
“嘿嘿,還是自己兒子這里爽快,老子也不用看別人臉色!”
林三七聽出異樣來,因為自家老豆學的是中醫,信奉的是道家思想,一般是不受氣的,有氣當場就報了。
“老豆,我不在的幾天里發生了什么事情?”
林木森咪了一口白酒,皺著眉頭,然后才長長地舒服地舒了一口氣:
“這不早幾天有人富豪來買安宮牛黃丸回去給自家孩子急救用,腦昏迷,聽說挺嚴重的,一直蘇醒不了。可是到我這里卻又說我是假藥,還諷刺我是趁火打劫,遲早被老天爺給收了去。”
林三七一聽火了:
“靠,這是買賣雙方自由的事情,他相信就買,不信就不買,何必這么惡毒地去詛咒別人?太沒有素質了。”
林木森咪了一口茅臺,無所謂的說道:
“當時我也挺氣的,后來想想這孩子也是沒有福氣的人,機會擺在眼前卻被家長這么錯過了,想到這里氣也消了。對了,這種好藥有機會你多搞一些回來。”
“行,沒問題,安宮牛黃丸是咱們試水的第一只藥,以后我會想盡辦法把1959年的好藥都給搞回來……”
兩父子還在聊著悄悄話,這時候就聽到門口有幾輛汽車停下的聲音,不一會兒大門被敲響了。
“林大夫,林大夫在不在家?”
林木森和林三七齊齊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這時候已經是晚上11點了。
林木森站了起來,打開了醫館的大門,發現門外站了三四個人,其中以一個中年婦女為核心。
“我就是林木森,諸位是?咦,這不是宋主任嘛。”
宋繼明尷尬地笑笑:“林大夫,咱們又見面了,鬧,上次那個小孩的家長想來求購幾粒安宮牛黃丸……”
林木森眉頭一皺,淡淡問了一句:“他們不是這是假藥嘛,還來求購?”
“呵呵,是這樣,我不是向伱求購了2粒安宮丸嘛,病人服用后療效非常明顯,但想要徹底復蘇光是憑兩三粒安宮丸是不夠的,所以咱們這不是連夜趕來了嘛。”
李雅丹這時候站在車邊,抬頭看了看這簡易的林家外立墻,又伸頭看了看醫館里面的簡陋,心中同樣充滿疑惑:
就這樣鄉下醫館能有正宗的特供安宮丸?
聽到帶路的宋繼明主任還在跟這位鄉下醫生嘰嘰歪歪,李雅丹有些不耐煩了:
“宋主任,還有那位誰,你們能不能快點,我兒子還等著救命呢。說個數,多少錢,我馬上轉賬給你。”
李雅丹知道安宮牛黃丸的成交價是15萬一粒,哪怕10粒也不過150萬,這點錢對周家來說是小意思,買輛車都不夠。
林三七聽到門外中年婦女的話,馬上就意識到這家人就是罵林家賣假藥的人家,結果現在有求于人還是這么不禮貌,心中自然非常不爽了,于是想向自家老爸表達下不滿:
“老豆!”
林木森也沒請幾人進屋,淡淡說道:
“宋主任,不好意思,我家的安宮丸已經全賣出去了,現在沒貨了。”
宋繼明聽了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這位嶺南堂大夫這是有藥不賣,有錢也不賺了,就是賭一口氣了。
“不是,林大夫,這,這事你看……”
李雅丹一聽冷汗都出來了,隨后因為兒子病情已經煩躁的心態徹底崩潰了:
“你想干什么?我們這是治病救人,你這當大夫的居然準備見死不救?你的醫德呢?不就是要錢嘛,多少錢你說個數,我絕對不還價,真是窮瘋了,天吶,天下居然有這樣的大夫!!!”
宋繼明一聽就知道事情要糟,因為他明白,能拿出特供藥的大夫,怎么可能會缺錢?
哪怕缺錢,只有手里有這樣的資源,發財都是遲早的事情,沒見他這個堂堂三甲醫院的主任醫師都要求著人家。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現在周太太這么一抱怨,恐怕想買到安宮丸的可能性就越小了。
果然,林木森冷冷一笑:
“是啊,我是窮瘋了,但我窮與你有什么關系?老子就算有安宮丸也不賣給你們,請回吧。”
說完,林木森也懶得多說,直接就將門用力關上了。
林三七嘿嘿一笑,豎起了大拇指:“老豆,有骨氣哈!”
林木森卻搖了搖頭:“看著吧,事情不會這么輕易結束的,我看那個女人兩腮無肉、嘴薄眼斜,一看就是個刻薄的人,估計有得折騰了。”
林三七輕哼了一聲:
“出門在外斗不過他們,在咱們石樓村我看誰敢來撒野!”
李雅丹看到對方直接把門關了,不但拒絕賣藥,甚至是拒絕繼續對話,這下真發火了:
“叼你啊死撈頭,信悟信我起你天靈蓋度疴督屎啊,不賣藥給我們,想眼見著我兒子死,你等著,你們給我等著!”
氣瘋了的李雅丹手抖著掏出電話開始搖人了,做為花都當地的“名媛闊太太”,多少年沒有受過這種氣了,更何況對方就是城中村的鄉吧佬。
宋繼明急得滿頭大汗:“周太,有話好好說啊!!!”
周銳立在另一頭接起電話,相比較妻子的暴怒,他多少還有點冷靜:
“你先別吵,現在我們是求人,你喊打喊殺有什么用?上次我去嶺南堂,明明看到對方手里最少有5粒安宮丸,說來說去不就是錢嘛,你加倍給!”
女人往往容易情感用事,一聽丈夫的話,李雅丹更生氣了:
“求人,求個屁人,人家說了有安宮丸也不賣給我們。老公啊,咱們周家的臉都被扔地上踩幾腳了,關鍵是我兒子等著藥急救啊,我給他們跪下都沒用啊!!!”
周銳立聽到這里心中也稍微有點火氣:
“你有什么主意?”
“主意只有一個,咱們這么多年下來,講道理解決不了的事情,只能讓保安隊來了,我就不信了,你不要管,我去跟環狗說!”
環狗,美心集團的保安部部長,其實是周家養著的手套,干臟話的。
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
周銳立和李雅丹能白手起家,能在花都闖出一番事業,除了有商業眼光外,還需要額外的勢力,否則早被人吃得骨頭渣都不剩了。
好人,天真的人是做不好生意,成不了富豪的。
周銳立不置可否,心想嚇嚇這種城中村的農民,可能事情就成了,大不了按市場價給錢就行。
李雅丹掛掉丈夫電話,又撥號出去,冷冷說道:
“環狗,多帶點人過來,我這里遇到點麻煩……對,準備好替死鬼,到時推出去頂缸……定位我發你……”
掛掉電話,李雅丹也不走,目光冷冷看著林家緊閉的大門。
這一切都被扒在二樓陽臺上聽熱鬧的林冰巧聽到了,馬上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樓:
“不好了老豆,那個老女人在叫人,想要來打我們,怎么辦怎么辦?”
林木森聽了說不擔心是假的,但也沒有慌張:
“七仔,你馬上從后門走,跟叔公去說一聲。我現在就給護村隊打電話,敢在石樓村鬧事情,看他們有沒有這本事!”
林三七點點頭,馬上從后門出去,穿過小胡同飛快往族長家跑去……
那一邊,環狗帶著三輛依維柯的人來到了石樓村。
一下車,身高190cm的環狗馬上就跑到了李雅丹旁邊:
“老板娘,我帶了20個兄弟,現在怎么個章程,你說,我聽,保證解決得漂漂亮亮。”
李雅丹見狗腿子到了,決定不再忍了,要給林家一個小小的教訓,讓他們知道富豪不可辱的道理。
當然她也不愿意將事情做絕,畢竟還是要買林家的藥,現在頂多就是嚇唬嚇唬林家人就好。
國人孱弱的性格,使得周家人以前用威脅這招百試不爽,屢戰屢勝。
“環狗,先去把林家的大門砸了,客廳也可以砸了,但千萬不要傷人,不過你可以表現得狠一些,讓林家人害怕,一會兒我再來講和講條件。”
環狗一聽便把香煙狠狠扔在地上,對著旁邊的馬仔說道:
“你們兩個,把這門給砸了!”
林木森其實一直在隔門聽著呢,聽到要砸門心里吃了一驚,于是趕緊招呼妻子和女兒:
“文娟,阿冰,咱們從后門走,這些人瘋了,要砸門打我們!”
林冰巧這時候知道害怕了,拉著母親的手都有點顫抖了:
“老豆,阿媽,我們趕緊跑吧,老哥和護村隊怎么還不來?平時動作很快的,今天怎么這么慢,我明天要跟叔公去告狀。”
王文娟也急了:“老公,家里還有好多野山參呢,萬一被搶走了怎么辦?”
林木森也顧不得了:
“走吧走吧,野山參都在醫館的保險柜里鎖著,他們要是敢撬保險箱那就是搶劫。再說了,這時候七仔肯定已經帶人到了,不怕他們。咱們自身安全最重要,走!”
門外這時候已經開始砸了,呯呯呯,這是用腳在踢的聲音。
林家是自建房,城中村魚龍混雜,所以大門外面還有防盜門,里面是木門,一下子要砸開還是挺困難的。
林木森帶著妻子和女兒趕緊從后門溜走,好漢不吃眼前虧。
林家門前的鬧劇其實左鄰右舍都聽到了,紛紛開始亮起燈來,有不少人已經在罵罵咧咧了,可是李雅丹和她的狗腿子這時候還沒有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
林家不遠處的黑暗里,族長林培東和三十多個護村隊員已經埋伏在那兒了。
林三七看到對方在砸自家大門,氣得要上前去阻止,卻一下子被叔公給攔住了:
“七仔,別急,你家這是遇到貴人了,這不是剛在裝修嘛,有人就來送裝修費了。”
林三七急了:“阿公,他們這樣砸門我們家面子都沒了,再說,萬一他們不賠錢怎么辦?這群人一看就是老流氓了!”
旁邊的林秦明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
“七仔,你呀就是沒經驗,阿公說有人送錢上門嘛,你就坐等數錢就好了,我還巴不得他們砸我家大門呢。既然他們敢到石樓村鬧事,你以為他們還走得了?”
林叔公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石凳上:
“七仔,你家這樓房都蓋了20多年了,是改重建了,來,坐到阿公旁邊,咱們就看場好戲吧。”
林三七撓撓頭,看到一臉淡定的族長和族中兄弟們,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了,然后拿出手機撥給了自家父親:
“老豆……噢噢,你們已經跑了是吧……對,我跟阿公他們在一起……好的,我聽阿公的……”
林秦明也在擺弄著手機,在村中的手機群里調兵遣將。
門再牢固,碰到不講道理的黑保安們也支撐不住,隨著一聲悶響,林家的內門被踢得直接倒地,發出呯得一聲巨響。
環狗拿手電一照,回頭喊道:“老板娘,門開了,接著怎么辦?”
李雅丹捂著鼻子厭惡地扇了扇:
“一股子窮酸味,你們趕緊去把林家人抓下來,環狗,你去威脅幾句,不要打人。等差不多了我再進來。”
“OK,老板娘你等著。”
環狗帶著一群人就往林家沖去,路過的什么椅子凳子桌子全部都掀翻了,時不時發出玻璃呯呯碰碰的破碎聲。
不一會兒環狗跑出來了:“老板娘,林家人從后門跑了。”
“廢物,這都會讓這些鄉吧佬跑掉的,趕緊去醫館里找找,如果找到安宮牛黃丸馬上給我拿過來,記住,是綠色錦盒的!”
李雅丹的主要目標還是安宮丸,只要安宮丸到手,哪怕事后打官司她也不怕。
對有錢的富豪們來說,林家這樣的城中村農民一沒門路二不背景,能掀得起什么浪花來?拿了你的藥又如何?你有什么證據是被周家人拿走的?
大不了送你一個保安去拘留,常規操作了。
黑保安們又沖進了醫館里開始翻箱倒柜,最后一群人合力抬出一只保險柜來。
林三七一看就急了:“媽呀,保險柜也不保險呀,他們直接一鍋端了!”
林叔公看著不遠處黑手套們在把保險柜往車上搬若有所思:
“七仔,保險柜里有多少值錢的東西你知不知道?”
“知道,里面還有5支野山參呢,其中150年份的那支野山參起碼能賣500萬以上,另外還有15粒安宮牛黃丸,價值225萬。阿公,不能等了,等他們開車跑了,我們家就損失大了。”
旁邊的林秦明聽了連連縮脖子:
“靠七仔,你家真是真人不露相呀,光一個保險柜里就放著六七百萬的藥材,這幾年是發財了呀。”
都是族人,林三七也不怕露富:“發不發財不知道,就怕現在要發癲了。”
林族長揮了揮手:
“行了,差不多了,把這群撲街都圍了,一個也別放跑,尤其是那個老女人,敢來石樓村鬧事,今天就要讓他們大出血!”
林秦明和一眾護村隊的人拿上保安工具,像幽靈一個沖了出去!
“不許動,全部趴下!”
周家的黑保安們一個個將老板娘和保險柜圍在中間,如臨大敵。
環狗一看沖出來一群人,鼻子哼了一下:“就憑你們這些人?知道老子是混哪條道的?”
林秦明拖著一根鋼管走了過來:
“嫌我們人少?睜開你們的狗眼瞧瞧,他們,他們,還有他那是不是人?”
車燈下,馬路兩邊已經密密麻麻圍滿了石樓村的村民們,一個個手里拿著各種各樣的工具……
李雅丹和環狗一看人都傻掉了:“媽的,我們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