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院長肩上扛了一箱藥，咬著牙往藥房走去。
身體上雖然累，但他心情非常愉快，之前因為伙食問題憋了一肚子氣，終于在工作上出了一口氣。
做為西醫醫生，他肯定是堅定認為只有西醫才能救中華，才是符合人民群眾利益，也是結合國情需要的。
至于中醫，對于他這種留洋過的知識分子來說，不說是巫醫吧，頂多只能算是落后的、愚昧的、安慰劑式的玄學。
什么陰陽五行，什么五臟六腑，就跟算命的一模一樣。
做為協和院長，當初也是他主動請纓，來到了瘟疫最嚴重的昌平地區，跟中醫院面對面打起了擂臺。
一方面是為了救人，另一方面也有讓中醫院出出丑的意思，然后讓全市，全國人民，以及上級領導瞧瞧，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不是。
事實也如屠院長預料那樣，雙方醫院同時開展瘟疫救治工作，西醫的高效率和良好的治愈率，低死亡率，一下子就顯得突出。
反觀中醫院這邊就是焦頭爛額，在老百姓當中的口碑也是一降再降。
要不是發燒病人實在太多了，兩家醫院都來不及治，否則協和早就把病人都搶光了。
屠院長干勁十足，剛把一箱藥放下，就看到葉永安副院長在跟他招手：
“老屠，快過來瞧瞧，中醫院那邊在變陣了。”
屠院長一邊拍著身上的灰，一邊走到了窗戶前，好奇地看出去。
果然，就看到中醫院的職工們正在將一排排桌子放到院子里，更遠處，有不少人在田野里挖坑搭建小火灶。
“咦，中醫院在玩什么新花樣？準備搞野餐了？”
葉副院長手又點了點另一邊：
“你看那邊，中醫院在組織病人排隊，顯然是做了臨床調整，不像是搞野餐。”
“那就奇了怪了。”
窗戶邊，協和的醫生們都是滿腦子問號，不知道中醫院這邊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中醫院這邊，林三七拿著一個鋁皮擴音喇叭，對著人群開始在喊：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嶺南派全國名中醫林苦參林大夫，拿出了自己獨家的幾個秘方，現在秘藥已經制作出來了，能保證大多數人在一天內退燒，三天內痊愈。”
林三七是從后世過來的，并不忌諱打廣告，而且打的還是違規廣告，因為廣告法規定藥品是不能吹牛自己有多大療效的。
可誰叫這是1960年呢，沒人管。
病人當中也有人不信：
“這位小同志，行不行啊？協和都不敢保證一天退燒，你們中醫有這本事？”
“就是，我都吃了三天中藥了，現在還燒著，這不才來復診的嘛。”
“寬街中醫院什么時候也學會吹牛了？”
面對不少病人和家屬們的質疑，林三七也不急，而是從身后屋子里走出100多號人。
這些人一個個都站到了林三七身后，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昨天吃了林三七秘方的病人，今天全都退燒了，所以自愿來給林大夫做證。
（當然林大夫也沒有虧待他們，將昨天的醫藥費全退還給了他們，換來了他們的自愿……）
“大家看看，這一百多位病人，昨天一個個都是發著高燒，全身酸痛，痛苦萬分來我們中醫院看病，結果一天時間，就一天時間，全部都退燒了，你們說神不神奇？歷不歷害？哈拉少不哈拉少？”
（不退燒的是沒資格出現在這里的，也就不能退錢……）
林三七這么一說，不少圍觀的病人們都議論紛紛起來。
昌平，或者說昌平附近幾個縣區，圈子就這么大，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多少都是認識的。
所以沒有人懷疑林三七在說話，畢竟這事很好查，再說了，圍觀的人也不認為林三七能收買這么多病人。
那么答案只有一個，中醫院的確有秘方現世了。
這時候人群里有人問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大夫，秘方是不是很貴？如果很貴，我們還是看不起病啊。”
林三七聽了不爽了，反問道：
“人重要還是錢重要？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嗎？”
“什么？”
“是人死了，錢還在！”
“呃……”
“如果你們舍不得錢，要錢不要命，你們知道會有一個什么后果嗎？那就是你死后，會有另一個男人睡你的老婆、花你的錢、打你的孩子，你們想想，哪個綠毛龜受得了這種屈辱？”
現場鴉鵲無聲，不少男病人都喘著粗氣，顯然有些上頭了。
林三七繼續忽悠道：
“再說了，這不是錢不不錢的問題，我們是人民的醫院，人民的醫生，當然是要為人民服務，我們收的每一分錢都是材料費，現在開始連掛號費都不收了，就是要減輕人民群眾的負擔。
這樣，我們統一一個標準，14歲以下兒童每人統一收5元，成年人每人收8元，一次性收費，保證你接下來所有的用藥，直到你退燒康復為止，大家覺得這樣合不合理。”
“哇，5元8元的，好貴噢。”
“貴？這錢你留著干嘛？留給其他野男人用啊？”
“就是，老子一定要保重身體，再說了，包治包好，這點錢有什么舍不得的？”
但也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見：“大夫，萬一錢花了，治不好病怎么辦？這錢退不退？”
林三七一拍手掌：
“這個同志說得好，我們中醫院當然有這個自信，能將大家病都治好。如果治不好病，我這里向大家保證，所有治療費用全退！”
林三七這話一出，現場一片嘩然，圍觀的病人和家屬們紛紛叫好。
“哇，這個好，治不好病還退錢！”
“這樣咱們治病可就沒風險了！”
“就是，就沖中醫院這份自信，我不去協和了！”
自古以來看病給錢都是天經地義，但有誰聽過治不好病保證退錢的？
這可是極大的信譽保證了，原本對中醫將信將疑的人，這下也堅定跑到中醫院這邊來排隊了。
沈院長原本挺高興，聽到林三七說要退錢，一下子差點沒摔倒。
趕緊跑到林三七身邊，著急地罵道：
“你怎么敢保證治不好退錢？醫學這事又不能百分百保證能治好的，到時都來退費，咱們可真是人財兩空，還丟光面子了。”
林三七回過頭，輕聲問道：
“沈伯伯，你想，什么樣的標準算是治不好？”
沈院長想也不想說道：“治不好就是燒退不了。”
林三七微微一笑：
“說難聽點，流感嘛，哪怕不吃藥，大多數人自己也能退燒，給了藥只是幫助病人早日康復而己，所以這錢咱們穩賺不賠。當然也有一種情況的確要退費了，說明我們真治不好了。”
這下輪到沈院長反問道：“什么情況？”
“病人不治身亡呀，人死了，不就是徹底治不好了嘛，咱們就得退錢，可問題是，有幾個會死？”
沈院長突然明白了，原來林三七打的是這個主意啊。
最近一天死十幾二十多個人，跟一天幾百上千個病人比起來，死亡率還不算太高，這樣哪怕要退錢也退不了多少。
而且這么多秘藥下去，死亡的人數只會更少。
不得不說林三七果然是2023年穿越過來的，還是個南方人，有經商頭腦，能賺大錢。
“哈哈，你小子，原來早就想好了，行，那趕緊治吧，病人們都等著呢？”
林三七點點頭，又重新拿起自己的大喇叭，對著醫院前小廣場上密密麻麻的病人吼道：
“現在聽我指揮，病人先在這個口子繳費，然后走到內廣場，一次性繳費，進了里面就不用再給任何錢。”
林三七設置這第一個“繳費”關也是沒有辦法，雖然會將窮人攔在外面，但他只有先收到大部份錢，手上有了收購藥材的錢，才能繼續醫院的運營。
至于說沒錢又病重的病人，林三七準備組織起來，然后晚上悄悄送藥，全程保密，避免影響他劫富濟貧。
病人們分成了5支隊伍，開始掏出錢來，像買門票一樣，幾個病人交多少錢，收費處的工作人員收好后，在病人的手背上敲一個確認章，防止有人混入。
短短半小時，內廣場已經聚焦了500多號病人，男女老少都有。
林三七又拿起大喇叭在指揮了：
“現在進行預檢分診，這里有20位醫生，大家聽我指揮，兒童到左邊10位醫生處，進行初步檢查。成人到右邊10位醫生處。”
預檢分診，其實是西醫診療過程的一個步驟，就是篩選不同病情的病人，進行然后按輕重緩急程度進行不同的處理。
林三七的目的也是這個，不是要讓醫生治病，而是讓他們篩選出同類型病人，再集中治療。
這樣做的好處就是效率成倍提高，但壞處也很明顯，保量不保質。
這時候中醫院和協和醫院看熱鬧的醫生心中都有同一種想法：
瞎胡鬧。
中醫大夫們覺得這有違傳統本質，看病哪有流水線操作的？這分明就是對病人的不負責。
協和的醫生們也覺得林三七這樣做太兒戲了，哪有把病人像趕小鴨似的，一群群趕來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