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
李衍一聽愣了,“那可是西行乞丐的地盤,陰煞之氣匯聚,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天靈地寶會長在那種鬼地方?”
趙驢子撓了撓頭,“李兄弟有所不知,天靈地寶只是統一稱呼,意為天生地養之靈物,但并非都是好東西。”
“有些可煉法器,有些續命醫人,有些自成局勢,擺在家中,便可調理風水…凡有益者,皆為天地間的福運。”
“所以我們取到寶后,都要喊一聲‘接到福了’!”
“反之,則稱不祥之物,不僅取之有害,一些還會幻化為精怪妖魔,得請玄門大教來鎮封。”
“有件事你可能聽過,唐時關中大旱,渭河有龍骨寶礁現身,世人以為乃龍王之骨,焚香祭拜,結果當晚飛沙走石,周圍村莊死人無數,那便是不祥之物。”
“后太玄正教未央子擺壇設醮,立獄收邪,落天雷將其擊毀,傳到民間,就成了未央仙人斬龍神。”
“原來如此…”李衍恍然大悟。
他還聽過這出戲,本以為只是民間故事,沒想到還有原型。
想到這兒,他又問道:“那山太歲,又是什么?”
趙驢子毫無隱瞞,回道:“太歲之名,本源于歲星,有君王之象,而非下民之所敢用,故有避太歲一說。”
“而地下之太歲,則有禍福兩相,有的被稱為肉芝,服之可延年益壽,有的則吸收地脈陰煞之氣,化為不祥之物,百姓偶爾挖到,輕者重病,重則當場喪命,被稱為太歲頭上動土…”
“而‘山太歲’,便是生長于一山地脈竅穴中樞,或吸收先天罡氣,或匯聚先天煞氣,年深日久,甚至會演化神罡,占據山神之位,貿然觸犯,極其兇險。”
話說至此,李衍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沉聲道:“我等曾前往亂葬崗請陰神,據王道長所說,那里本應有山神統攝陰兵,卻毫無動靜,會不會就是此物?”
趙驢子點了點頭,“沒錯,就是此物。”
“從咸陽城中傳出的消息,亂葬崗本有山神,也是一處風水俱佳之地,但后來埋的死尸太多,大量陰煞之氣匯聚,污了山神神罡,加上香火斷絕,就不再顯靈。”
“按泄露的情報所說,那西行的丐子頭山爺,本是外來江湖術士,搶了丐子頭之位,又在亂葬崗上等待數年,就是為了謀奪此寶。”
“克制之物,就是丐子頭世代相傳的破布褡褳,再過幾天,九月初九重陽日,九九歸真,一元肇始,那山太歲便會吐盡體內陰煞之氣,試圖重返神位。”
“到那時只要算準時間,便可取寶,此物最大功效,便是療傷,無論多重的傷,都會恢復如初。”
“竟有如此神奇?”
李衍臉上滿是詫異,實則沒了興趣。
這山太歲的功效,肯定比不上大羅法身,雖說吸取福運后,能修補大羅法身,但眼下這情況,眾多高手前往爭奪,恐怕還輪不到他。
“來來來,喝酒!”
想到這兒,李衍直接拉著趙驢子喝酒。
山神廟內飲酒吃肉不敬,二人便在廟外山坡上燃起篝火,趙驢子又烤了兩只打來的野兔。
此時已是明月初升,篝火旁,二人推杯換盞,聊著各種見聞趣事。
趙驢子知道李衍對憋寶感興趣,于是除了自己傳承,剩下的一些典故、忌諱,還有那些古老的故事,毫無保留進行講述。
李衍也聊了不少江湖秘事。
不知不覺,便已是深夜,明月高懸。
漆黑的山上,篝火伴著笑聲閃爍不定……
…………
咸陽城外,一處山坡,同樣火光閃爍。
周圍放了兩列火盆,夜晚山風吹過,油脂的刺鼻味道,隨著搖曳的火光四散。
火盆中央空地,一座臨時法壇矗立。
與王道玄曾設的法壇不同,上面不僅擺了香燭、水、瓜果等五供養,還有插著令旗的八卦桶、一方法印、一柄桃木劍,周圍還貼滿了符紙。
更古怪的是,法壇前方竟然擺著一排木偶,個個栩栩如生,畫著臉譜,生旦凈末丑皆有。
陳法傀一襲白色道衣,款式古怪,類似喪服,額頭上還綁著白色頭巾,只不過衣服背后繡了個大大的八卦。
遠處,袁瞿帶著幾名屬下,還有頭戴兜帽披風的周培德,都靜靜站立觀望。
袁瞿看著臉色陰沉的周培德,忽然低聲道:“事情都辦妥了沒?”
周培德冷聲道:“放心,我未透露名字,找的長安葛行,是屠老二麾下干活最利落的兩人,估計這會兒人已送到了孟固村。”
袁瞿聞言嗤笑道:“這么謹慎,周師兄你怕了?”
周培德冷冷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也不是傻子,事實上,回到府中想了沒多久,便猜出袁瞿這家伙不懷好意,要將他拉下水。
周蟠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周白。
但他倆背后就是整個周家。
袁瞿肯定想拿些把柄,若出了事,能威脅周蟠不出賣自己。
但即便周培德已經想清,仍堅持動手。
因為,他也知道了亂葬崗天靈地寶的消息。
陳法傀會前往取寶,他帶人相助,事后也能分得一份。
這是周白唯一的希望!
周家算什么?
周白出事被拋棄,那么多老一輩,又有哪一個肯出來,替他們父子說句公道話!
見周培德臉色,袁瞿斜嘴一笑,不再多說。
而就在這時,遠處的陳法傀忽然睜眼,看了看天上明月,隨手拎起桃木劍,一邊掐訣,一邊念咒,同時腳下步罡踏斗。
他端起法壇上的八卦水碗,噴水成霧。
這叫“噀水”。
水利萬物近似道,“噀水”之法,即可除塵、蕩穢、解氛,又是法壇開啟的關鍵步驟。
霎時間,風生水起,法壇罡氣集聚成勢。
當然,這一切袁瞿他們看不到,只是察覺,周圍忽然起了風,吹到法壇那里,忽然變成旋風,吹得周圍火盆搖曳不定。
而這,還只是開始。
此刻的陳法傀,好似變了一人,身形挺拔,目光深邃,手中桃木劍挽了幾個劍花,另一手拿起法令,對著天空一指,隨后腳下罡步再次變化,好像在躲避什么……
做完這一套流程,他才啪的一聲,將法印扣在桌上,隨后拿起一枚令旗拋出,掐訣念道:“九元歸真三幽神君敕令諸營兵馬——急急如律令!”
說罷,桃木劍向前一指。
霎時間,周圍陰風大作。
只見壇上供奉的一尊花旦木偶娃娃,竟吱吱呀呀,緩緩扭著腦袋,好似有無形之絲牽引,手腳僵硬站了起來。
這一幕,讓袁瞿等人看得毛骨悚然。
陳法傀淡淡一瞥,“動身吧,按照事先吩咐,將木偶帶到尚義村外,待木偶回來,就立刻離開。”
袁瞿點頭,立刻看向旁邊,“朱鐵膽,看你了!”
他所說之人,乃是一名身形體壯,滿臉橫肉的漢子,號稱白猿幫中第一膽大之人,曾拿人肝下酒而面不改色。
然而,此時這漢子也是臉色蒼白,額頭滿是冷汗,見袁瞿目光陰森,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小心翼翼去接木偶。
嘩啦啦……
誰知,那木偶竟如蜘蛛一般,順著他的手臂爬到了后背。
“啊!啊!”
朱鐵膽頓時嚇得渾身發毛,四處抓撓。
陳法傀眉頭一皺,“放心,別亂動就是。”
袁瞿也冷聲呵斥道:“朱鐵膽,若敢壞事,今晚就把你丟墳里活埋!”
在兩人呵斥下,朱鐵膽只得哭喪著臉,加快腳步,縱身跳上旁邊的黑馬,一抖韁繩,向著尚義村而去。
一路上,他只覺背后越發冰冷,似乎有人在自己耳邊不斷吹氣,嚇得渾身都在哆嗦。
好在他膽子確實夠大,適應后便不再去想,口里念道著:“燒肉丸、羊雜碎、驢肉火燒…”
一路風馳電掣,不知不覺已來到尚義村外。
朱鐵膽只覺背后忽然一輕,咽了口唾沫,小心扭頭,看向后背。
背上的木偶娃娃,已然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