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膽!”
羅明子見狀頓時大怒,就要甩出手中寶劍。
然而,陳法傀卻絲毫不懼,一把拿起桌上燭火。
羅明子身子一頓,停了下來。
卻是陳法傀察覺攔不住他,便在祭壇上擺了幾個火藥包,為求引爆迅速,甚至在引線處堆了火藥。
火藥這東西,在大宣朝并不稀罕。
雖朝廷嚴厲禁止民間私用,但不少江湖幫派,綠林山寨都有配置,根本管不住。
尤其是開海之后,遠洋貿易,與他國海上血腥爭斗,火炮轟鳴,根本少不了此物,因此不少商會也會私下囤積。
到現在,禁令已名存實亡。
江湖中人爭斗,甚少使用,只因用了此物,便是大案,甚至會有都尉司直接查辦,無論是非,只要用了便是死罪。
只要陳法傀隨手一丟,整個墓穴都會炸毀,無論那些孩童,還是王道玄的游魂罐,都保不住。
就在此時,羅明子眼中幽光一閃。
他目力非凡,看到墓室后側上方盜洞內,一只手伸了出來,輕輕下壓,示意他別輕舉妄動。
卻是李衍也已潛入,用了隱身術收斂氣息,但同樣察覺火藥,才沒下來攻擊。
羅明子見狀面色不變,沉聲勸道:“道友,聽趙法城道友說,你也曾是守護一方之人,為何要做此事?”
“守護一方?”
陳法傀似乎是被觸動了心事,慘聲笑道:“是,我也曾是這么想的,積累陰德,恪守本心,參悟玄機,將來替師門揚名。”
“但,我得到了什么?”
“憑什么,那些個作奸犯科之人能活蹦亂跳,安穩終老,而我壯志未酬,卻要身患絕癥?”
“什么狗屁陰德,天道不公,我守他作甚!”
羅明子見其有些癲狂,便眼睛微瞇,勸說道:“你尚未鑄下大錯,即便身死,也可安然輪回,但入了魔道,就再難回頭了。”
“輪回?”
陳法傀笑道:“成仙、長生、輪回…自古以來人人這么說,但又有哪個見過,都是哄騙愚民罷了。”
羅明子一聲冷笑,“那是你見識淺薄,玄門歷代修士,驚才絕艷者眾多,以為他們都是傻子?”
“實不相瞞,我還真知道一些…”
“哦?”
陳法傀被吸引了注意力,手不自覺松了一些。
后方的李衍哪會錯過時機,縱身飛躍而出,同時右手一甩,飛蝗石呼嘯而出。
陳法傀手中蠟燭,頓時被打飛。
他不通拳腳,反應力哪比得上武者。
而對面的羅明子,出手更是毫不留情,伸手一甩,七星劍便好似匹練,噗嗤一聲,刺穿陳法傀心口。
與此同時,李衍也已落地,關山刀子反手一甩,陳法傀的腦袋頓時飛起,滴溜溜滾落在地。
噗通,尸體倒下,他也松了口氣。
羅明子見狀縱身而來,將周圍火盆蠟燭迅速拿開,遠離祭壇中央的炸藥包。
地上還躺著十二個孩童,萬一哪個突然蘇醒,驚慌中打翻了火盆,那他們也得跟著陪葬。
李衍也迅速收刀回鞘幫忙。
但就在這時,他后背汗毛倒豎,一股寒意涌上心頭,好似身后憑空出現一頭野獸。
李衍連忙抽刀轉身。
卻見地上陳法傀的腦袋,正死死盯著他。
對方已死,但一股怨氣卻直沖而來。
“好膽!”
羅明子也已發現,從腰間卸下一枚鎮魂鈴,左手搖晃,右手掐訣,同時沉聲道:“緊守心神,我替你除咒。”
卻是陳法傀死前,憑借最后一絲意念,引爆自身存神樓觀,對李衍進行詛咒。
鎮魂鈴叮當作響,罡氣隨著鈴聲擴散。
然而,終究是遲了一步。
李衍只覺眼前發黑,頭痛欲裂,腦中似乎有陳法傀怨毒的嘶吼聲回蕩,同時眼前也出現幻覺:
陳法傀割破自己額頭的六道口子,竟然緩緩睜開,變成六顆眼睛,看向不同方向,詭異至極。
就在這時,腹部傳來一股劇烈灼痛感。
雖說疼痛難忍,卻讓李衍腦子恢復清醒。
再看陳法傀額頭,哪還有六顆眼睛?
他忍著痛從腰間取出一物,正是吳老四的勾牒!
當時吳老四死后,此物便恢復正常,氣息全無,好似普通令牌。
沙里飛膽小,不敢處理此物,李衍便將其收起,用紅布包裹,放在腰間。
沒想到,這時候又突生異變。
李衍握著勾牒,滿頭冷汗,感覺手中好像拿著塊燒紅的烙鐵,甚至傳來烤肉的焦臭味,卻甩也甩不掉。
這股疼痛,好似利刃鉆心,整條手臂都已麻木。
丹田中的大羅法身,竟開始自行修復。
手上的傷立刻消失,但轉眼又被勾牒燙傷。
短短時間內,幾次翻復。
終于,那股灼痛感消失。
勾牒啪嗒一聲掉落在地,李衍也是兩眼一黑,差點摔倒在地。
抬起手掌一看,上面赫然有個勾牒烙出的傷疤。
一片焦黑,宛如刺青。
旁邊的羅明子也消除了陳法傀臨死詛咒,先是在其額頭貼了張黃符,這才收起鎮魂鈴。
他也同樣看到了李衍手上的傷疤,頓時一愣:
“勾牒?活陰差?”
“怎么可能!”
就在這時,外面狂風大作。
社令兵馬到來,狂風呼嘯,陰霧籠罩,將整個山頭包裹,那些躲藏在薄霧中的孤魂野鬼,好似被無形繩索拖拽,直接升上空中,消失不見…
這番景象,著實壯觀。
李衍開啟了嗅覺神通,感受更深。
怪不得城隍廟能鎮壓一地安穩,這社令兵馬簡直猶如軍隊,雖單個比不上曾經的冷壇猖兵,但數量眾多,什么陰魂厲鬼看到,都要望風而逃。
李衍看了看地上的陳法傀尸體,忽然感嘆道:“這些兵馬,總是來最后收拾殘局么?”
“今晚情況特殊,換做以往可沒這么費勁。”
羅明子搖了搖頭,面色凝重看向李衍,沉聲道:“別管這些,你麻煩大了。”
“不是過陰人,卻成了活陰差…”
“這種事,我還從沒聽說過!”
…………
晨光透過窗棱照入,形成道道光柱。
王道玄兩只眼皮不斷抖動,隨后緩緩睜開,看到了圍著自己的一圈人影。
李衍、萬掌柜、沙里飛,還有一名不認識的道人。
好似從長久的噩夢中蘇醒,他一時竟有些迷茫。
“道長,你感覺怎樣?”
沙里飛心急,連忙開口詢問。
這一聲,好似某種鑰匙,令王道玄混亂的記憶迅速恢復,聯想當時情況,已猜出發生了什么。
“多謝諸位搭救。”
他擠出個笑容,聲音沙啞。
羅明子則快步上前,扒開王道玄眼皮,看了下眼白,點頭道:“沒事了,神識受損,修息兩天便可恢復。”
“那就好,多謝羅道長。”
萬掌柜松了口氣,擺手道:“咱們還是先離開吧,王道長你先休息,一切等好了再說。”
王道玄點了點頭,似乎說這幾句話已耗盡心神,眼睛一閉,便沉沉睡了過去。
出了門后,萬掌柜連忙拱手,“此次多虧羅道長相助,在下備了薄酒…”
找到游魂罐后,為防意外,李衍請羅明子前來尚義村,出手幫王道玄回魂。
太玄正教弟子果然不一般,天亮前便輕松搞定。
“萬前輩客氣了。”
羅明子搖頭道:“殘局還未收拾,而且還另有要事,貧道和李小兄弟說幾句話就走。”
說罷,拉著李衍來到僻靜處。
眾人也很識趣,紛紛避開。
羅明子對著李衍沉聲道:“此時已經天亮,看看手上的印記是否還在?”
李衍連忙抬手,只見左手掌心處,勾牒的圖案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明顯,好似漆黑刺青。
“前輩,這到底怎么回事?”
見此情況,李衍也不由得心慌。
因為不僅是手上,就連丹田之內大羅法身的手上,也出現了同樣的勾牒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