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
都尉司那老者連忙蹲下,在地上用手丈量,又查看周圍折斷的樹枝,顫聲道:“這山君也忒大了,至少有兩米高!”
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真武宮的陽呈子臉色有些發苦,“這虎妖怕是天生異種,滿村百姓至少有三四百人,全都化作倀鬼…”
“李道友,這玩意兒咱們對付不了!”
李衍看著深入密林的雜亂腳印,也面色凝重點頭道:“找到村中法壇,破壞了就走。”
說罷,當即帶眾人折返,直奔村中祠堂。
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這老祠堂是磚石土木建筑,同樣已被燒毀,房梁坍塌,只剩凌亂焦木燃著青煙。
對眾人來說,自然不是問題。
都尉司的人馬揮舞鐵鉤,將焦黑木梁一一扯開,地面頓時露出一道暗門。
暗門是木制,同樣被燒的焦黑。
李衍一腳將其踹碎,掐著法決聞了一下,眼中頓時升起殺機,直接走了進去。
眾人面面相覷,緊隨其后。
剛進入暗道,腐敗腥臭的味道撲面而來。
這條地道,年頭一看就很久遠,周圍土墻上,甚至長著霉斑青苔,兩側還有些土洞,整齊排列,彼此相連。
鄭百戶看了一下,沉聲道:“是古代的藏兵洞,這個地方,以前應該是軍堡。”
沿著地洞向前,很快又出現一個圓形洞窟,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眾人點起火把一看,皆變了臉色。
只見這洞窟中央,矗立著一尊神像,身著帥袍,頭戴沖天冠,眉骨隆起,五官深邃,長須垂胸,看模樣有些外族血統。
李衍見過這神像,正是天圣公。
而在其前方,則矗立著一座法壇。
法壇之上,依次擺著十幾顆人頭,旁邊還躺著一名披頭散發的老者,瞪大眼睛,滿臉驚恐。
詭異的是,其胸腹被整齊剖開,似乎有種力量爆發,讓他的五臟六腑噴濺而出,撒在地上。
王道玄看了一眼法壇,上面還供奉著一尊黑色的小神像,沒有頭顱,但滿身都是嬰兒腦袋。
應該就是那棱睜神。
神像旁邊,還放著小小的綠紙衣、紙甲紙馬、紙關刀,若給神像穿上,正好是那無頭騎士模樣!
“這是紙扎匠的手段!”
王道玄搖頭道:“貧道游歷江湖,曾跟一老者學過這手藝,那師傅道行一般,卻也是玄門中人,做出的紙扎人,能收取陰魂。”
“聽他說,厲害的紙扎術法,堪稱大型幻術,能變仙佛,能變宮闕寺廟,如夢似幻,栩栩如生。”
“看來搗鬼的,就是此人。”
李衍則看著對方胸腹整齊裂口,眼中滿是忌憚,扭頭詢問道:“幾位道友,可見過這種術法?”
“是草人咒法。”
竹山教的弟子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用草人施咒,要么傷魂,要么使人患病,頂多下蠱。”
“此咒能開膛破腹,確實根本沒聽過。”
李衍則沉思了一下,“看來那虎妖術法所為,咱們先別招惹,等真武宮的高手來了再說。”
這虎妖的實力,比他想象中還厲害,而且那么多尸體丟失,多半有倀鬼軍團。
仗著人多勢眾也不頂用。
為免意外,還是先離開為妙。
反正紫蓋山洞和“無頭騎士”的布置,已被他們破壞,估計天圣教陰謀也難以得逞。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看到這可怕咒法,連真武宮和竹山教的弟子,都贊同撤離。
他們二話不說,搗毀洞中神像,又一把火點燃,隨后離開三山坳村。
一路上,眾人皆警惕萬分,呂三放出鷹隼,時刻在天空盤旋,監視四方。
或許是白天的緣故,直到離開山林,也沒遇到任何阻攔,順利回到官道之上。
他們剛剛離開,山林中便有霧氣升騰。
越來越濃,遮蔽了整座山頭。
濃霧中,一道道身影鉆了出來。
全是山民百姓打扮,破衣爛衫,滿身污血。
這些分明已不是活人,三三兩兩,分散在山林各處,后背佝僂,頭顱低垂,披頭散發,更像是霧中的一個個孤魂野鬼。
“吼!”
沉悶的嘶吼聲傳來。
濃霧中出現一對血色眼睛,大如燈籠。
隨后,一頭龐大的老虎自濃霧中緩緩爬出,皮毛斑斕,吊額白睛,兩眼血紅,散發冰冷殺意。
更古怪的是其脖子上,竟以鐵鏈吊著一塊護符,形如朝笏,黃玉質地,上面布滿金色絲線,好似天然形成的金鑲玉。
不僅如此,金絲還隱約形成云雷紋。
它眼中血光閃爍,似乎能穿過濃霧山林,看到下方官道上,逐漸遠去的李衍等人。
在它旁邊,還有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跟著前行,卻是個中年道人,褲襠里滿是尿騷味,跪在地上不斷磕頭,顫聲道:“大,大王饒命!”
直到李衍等人身影徹底消失,虎妖才緩緩扭頭,口中竟發出人言,“那逆徒,終究是等不及了嗎?”
道人嚇得渾身發抖,連連磕頭道:“通天三娘,不,那妖婦原本就是天圣公師傅,拜大王為師,也只是為了謀奪地仙之軀。”
“那妖婦已經打開秘洞,這些天正準備法事,讓她師傅黃六師還陽!”
“只要大王饒我一命,小人愿帶路…”
“吼!”
話音未落,巨虎便勃然大怒,猛然一嘴,將其腦袋直接咬下。
啪嗒,無頭尸體噴著血摔倒在地。
虎妖猙獰獠牙,將頭骨咬得嘎嘣作響,眼中滿是兇光,低吼道:“那是老夫洞府,還要你帶路?”
說著,望向遠方,眼中滿是恨意。
“一個活陰差,天助我也!”
“事情便是這樣。”
李衍等人回到城中,將大致經過一說。
張縣令松了口氣,但心中仍忐忑不安,拱手哀求道:“諸位破了‘無頭騎士’案,當陽縣上下感激不盡。”
“但那些妖邪還在…”
一旁的沙里飛聽到,直接搖頭道:“縣尊大人,并非我等不盡力,而是實在能力有限。”
“那些個老妖,我等可惹不起,真武宮已派高手前來,隨后的事情,交給他們即可。”
李衍也點頭贊同,沒有反駁。
原本他想著有紫蓋山上兵馬,再加上自己的陰兵,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干掉。
但這當陽縣,很可能藏著地仙、道行不知深淺的虎妖,還有那劉綱。
對方可是東晉時期的活陰差,還修行了《北帝經》,對陰兵的了解,肯定比他深。
說不定有什么躲避之法。
風險實在太大。
他們能做到這些,已經是超額完成城隍廟任務,剩下的交給真武宮便是。
“這…”
張縣令仍是不依不饒,哀求道:“那諸位可否多待幾天,等真武宮的援兵到了再說?”
李衍沉思了一下,點頭道:“也好。”
張縣令當即大喜,連忙命人設宴,款待眾人,還請來了關培德作陪。
連日奔波,昨晚又一宿沒睡,眾人皆身心俱疲,吃飽喝足后,便返回了關家小院中休息。
至于鄭百戶,則帶著都尉司人馬繼續忙碌。
審問犯人、搜捕城中天圣教探子,寫信向宜昌匯報…他們的差事可遠沒結束。
不知不覺,日落黃昏。
李衍幾人醒來,天色已經暗淡。
請小院的仆役隨意弄了些晚餐,他們邊吃邊聊,相應商議著下一步行動。
“賊慫的。”
沙里飛喝了口酒,咒罵道:“以前可沒聽這么多怪事,咋一路行來,妖魔鬼怪是越來越多?”
王道玄搖頭嘆道:“人道變革便是這般,紅塵氣運流轉,各方勢力爭斗,殺氣沖天。”
“即便玄門正教,也難以獨善其身,只能參與其中,各地隱藏的妖魔也會趁勢作祟,為自己謀取機緣。”
“如今諸多事端,都是前朝留下的隱患,只要能順利度過,神州又能安穩個幾十年。”
沙里飛聞言搖頭道:“反正這種事,讓個子高的去頂就行,咱們保住小命要緊。”
見氣氛沉悶,他眼轱轆一轉,轉移了話題,“衍小哥,咱們何時去西周古礦坑?”
李衍微笑道:“等真武宮的人來接手,咱們就立刻離開。武昌府那邊遠離戰火,應該會安穩不少。”
“是啊。”
沙里飛也樂道:“都尉司的人時常跟著,我有神火槍也不敢用,這次去了找個好工匠,將其遮掩一番,今后也不怕被人認出來。”
李衍點了點頭,“咱們之后先轉道襄陽,那邊有不少古戰場,墳墓眾多,我需要修煉一番。”
王道玄聽到后,眼睛一亮,“衍小哥快突破了?”
“嗯。”
李衍心情不錯,點頭道:“游歷江湖雖說危險,但感悟甚多,待到夏天過去,便能上武當山建樓。”
“貧道也差不多了。”
王道玄撫須笑道:“到時咱們一同建樓,還能在武當山上修煉一段時間,三層樓的道行,許多術法也能夠使用了。”
呂三悶聲道:“我也是。”
“好好好!”
沙里飛頓時滿臉喜色,“你們道行都提升,這幾個妖人還有何懼。”
說著,臉色又是一變,罵罵咧咧道:“真武宮這幫家伙有點小氣,咱們出生入死,給的賞銀卻不多,也不知到時錢夠不夠。”
“放心。”
李衍搖頭笑道:“你沒發現,那些靈材法器,雖說稀有,但價格明顯虛高嗎?”
“這也是玄門正教手段,之后想辦法讓他們用靈材支付,那樣才不會被盤剝。”
“跟真武宮打好關系,也是為了這一點…”
一番閑聊后,眾人便返回各自房間。
白天剛剛睡了一覺,他們也沒有困意。
沙里飛點燃蠟燭,在燭火下查看《霹靂雷火經》,還寫寫畫畫,不時嘿嘿傻笑…
至于李衍和王道玄,則存神入定修行。
唯有呂三待在房中,時而喂養妖葫蘆,時而看著小狐貍追逐鼠大鼠二,滿臉笑容。
他的修行方法有些特別,需要在山林之中,借助各種靈獸,感悟天地之妙。
當初那傳道的守村人,雖然大部分時間瘋瘋癲癲,但有時也會清醒。
呂三正是按照其交代,幫漕幫做事,掙些銀子,跑到終南山建了第一重樓。
可惜,他的功法有殘缺,所以修行速度較慢,那晚操控鼠仙巡城后,才心有感悟,道行略有提升。
又過了一會兒,夜色已深。
呂三打了個哈欠,躺到床上,小狐貍立刻竄到他懷里窩了起來。
至于鼠大鼠二,則怕了這小狐貍,爬到桌子上,吃著呂三給買來的糕點。
這兩個小家伙,唯一的缺點就是嘴饞,跟著呂三原本還有些不樂意,但吃了幾天山下各色點心,早已是樂不思蜀…
老城街道上,同樣是一片黑暗寂靜。
“鐺!鐺鐺!防火防盜,小心火燭。”
駝背的打更人敲著鑼鼓,從街上走過。
在其背后,忽然刮起陰風。
一團黑煙順著墻角飛速游走。
駝背打更人若有所覺,扭頭查看。
而就在這時,黑煙猛然撲到其身上。
打更人渾身一僵,隨后眼白上出現一道道黑線,眼神也隨之變得冰冷。
他看了看周圍,來到黑暗墻角處,從地上撿起黃玉金絲牌,掛在脖子上,隨后便向著關家宅院而去。
其速度飛快,腳下沒有半絲聲響。
快靠近宅院時,忽然雙掐訣,悶聲道:“諾皋,獨開曾孫王甲,六甲青龍…”
正是北帝登山術!
他胸前令牌微微顫動,周圍升起霧氣,令其身形模模糊糊,若隱若現。
其登山術造詣,已堪稱遁法。
打更人身形閃爍,在霧氣中穿梭,來到小院前,竟輕飄飄翻了過去。
霧氣中,他的眼中紅芒閃爍。
先是看了看王道玄和沙里飛的房間,微微搖頭,隨后又看向呂三的房間,眼中露出一絲滿意。
悄無聲息間,他便來到房前。
嘩啦啦!
忽然,他放開法決,直接破門而入。
呂三和小狐貍頓時被驚醒。
嗡嗡嗡!
妖葫蘆震顫,毒蜂呼嘯而出。
然而,任憑毒蜂在身上亂遮,這打更人都毫不在意,不顧一切,抓住了呂三,隨后猛然張嘴。
黑煙呼嘯而出,鉆入呂三口中。
咔嚓!
李衍也破門而出,當啷一聲,抽出斷塵刀,腳下兩個發力,便跳入呂三房間。
房間內,陰冷如冰。
鼠大鼠二瑟瑟發抖,小狐貍呲牙咧嘴,著急的竄來竄去,滿地都是毒蜂,卻根本飛不起來。
而“呂三”則背對著李衍,不緊不慢將黃玉符掛在脖子上,緩緩轉身,瞳孔中血光閃爍。
“你是活陰差,可帶了勾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