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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仇人根腳

  乙巳年初五,長安城爆竹之聲不絕。

  在這喜慶氣氛下,一隊道人策馬而歸,正是離開許久的長安執法堂。

  他們幾乎人人帶傷,衣襟破裂,血跡斑斑,滿是戰斗后痕跡,眼神銳利,身上殺氣仍未消散。

  前方不僅有大批衛所士兵開路,后方也有人護衛,甚至都尉司的人也夾雜其中。

  李衍心中一突,數量有些不對!

  長安執法堂有百人,雖說人數不多,但都是太玄正教從小培養,擅于戰斗廝殺者。

  而且互相配合默契,還能擺出玄門劍陣。

  但如今,卻少了近一半人!

  他們碰到了什么?

  就在這時,李衍看到了隊伍中的羅明子。

  他半截身子裹著繃帶,但看模樣,精神還不錯,策馬而行,冷漠雙眼掃視四周,似乎在尋找什么。

  忽然,他看到了倚在窗上的李衍。

  李衍松了口氣,微笑抱拳。

  羅明子也揮手抱拳,隨后又看向周圍。

  李衍頓時了然,他們在防備什么人……

  “快看那個!”

  郭祿全又是一聲驚呼。

  眾人探頭望去,卻見隊伍中還有輛牛車。

  車上,拉著一口棺材。

  棺材是以純銅打造,年代久遠,布滿銅綠,上面紋復雜,卻已斑駁模糊不清。

  棺材外,手臂粗的鐵鏈一層層捆綁,不僅如此,還掛著一片片桃符。

  更詭異的是,棺蓋上方還有七個孔洞,以北斗七星方位排列,插著七根生銹的鐵矛。

  “是鎮尸棺!”

  旁邊的郭祿全倒吸一口涼氣,“還真有這玩意兒啊,我以為只是訛傳。”

  木匠門的老者也白眉緊皺,手指在眼前三寸,對著棺材一陣比劃,目露震驚,“好家伙,尺寸應對病、離、劫、死四大兇數,明顯是故意為之啊…”

  李衍好奇詢問,“鎮尸棺,是專門鎮壓僵尸的棺材么,為何不將其燒了?”

  郭祿全解釋道:“我也是聽一位杠夫前輩說過,有些厲害的僵尸,長時間吸收陰煞之氣,本身就是災殃。”

  “厲害不說,一旦將其打殺,瘟病、兇煞之氣便會立刻擴散,遺禍無窮,只能將其鎮壓,借先天罡氣或香火之力慢慢消磨。”

  “看這模樣,年頭不短了,太玄正教也是,直接把這東西送去華山或終南得了,怎么還往長安城運?”

  “你懂什么!”

  旁邊的木匠門老者瞥了一眼,“這可不是普通的僵尸,看到棺蓋上面的長矛沒?”

  “那是七星鎮魂釘,源自釘頭七箭術,是一種惡咒,棺中之人,也不知生前得罪了誰…”

  “前輩果然見多識廣。”

  眾人紛紛拍馬屁。

  老者卻面色凝重搖頭道:“這種東西,老夫也只是聽說過,反正晦氣的很,怎么今天看到這玩兒……呸呸呸!”

  說罷,對著地下連啐三口。

  “呸呸呸!”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

  但隨后,他們就又被棺材后方的東西吸引。

  那是一座木囚車,囚車內鎖著一名老者,琵琶骨鉤鎖貫穿,身上還插著十幾根鐵刺,渾身污血,低著頭看不清樣貌。

  “這家伙是誰?”

  “我哪知道,但肯定是個厲害角色…”

  眾人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唯有李衍,眉頭忽然緊蹙。

  他人身上的味道,對他并不陌生。

  是彌勒教“墓蛇”獨孤乾!

  這家伙竟被逮到了?

  原來執法堂傾巢而出,是對付彌勒教。

  李衍心中有所猜測,但疑惑卻隨之升起。

  獨孤乾他知道,道行應該在三四重樓,雖說厲害,還豢養著一頭兇殘的雞冠蛇,但絕不可能讓執法堂損失至此。

  莫非,是方才的鎮尸棺?

  出了此事,李衍自然也無心喝酒。

  等執法堂隊伍離開后,算算時間已回到城隍廟,便向眾人告辭,往光德坊而去。

  來到城隍廟外,果然已經戒嚴。

  李衍雖說無法靠近,但卻和守門的道童早已混熟,托其向羅明子傳話。

  道童很快出來,只是讓他等待。

  但這一等,就是足足兩個時辰。

  就在李衍疑惑時,羅明子從城隍廟側門走出,面帶歉意道:“事情太多,剛處理完。”

  “走,找個地方喝酒,山里待了兩月,都快憋壞了!”

  附近的酒樓,基本都和太玄正教有些關系,二人隨便找了一家剛開業的,進入僻靜雅間。

  酒肉一上來,羅明子便一口酒一口肉,狼吞虎咽,好似餓死鬼投胎。

  李衍剛要說話,羅明子就搖頭道:“不要問,問了也不能說,反正這次是夠慘。”

  不就是去抓墓蛇么?

  李衍無語,卻也沒再多嘴。

  他知道,事情肯定沒那么簡單。

  獨孤乾雖說兇殘,但抓著了直接斬殺便是,為何還要帶回來?

  說不定是要釣他的同伙。

  當然,此事跟他無關,也不想羅明子為難,索性閉嘴不言。

  羅明子連著吃了好幾盤菜,又喝下半壺酒,這才抹了下嘴笑道:“香積寺的事,我聽說了,干得不錯,若非你們,還不知道彌勒教在長安附近,布了如此大的局。”

  “說到這個…”李衍面色一整,沉聲道:“我想知道,趙長生到底什么來頭?”

  “你問他做什么?”

  羅明子搖頭道:“他并不在關中,這里估計只是一個閑手落子,這個人最好離遠點,他不是伱能夠招惹。”

  香積寺的事,自然有人詢問。

  羅明子知道是趙長生所為,并不奇怪。

  李衍沉默了一下,“我父親的死跟他有關……”

  說著,將陸公原的口供,還有當時青樓發生的事講述了一番。

  這件事,他還沒對任何人說。

  “你父親?”

  羅明子明顯有些錯愕,“你父親不過是個江湖刀客,追查趙長生根腳做什么?”

  李衍沉聲道:“我心中有個懷疑,但需要知道趙長生根腳驗證,他到底是不是你們太玄正教的人?”羅明子沉默了一會兒,又端起酒喝了一口,開口道:“此事在教內是個禁忌,但既然事關你父親之死,那我就不再隱瞞,但不可和其他人說。”

  “趙長生,原本叫長空子,乃我太玄正教一位資質稟賦驚人的天才,但后來出了點事,已經叛教。”

  李衍眉頭一凝,“他可曾在京城負責軍中法器牌匾發放?”

  羅明子愕然,“確實在京城待過。”

  “那就應該是了。”

  李衍沉聲道:“我爺爺乃北疆之戰老兵,朝廷賜下‘百戰牌’,可鎮邪保宅,但我去年才發現,此物被人暗中下了魘鎮之法。”

  “這魘鎮之法設計的很巧妙,只是緩慢發作,難以察覺,長期懸掛,便會斷子絕孫。”

  “當年那場北疆追擊戰,活著回來的,不足百人。來到長安后,我托人找了當年那批老兵名冊。”

  “這些年,老兵們卸甲歸田后,家中要么遭逢劫難,要么子孫莫名身死,就連帶隊統領袁希忠,都晚年百病纏身,隨后獲罪滿門抄斬…”

  “我想,父親大概是幫爺爺聯系那些老伙計,結果發現蹊蹺,查到了趙長生頭上…”

  這便是李衍根據線索,推斷出的過程。

  羅明子聽罷,顯然有些震驚,“朝廷賜給老兵牌子,他也動了手腳!”

  “應該是這樣。”

  李衍點頭皺眉道:“只是我有件事,一直想不通…”

  說著,將三才鎮魔錢刀穗取了出來,沉聲道:“魘鎮之術能瞞過朝廷,全因此物。”

  “三才鎮魔錢,乃楊易魔刀所煉,共一百零八枚,雖算不上頂尖,但也夠珍貴。”

  “我爺爺他們不過是農家子老兵,大字都不識一個,更和玄門沒有半點接觸,為何要費盡心思,費如此代價害人?”

  說罷,死死盯著羅明子眼睛。

  這個問題,早已困擾他許久。

  “我知道為什么。”

  羅明子沉默了一下,嘆道:“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乃是朝廷一步狠招。”

  “北疆之亂,不僅是邊軍元帥野心,背后也有一些部族撐腰,而蠱惑他們之人,正是當初金帳狼國殘留的薩滿大祭司一族。”

  “有精通風水堪輿的國師上言,說那些薩滿祭祀,已匯聚北疆龍脈,試圖重新立國。”

  “因此,朝廷不僅派兵圍剿,還挑選軍中八字命格較硬的老兵,殺入北疆,毀了薩滿祭祀布置,追殺那些部落皇族苗裔,一直進入冰原。”

  “薩滿教信奉萬物有靈,他們的祭壇,常位于山水之間,有石刻神偶、石塔、木刻班吉柱、掛在樹上的骨質面具等…”

  “將這些全部毀掉,龍脈就無法匯聚。”

  “原來如此…”

  李衍眼中一震,想起了爺爺說的話。

  帶隊統領袁希忠發瘋,將沿途村子全部焚毀,包括漢人村寨,爺爺便因此跟他起了沖突…

  爺爺他們毀了很多石柱,有時半夜會忽然刮起白毛風,有人發瘋,說看到了古怪的女人,也有人被凍死,醒來后臉上掛著詭異笑容…

  羅明子繼續道:“那些士兵只是負責動手,除了統領袁希忠,沒人知道此事。”

  “他們的軍旗乃前朝法器,可鎮壓周圍邪祟,不告訴他們,也是怕他們害怕。”

  “心中無懼,鬼神自然難侵,而在他們隊伍附近,則是一場場斗法,直至徹底將狼國余孽薩滿教擊潰。”

  “后來,他們還跑掉了一些,被冰原薩滿所庇護,這些薩滿與羅剎國皇室不合,互相敵視,也是我大宣藩籬之一,所以并未動手,撤了回來。”

  “自此北疆徹底安穩,陛下又將大量人口遷出關外,互通貿易,如今皆已成我大宣子民。”

  “而當初太玄正教領隊者,正是長空子!”

  “他當時受了重傷,回到京城后,在禮部待了一段時間,隨后就突然消失。”

  “再出現,已是彌勒教副教主,自稱趙長生,當時莫名其妙獻計,讓各地彌勒教香堂匯聚關中起事,很多人都以為他是臥底,結果卻是個誤會。”

  “他師尊前去勸說,還被其殺害…”

  “我明白了!”

  李衍恍然大悟,“他是還陽者!”

  “從北疆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是長空子,離開禮部后,還去了東瀛,讓東瀛的一個陰陽師也還了陽!”

  “怪不得,也只有這樣才說得通。”

  “定是當初的某個薩滿高手還陽,奪舍長空子,回到禮部時尚未恢復,也怕別人發現,又心懷憤恨,才會用此損招!”

  “我爺爺他們可是毀了龍脈,長空子已被奪舍,剩下的自然也會遭到報復!”

  “奪舍?!”

  羅明子也是面色陰晴不定,猛然起身,“那趙長生神出鬼沒,這些年在神州各地都有出現,若真是當初余孽,恐怕圖謀不小!”

  “此事事關重大,我要立刻回京城上報!”

  “還有,記住別跟任何人說,那趙長生能奪舍長空子,道行肯定有所隱瞞,你就當做不知此事,千萬別多事。”

  “若是被注意,誰都救不了你!”

  說罷,便要轉身離開。

  李衍忽然開口問道:“他是登神者么?”

  羅明子轉身,苦笑道:“你連這個都知道了?定是申三酉那個浪貨多嘴!”

  “按你所說,趙長生肯定是登神者,所以十分危險,遠不是我等能夠應付。”

  “登神者…你是活陰差,最好離他們遠點。”

  “踏上此路者,多半已不是人!”

  說吧,便迅速出門,噔噔噔下了樓。

  當李衍結賬從酒館出來后,羅明子已從城隍廟出來,策馬遠去,迅速消失…

  望著對方離去的身影,李衍若有所思。

  長安還有一堆事,能讓羅明子撇下這里,立刻前往京城,可想而知,事情有多么嚴重。

  當然,羅明子道長也是高看了他。

  趙長生如此神秘,陰謀敵對的是整個國家,道行也深不可測,他肯定不會招惹。

  朝廷高手無數,泄露對方根腳,自然有一波波的人找對方麻煩。

  當然,也只是暫時。

  若他踏上那條路的時候,對方還活著,自然會想辦法親自對付。

  想到這兒,李衍也轉身準備離開。

  忽然,他抽了抽鼻子,扭頭望向遠方。

  剛才似乎聞到個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卻又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

  而且這味道,轉眼便已消散。

  李衍搖了搖頭,闊步離開光德坊。

  遠處街道上,幾人抬著精致小轎離開。

  這種轎子是女子所乘,年后回娘家的女子不少,因此很不起眼。

  轎內紅繩纏繞黃符,將周圍氣息隔絕。

  里面坐著名白衣女子,

  正是當初古水村陸院外家小妾……

今天只有兩更,整理一下大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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