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巨大,根本不是人力所為。
“是那個古周術士墓。”
李衍看到后,頓時了然。
他們前陣子斗法,包括這次杜家之事,都是因這座古墓而起。
一伙盜墓賊找到古周術士墓,因里面機關厲害,便用了大量炸藥將其破開。
看那黑乎乎的窟窿,就知當時動靜有多大。
沙里飛看著有些眼熱,嬉笑道:“那么多人挖,紅姐的師傅也死在里面,肯定有好玩意兒,要不咱們完事后去看看?”
“別想了。”
李衍搖頭道:“當時出事后,都尉司與執法堂的人都來過,即便還留著什么,也早被弄走了。”
“走吧,干正事要緊。”
李衍看了眼那洞窟,轉頭就走。
他的《北帝經》和《羅酆經》,本身就是驚世駭俗的傳承,越往后威力越大,還有登神之機。
即便那墓中有傳承,對他也毫無吸引力。
三人頂著風雪繼續前行。
這片區域,地勢又復雜了許多。
火把已經被吹滅,根本點不著,四下一片漆黑,幸虧有李衍開啟神通帶路,否則肯定會轉暈。
沒多久,他們便繞到了側方一座山崖下。
此地就是杜家墓穴入口,多年前種植了大量樹木,如今已然成林,將入口封堵。
外人若看到,只會以為是荒林。
三人進入樹林,沿途能看到一些剛被砍斷的樹枝,顯然是前陣子杜員外查看所留。
順著痕跡走到山崖下,此地風雪明顯小了許多,重新點燃火把,一條裂開的縫隙赫然出現在眼前。
上窄下寬,呈人字形。
“陰宅格局已破,怪不得出事。”
王道玄微微搖頭,又看向手中哀冊,“走吧,按上面記載,墓穴中并非設置機關。”
“等等…”
李衍伸手將二人攔住,抽了抽鼻子,眉頭微皺道:“道長,不是說那妖是棺中孕育么,為何此地沒有其味道?”
王道玄若有所思道:“妖眚這東西很罕見,能人為孕育的法子,貧道更是沒聽過,或許另有蹊蹺,看看便知。”
“還是小心為妙。”
李衍當即掐訣念咒,小指輕輕一勾,“諾皋!太微芻靈,造就兵甲,驅邪輔正,陽和布體,北陰帝令,震懾刀兵,敕!”
嘩啦啦!
話音剛落,一片紙人芻靈便從腰間皮囊中飛出,鉆入山縫,消失在黑暗中。
半晌,李衍緩緩睜眼,閃過一絲疑惑。
“怎么了?”沙里飛連忙詢問。
“沒什么。”李衍搖頭皺眉道:“里面沒察覺危險,就是墳墓修得有點怪。”
“走吧,你們進去一看便知。”
山縫只容一人側著身通過,三人硬是擠了進去,好在越走越寬,約莫七八米后,一座洞窟墓室赫然出現在眼前。
王道玄摸了摸旁邊磚石,“周墓大多是土坑豎葬,這里是杜家開鑿,后面就連著廢棄周墓。”
沙里飛則看向前面,疑惑道:“沒什么區別啊?”
前方墓室,被一截石壁封堵,上面有浮雕牌坊,還有座石門,已經裂開縫隙。
“在里面。”
李衍說了一句,便招呼沙里飛一起動手。
像這種墓室,石門里面通常有機關石條,封墓時落下,直接卡死,很難打開。
而如今,里面墓室坍塌,石條也隨之斷裂,因此二人一使勁,就將其緩緩推開。
沙里飛點起火把一照,看向兩側,疑惑道:“怎么還有個牌坊,哀冊上沒寫著啊。”
王道玄也一臉疑惑,“這是何種葬式?”
只見墓門后還有石牌坊,形制很簡單,就是兩根立柱,上面是工字形的頂,還懸掛著粗大草繩。
“這不叫牌坊…”
李衍眉頭微皺,眼神有些古怪,“此物叫鳥居,是瀛洲人神廟外的建筑。”
剛才他就覺得古怪,有種熟悉的味道,卻又一下記不起來。
如今打著火把仔細瞧,久遠的記憶浮上心頭,頓時辨認出此物。
“東瀛?”
沙里飛一愣,那是什么地方。
王道玄搖頭道:“就是倭國人。”
“哦”沙里飛恍然大悟,撓頭道:“奇了怪,怎么倭國人又冒出來了?”
“走吧,或許里面就有答案。”
李衍眼中也充滿好奇。
越往里走,布置越奇怪。
而且,那種腐敗的臭味也重新出現。
李衍扭頭看了下那鳥居。
這玩意兒,應該是用于阻擋妖眚味道外泄。
沿途墓道是神州如今常見樣式,但卻多了一些古怪石柱,上面都懸掛著草繩和白色紙符。
但大多數草繩已經斷裂,紙符也扭曲發黑。
兩種風格雜糅,看上去很是別扭。
沙里飛好奇道:“這又是啥玩意兒,難道是倭國的符,怎么還是白的,真晦氣…”
終于,三人來到中央墓室。
這里并不大,呈八角狀,暗合九宮八卦,棺材是石制,上面雕滿復雜紋,墓頂還有一塊巨大銅鏡。
不過銅鏡已然生銹,不知被什么東西所侵蝕,布滿黑色斑點,還有一條巨大裂縫。
更重要的是,石棺外也有巨大草繩,已然腐朽不堪,連同上面掛著的白符紙混在一起,散發著腐爛臭味。
這種臭味,跟杜家的很相似。
李衍徹底確定,這件事就與倭國人有關。
前世記憶中,草繩和白符,似乎就是倭國人用來封印的手法。
“衍小哥,快看這兒!”
沙里飛轉到石棺另一側,似乎發現了什么,連忙招呼二人觀看。
李衍聞言過去,沙里飛火把一照。
只見棺材上的紋,赫然是許多模樣古怪的妖物,其中一個鳥頭人身,正和他們在杜家看到的妖眚一模一樣。
旁邊還雕刻了漢字:陰摩羅鬼。
李衍眉頭微皺,“道長,我記得你曾說過,妖眚還有兩個名字,羅剎鳥和陰摩羅鬼?”
“嗯。”
王道玄面色凝重,“陰摩羅鬼,乃是佛經中的叫法,果然有問題,苦心布局二十載,竟是為了培育這種邪物。”
說著,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妖物,眼中升起殺意,“這些又是什么?”
木魅、大天狗、山童…
看著上面一個個似曾相識的名字,前世記憶浮上心頭,李衍搖頭道:“這東西我隱約聽過,倭國人叫其百鬼夜行圖。”
“哼!”
王道玄臉色不好,“蠻夷小國,竟敢在我大宣施咒害人,回去定上告執法堂,伐山破廟!”
說罷,三人便將石棺蓋推開。
伴著沉重的摩擦聲,棺蓋緩緩掀開,里面竟還有一具木棺槨,但棺蓋中央卻破了個大洞。
不僅如此,棺蓋同樣充滿腐朽,但里面卻空空如也,連同陪葬的明器都被翻的亂七八糟,值錢的一個沒有,剩下的瓷器瓷枕頭全被打碎。
“糟了!”
沙里飛驚呼,“土耗子先得手了!”
王道玄也只覺頭大,“這咋辦,尸體沒了,根本無法做法壓制妖眚。”
“不是土耗子。”李衍搖了搖頭,看向周圍,沉聲道:“杜員外給的冊子中,并沒有這些布置,事關杜家命運,他不可能亂來,定是檢查過才封墓。”
“這些都是后來布置!”
說著,掐住陽訣,深深一吸,墓穴中的各種氣味涌入鼻腔,李衍猛然轉身,來到八卦巽位方向,暗勁勃發,一腳踹出。
轟隆!
伴著巨響,那里的石壁嘩啦碎裂,卻是只有寸許厚,而在石壁后方,則是一個黑乎乎的洞窟。
李衍再次使用紙人芻靈探查,確定沒有陷阱,便在前方探路,沙里飛和王道玄緊隨其后。
洞窟很長,地下還能看到不少腳印。
約莫走了數百米,土洞盡頭出現塊木板,李衍上去便是一腳。
嘩啦啦!
泥沙積雪落下,冷風灌入。
外面竟是丘陵另一側山坳。
放眼望去,四下一片漆黑,雪原茫茫。
沙里飛無奈道:“雪太大,已經遮住了痕跡,衍小哥,你能聞到么?”
風雪呼嘯中,李衍微微搖頭,“風太大,即便有味道殘留,也早已吹散。”
三人立了半晌,也想不出辦法。
王道玄嘆道:“罷了,先回去吧,看看還有什么辦法,能先壓制惡咒。”
“原來是倭人搞的鬼,問問杜員外是否與人結過仇,說不定能找到尸體…”
事已至此,三人也不再耽擱,返回找到馬,連夜向著郭杜鎮而去…
子時降臨,杜家的人已全部離開。
他們舉著火把,遠遠望著漆黑的大宅。
冬夜寒冷,但心中的恐懼更令人發毛。
黑暗的院子里,堂屋所在區域,忽然間狂風大作,伴著桌椅板凳碎裂的聲音。
鬧騰許久,才漸漸平靜。
杜家眾人嚇得心驚膽顫,而羅法清也早已擺好法壇,一柄柄法旗倒著插在地上。
望著周圍黑暗,他眼中殺機隱隱。
他覺醒的是意神通,這種神通,對于溝通鬼神有長處,許多厲害的巫婆神漢也是這種,但探查的能力,也相對變得很弱。
即便如此,羅法清也很有信心。
他能役使三頭鬼神,且已達到三重樓,即便在商山法脈弟子中,也是佼佼者,所以被派來長安輔佐岳法崇。
禳災祈福不行,殺人他還是很有把握。
不知不覺,子時終于過去。
所有人都凍得哆哆嗦嗦,但也不敢回到杜宅,一直等到過了寅時(03時至05時),這才在羅法清同意下,返回杜宅。
來到正堂點燃燭火,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些個紙人,已全部焦黑腐爛,腦袋和胸腹,全都撕扯的亂七八糟。
看著眼前景象,一股寒意自他們心中升起。
王管家顫顫巍巍抹了把額頭冷汗,忽覺后背發涼,猛然扭頭一看,頓時呆立當場。
“小…小少爺…”
聽得他的聲音,眾人連忙轉身。
只見漆黑院子里,不知什么時候已站了個孩童,渾身破衣爛衫,沒穿鞋,皮膚凍得紫青。
站在院里,默默低著頭。
“兒啊!”
看著兒子這可憐模樣,杜安和夫人頓時失控,一聲哀哭,就要沖出去。
“別動,他已不是人!”
羅法清一聲怒喝,攔住所有人,同時掐動法訣,抽出一張紙符,猛然甩出。
在眾人眼中,紙符只是在空中燃燒。
然而,一股熾熱罡氣已翻涌而出。
咔嚓!
那孩童的腦袋,忽然以一種不正常的姿勢扭曲,隨后如蜘蛛一般在雪地中爬行,躲過羅法清的攻擊。
這下子,誰都看出來這不是人。
杜安和夫人身子一軟,也不再有恐懼,只覺痛徹心扉,嚎啕大哭。
杜員外也是狠狠握拳,滿眼含淚。
孩子沒出現,仍有一絲希望,但如今這模樣,誰都知道已經徹底沒了救,還淪為妖人傀儡。
唰唰唰!
這孩子手腳著地,動作飛快,躲避羅法清的同時,還似乎想沖入正堂害人。
然而,羅法清已是暗勁巔峰,且有一手好劍術,同時掐動法訣,拿起腰間法印。
他已看出,這孩子成了行尸。
這種邪物用鬼神對付并不合適,且來不及召喚,但要想突破他防守,還差得遠。
終于,又是同樣手法。
法印擊劍柄,行尸如遭雷擊,被打飛數米遠。
此法名叫司兵鎮邪劍,乃秦宮古法,有點像李衍的三才鎮魔錢,乃是以罡煞之氣諸邪。
受此一擊,小行尸頓時難以承受,似蜘蛛爬過圍墻,飛速逃入黑暗雪夜中……
“都別吵!”
聽著周圍哭泣聲,羅法清一聲怒喝,“要想找到真兇,就給我安靜點!”
說罷,跳到院中,抽出法旗插入地下。
霎時間,一股陰風升騰而起,飛入夜空。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再起陰風,法器獵獵飛舞,羅法清一把將法旗收起,看向遠處,若有所思。
“羅道長,找到了?”
杜員外連忙詢問。
羅法清搖頭道:“不急,我已知曉位置,莫中了調虎離山計,等王道長他們回來再說…”
“王道長回來了!”
剛過巳時(09時至11時),趕了一夜路的李衍三人終于回來,都凍得哆哆嗦嗦。
“快!快!姜湯!”
王管家連忙帶人接應。
兩碗熱乎乎的姜湯下肚,三人終于回魂。
沙里飛罵罵咧咧道:“媽的,白跑一趟,我們連夜趕回,就怕出事。”
羅法清眉頭一皺,“沒辦成?”
王道玄點了點頭,看向旁邊,“杜員外,伱是否與倭人結過仇?”
“倭人!”
杜員外更是驚愕,“老朽從不認識什么倭人,而且當時設局那人,面容英俊,一身貴氣,絕不可能是倭奴。”
“這就怪了…”
李衍三人也是摸不著頭腦。
“倭人竟也敢來大宣作祟,找死!”
羅法清也拍桌而起,毫不掩飾眼中殺機,“不過也無妨,無論是什么人搞鬼,都不重要。”
“昨晚我已跟蹤找到了妖人巢穴。”
李衍眼睛一亮,“哦,在哪兒?”
羅法清看向遠處,“就在香積寺附近的一座山谷內,那地方你們應該聽過。”
“香積寺南部。”
“當年那場戰爭的舊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