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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
山谷中群鳥驚飛。
李衍看向左邊,見那里有顆大樹,便縱身一躍,恰好落在樹干上,又借力落地。
他看了看上方,只見云遮霧繞,陡峭崖壁沖天而起,再往上就什么也看不到。
李衍心道,怪不得這里難找。
天柱峰上有云海奇觀,雖景色壯麗雄渾,卻也正好擋住下方裂谷,而與其他山路,正好形成視線死角。
想到這兒,李衍摁著刀柄看向周圍。
山勢過于陡峭,以王道玄身手,恐怕半道便會失足墜崖,只能留在上面。
可惜王道玄丟了小鬼陰兵,否則在上面設壇做法,也能遠程相助。
看來有時間,要幫王道玄弄些陰兵。
拋去心中雜緒,李衍一手摁著刀柄,一手捏動陽訣,深深吸了口氣,山谷中各種味道,便盡數涌入鼻腔。
隨后,他便一臉震驚看向地面。
他如今神通運用嫻熟,已能借助氣味,大致勾勒出物體形狀。
這整片山谷地下,全都埋著魂瓶!
魂瓶并非游魂罐,而是一種隨葬冥器,源于漢,下方是陶罐,上方是陶制的樓閣,飛鳥,廊廡,樂伶等,樣式極為精美。
此物原本是“五谷囊”、“陶倉”,便是隨葬時用來裝糧食,怕逝者亡魂黃泉路上饑餓。
后來就越做越精美,寄托死后成仙夢想。
說實話,這東西并不罕見。
滿山谷都埋下此物,不禁讓李衍心中升起寒意,莫非是什么邪門陣法?
但好像,又聞不到什么異樣。
而且山谷明顯曾遭遇過山洪,泥漿淤積,地下魂瓶也大多破破爛爛。
無論如何,這里恐怕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李衍提起警惕,一邊使用神通,一邊沿著山谷探查,很快便有所發現。
一塊較為寬闊的平地上,被人開墾出田地,上面甚至還有收割沒多久的麥子斷茬。
隨后,一個味道便涌上鼻腔。
李衍面色微變,縱身側翻,閃身躲到峽谷巨石后,朗聲開口道:“這位前輩,我是受吳老四前輩之托前來,莫要誤會。”
他能聞到,有人在峽谷石壁右上方,以弓箭瞄著自己。
果然,一個蒼老的女聲響起,“吳師兄,這個膽小鬼,終于死了么?”
“既是客人,那便上來喝杯茶水。”
李衍眼睛微瞇,緩緩從巖石后方走出。
抬頭望去,只見上方崖壁之間,有片凸出的狹長石道,正好被幾顆松樹遮擋,形成視線盲區。
一名黑衣老婦便站在上方。
她看上去年紀不小,卻面色紅潤,神情冷漠,斑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扎了個道髻。
“客人請上來吧。”
老婦面色平靜,抬手邀請。
話說的客氣,那片石臺離地兩層樓高,卻沒有任何梯子,且旁邊石壁陡峭。
還考驗人?
李衍心中冷笑,向著石壁快步沖去,快到跟前時,雙腿暗勁勃發,蹭的一下躍起三米高。
左手袖里刀猛然出鞘,刺入石縫,李衍再次雙臂發力,身子一彈,空翻落在石臺上。
老婦見狀,眉頭微皺,“功夫不錯,但你急什么,過來我就會放下軟梯。”
說著,指了指腳下。
那里赫然有藤蔓和木頭編制的軟梯,只需老婦一腳,便可放下梯子。
李衍:“……”
老婦微微搖頭,“跟我來吧,我這一脈,算算幾十年沒來過客人了。”
說著,轉身在前帶路。
只見這凸出石道墻壁處,有個人字形的山洞通道,看上去極其狹小隱蔽。
李衍有嗅覺神通,自然早已知曉,心中暗自警惕,跟著老婦從縫隙鉆入山洞。
走了不到五米,眼前豁然開朗。
里面,竟是一座規模不小的洞窟。
洞窟兩側,還有巖石雕刻出的石柱,上方則是與頂部相連的石牌坊,寫著《幽冥圣域》四個大字。
而石柱依次往下,則鏤空雕刻著各種紋圖案,有云紋,亦有火山、惡鬼、地獄、黃泉等傳說中的景象。
不少石雕已經模糊,顯然年代久遠。
李衍看到后,頓時肅然起敬。
他已猜出,這石洞是如何形成。
外面入口狹小,再加上位于深谷,無路可行,自然不可能從外面運送。
整個洞窟,都是人為一點點開鑿。
見他神色,老婦似乎猜到了什么,搖頭道:“此地建于秦末,天下大亂,祖師們求道之心堅韌,自然能開辟洞窟。”
“越到后來,人心越不誠,洞窟自然無人再開鑿,到了現在,只有我一人孤守青燈。”
說著,扭頭看了一眼,淡然道:“你帶著魯師兄的冥火銃,想必他也死了吧。”
李衍心中微驚,脊背頓時緊繃。
老婦平靜道:“無需防備,他戕害同門,又用邪法續命,若是你殺了,倒省得我清理門戶。”
李衍看其模樣不似作假,心中稍微放心,開口詢問道:“前輩也通了鼻神通?”
魯姓術士死后,李衍自然要尋摸一番。
可惜,這家伙是個窮鬼,除了幾張紙人、一根哭喪棒,就是這兩根古怪火器。
這火器看似不起眼,實則制作精巧,外面是竹筒,里面是銅管,而且還分幾節,后方銅線一拉,便能噴出磷火和猛火油。
李衍見識過其殺傷力,自然收入囊中。
沒想到此物叫“冥火銃”。
他藏在懷中,對方卻能發現,自然是鼻神通。
“嗯。”
老婦隨意點頭,似乎懶得多說。
二人穿過石牌坊,眼前頓時出現一座神廟大殿,和牌坊一樣,同樣是鏤空山體雕刻,許多地方已然損毀,看起來古舊破敗。
神壇之上,矗立著一尊帝王石像,約一層樓高,形制古樸,雕工渾然天成,身著帝袍,頭戴冠冕,頭生伏羲骨,黑須如戟,氣勢威嚴森然。
前方神位,赫然寫著北陰酆都大帝!
而在其前方,還有五尊神位,分別寫著五方鬼帝尊號,但卻沒有供奉神像。
果然,供奉的是這位尊神。
李衍神情肅穆,甚至不敢動用神通探查,而是恭敬點燃三炷香,拜了又拜,插在香爐上。
旁邊老婦看到后,冷漠眼神稍緩,點頭道:“伱且坐著,我去烹茶。”
說罷,轉身進入后方洞窟。
李衍找了個地方坐下,隨意打量周圍。
按老婦所言,這個法脈傳承,怕是從秦末便開始出現,一直持續至今,現在只剩一人。
古廟青燈,看這老婦旁邊連個童子都沒有,估計也沒有收徒的意思。
這個倒是怪了,法脈不是對香火很看重么…
當然,李衍對這個法脈未來并不關心。
只是心中一直有個疑問:
這個法脈未曾斷絕,
冷壇游師又是誰?
就在他思索間,老婦從后方洞中出來,端著茶盤,在小火爐上燒水烹茶,動作不緊不慢,看得李衍有些心焦,又不好意思打斷。
老婦似乎有所察覺,依舊煮著茶,還夾了三枚紅棗烤制,放入杯中,頭也不抬開口道:“你很著急?”
李衍愣了一下,不知該怎么回答。
老婦淡淡道:“世人在世,皆是修行,只因生命如朝露,便心急如焚,求名利,求術法,拜神仙,拜佛陀…”
“匆匆忙忙一世過去,以為沒白活,卻朝露泡影,不知金烏才初升,歲月尚且不知年。”
李衍無語,“不急也沒用啊,人總是要死的,什么長生,又有幾人能修成?”
老婦看向洞外,眼神古井無波,“我年輕時也是這樣,后來久居此地,看著草木枯榮,看著風霜雨雪,隱約明白了一些。”
“正因凡人生命短暫,才不得不求,人道洪流才滾滾向前,但若修行,便需將時間拉長。”
“上古之人觀一年四季,方知少陰少陽,觀斗轉星移,方定天干地支,觀萬物機要,方有倉頡造字……”
“有時候,慢一點好。”
“前輩英明!”
李衍直接一個馬屁拍了過去。
他感覺這老婦確實悟出了什么,但或許也是一個人待得太久,碰到人就想說點話。
老婦也不在意,繼續烹茶,好不容易煮好水,倒好茶給李衍端來,這才開口問道:“你是受吳師兄所托,來歸還勾牒么?”
對方能聞到,李衍一點也不奇怪,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但現在卻出了點麻煩…”
對方稱吳老四為師兄,又說要清理魯術士這個敗類,再加上其神態,讓李衍不再隱瞞,將事情一五一十說出。
“冷壇游師?”
李衍的話,讓老婦也有些詫異,皺眉道:“我這一脈香火,差不多到了緣盡之時,亦無收徒心思,哪來的冷壇游師…”
說著,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縮,詢問道:“那冷壇游師是什么模樣?”
“渾身血衣,鐵鏈穿體…”
待李衍形容一番后,老婦陷入沉默,再看李衍的眼神,竟帶上了一絲復雜,嘆道:“我大概知道你說的是誰了,看來他還是不死心。”
一席話,說的李衍徹底懵逼。
老婦也沒解釋,嘆了口氣,起身道:“隨我來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說罷,就起身進入后方洞窟。
李衍心中滿是疑惑,緊隨其后。
來到后方,又是一大片洞窟,被開鑿出靜室、演武場、灶房、廂房等,看起來這個法脈曾經規模不小。
而如今,除了幾個地方,剩下的都已布滿灰塵,顯然許久沒有人居住。
老婦點燃火把,帶著李衍一直往里走。
漸漸的,周圍竟出現原始洞窟,并無人工開鑿痕跡,甚至有山泉水滴答掉落。
又前行百米,前方赫然出現一道石門。
石門之上打著一顆顆石耳,密密麻麻的銅鎖鏈在石耳間貫穿,將整個石門封堵。
而在上面,赫然貼著一張張古舊黃符。
見李衍震驚神色,老婦平靜道:“你要的答案,就在里面。”
“本來先師有命,這個石門永遠不能打開,但既然他已化作冷壇游師,那多半已身隕道消。”
說著,上前打開銅鎖,撕掉黃符,又將鎖鏈一層層解開,手掌輕輕一摁。
轟隆隆!
沉重的石門頓時開啟。
好家伙,竟是化勁高手!
李衍吃了一驚,但很快,就被里面景象吸引。
里面是座石室,放著一具石棺。
石棺周圍,以南斗六星方位,矗立六座石燈。
李衍看過這布置,和吳老四過陰時很像。
但不同的是,石棺上方,還懸著一根碩大銅柱,上粗下細,宛如一根尖刺,隨時有可能落入棺中。
石棺內,同樣是鎖鏈縱橫交錯,將一具骸骨上下左右穿透,好像在防止其出來。
“這…這是何酷刑?”
李衍心中駭然,怪不得那冷壇游尸渾身被鎖鏈貫穿,原來竟受著這種刑罰。
“不是酷刑。”
老婦淡淡道:“是鎮尸!”
“僵尸?”李衍腦子一懵。
老婦搖頭道:“此事,我知道的也不多。”
“據我師傅說,此人叫句承山,乃他們那一代最出色弟子,資質驚人,與太玄正教同輩英才相比,絲毫不落下風,且早早成為活陰差。”
“誰都覺得,他會是下一任掌教,但沒人想到,他在這條路上走的越來越遠,終于徹底發瘋,說自己找到了登神階梯。”
李衍皺眉,“什么路?”
老婦看了看他,意味深長道:“活陰差,只是陰司人間行走,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都有忌諱。”
“但總有人,想要弄清陰司真相,但就像夏蟲試圖觀冰,終究死路一條。”
“他同樣如此,且越加瘋癲。”
“到后來,他壽元將近,時日無多,便偷盜了我這一脈得自方仙道的禁忌法門,太陰煉尸術,將自己變成僵尸續命,殘害生靈。”
“我門中死傷無數,才將其抓住,以秘法鎮壓僵身和魂魄,免得再出去作祟。”
“他邪法反噬,自知無法逃出,便苦苦哀求師傅,找人將他法門傳承下去,師傅自然不允許,直接封禁此地,列為禁地。”
“我門中只有一枚勾牒,吳師兄正是從他手上繼承,或許那會兒就已做了手腳,死后化作冷壇游師尋找傳人…”
原來如此!
李衍有些頭疼,拱手抱拳道:“這種邪法,晚輩自然不愿接受,還請前輩指點破解之策。”
老婦搖頭道:“破解?無法破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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