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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棒喝煉心

  寶通禪寺的玄境,名叫煉心殿。

  和武當山上雷火煉殿有些相似,都是特殊地形、特殊建筑、機緣巧合下,形成一片奇妙區域。

  一些先天兇煞之地,也是同樣道理。

  這煉心殿,共有五道關卡,應對五“障”,只要闖過一道關卡,便會得到機緣,進入一種悟道狀態。

  而李衍,已闖過四道關卡!

  關卡是以幻境的形式,映照于神識之上,消耗頗大,以李衍的道行能支撐到現在,在幾名老僧看來,堪稱奇跡。

  其中一位老僧,眉頭微皺道:“此子乃習武之人,莫非是憑借意志透支神魂,如此一來,可就危險了。”

  通玄沉思了一下,從旁邊拎起根棍子。

  這棍子乃天靈地寶鍛造,通體晶瑩,宛如琉璃,上面還刻著“德山棒”三個字,顯然不是凡品。

  通玄拎著棍子沉聲道:“放心,此子氣血依舊充盈,不像是透支神魂,若有需要,貧僧會提前將其叫醒。”

  “眼下這習氣障,能渡過者少之又少,若能勘破,對他來說也是機緣…”

  大雄寶殿門口,李衍瞳孔擴散,汗水已打濕衣衫,兩腳顫顫巍巍,卻始終無法踏過門檻…

  另一邊,幻境之中。

  李衍喘著粗氣,死死盯著前方。

  前方院中同樣有個他,手中斷塵刀挽著刀花,眼神冷漠,腳下緩緩踱步,還不時勾手挑釁。

  “賊慫的!”

  李衍忍不住咬牙,罵了一句。

  前四關,他沖破了知見障、煩惱障,雖然有些疲憊,卻也是一種心性鍛煉,收獲頗大。

  隨后的業障、報障,他歷經三惡道,三途八難,好似一場刻苦磨練,憑借著大羅法身恢復,艱難闖的過去。

  但這一關,卻著實讓他頭大。

  他已經隱約知曉,這是“習氣障”。

  所謂“習氣障”,便是極其細微的所知障,乃過往長期養成的習慣,所產生的負面影響。

  人人都有習慣,有時你甚至根本無法察覺。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比如有人在學習工作之時,他需要一些小手段,比如聽首音樂,泡壺茶,才能進入狀態……

  又比如與人爭斗,總是喜歡先出什么招。

  這種習慣有時會是優點,能幫助你達成目標,但若想更進一步,卻往往會成為阻礙。

  這東西,便是“習氣障”。

  在磷礦峽谷之時,李衍曾遭遇一位藏密高手,后來特意打聽收集過情報。

  這“習氣障”,在密宗之中尤為重視。

  沒想到,竟如此難纏。

  對面那個“他”,對李衍的所有招式習慣,了如指掌,甚至比他自己還了解。

  每次動手,都會被抓住破綻,打起來,甚至比面對張笑山還憋屈。

  但這同樣是一種機緣。

  問題就像個背包,很多人都能輕易看到他人的毛病,很少有人能看清楚自己的問題。

  眼前這個“他”,簡直就像一面鏡子,將他所有的毛病,都赤裸裸展現出來。

  比如起手之時太過死板,總是直接用劈掛掌破門,隨后刁打或雷法解決問題。

  一旦受阻,便急著想用勾魂索。

  這些底牌不知不覺間,竟已成為他武道更進一步的阻礙,李衍想想都有些后怕。

  想到這兒,他再次一聲低吼,撲了上去。

  這一次,沒有用劈掛,而是直接使用天雷降魔錘,拳頭之上,電弧吱吱作響,轟然砸下。

  果然,變招后立刻起到效果。

  對方連忙躲閃,露出破綻。

  而李衍卻沒有上當,直接雷法進擊。

  若是尋常的他,肯定會轉換招式,抓著這處破綻,使用陰雷或刁打之法。

  但破綻這東西,也不一定非要去抓。

  諸法無常,贏了就是好招!

  一聲巨響,那道身影飛出數米遠,但在地上滾動的同時,渾身傷痕已徹底修復。

  李衍緊隨其后,斷塵刀猛然砍下。

  但剛一出手,他就察覺不妙。

  自己這刀法出手時,同樣太講究套路,習慣性的劈刀進擊,收招變化不足。

  果然,地上“他”又抓住破綻,抬頭一架,又用了個紅拳中的九滾十八跌摔法,直接兩腳一別,起身翻肘。

  李衍腦袋中了一肘,頭暈目眩,跌跌撞撞摔倒在地,眼前又是一陣恍惚。

  他知道,這是神魂消耗過大的原因。

  沒有絲毫猶豫,李衍又用大羅法身迅速修復,起身繼續迎敵。

  通過眼前“他”,李衍就像在審視過往自己,那些練武形成的習慣,那些對敵中總結的套路,在腦中逐漸模糊。

  所有招式,似乎全都已經忘記。

  他出手越來越快,劈掛、紅拳、陰雷手、降魔錘…所有一切,只是本能用處,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終于,又是轟然一擊后,對面的“他”飛出數米遠,起身后兩眼相對,身形逐漸消散。

  李衍這才松了口氣,向前踏出一步。

  霎時間,周圍景象大變。

  他抬頭一看,自己不知何時已進入大雄寶殿,木魚禪音飄蕩,佛燈如繁星,香火璀璨,眼前便是高大的釋迦牟尼佛像。

  虛實之間的轉換,讓李衍如墜幻夢,兩眼從空洞變成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腦袋上結結實實挨了一棍。

  卻見通玄禪師,不知什么時候已來到他身后,一棍敲下后,喝道:“呔!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他一手持棍,另一只手拇指與中指相捻。

  此為佛門說法印。

  李衍只覺腦中響起一聲炸雷,好似漆黑的房間開了窗戶,靈光照入,瞬間大放光明。

  他心有所覺,當即盤膝而坐,雙目微閉,幻境中的那些感悟,不斷在腦海中回蕩。

  不知過了多久,李衍才緩緩睜眼。

  只見大雄寶殿內空無一人,外面天光大亮,看情形竟已過了晌午,藍天白云,微風吹蕩。

  李衍緩緩起身,摸著腦袋上的鼓包,有些哭笑不得道:“這便是禪宗棒喝?”

  “老和尚也太實在了些…”

  話雖如此,但心中卻升起一股大喜悅。

  自從離開李家堡,他要么干架,要么修煉,感覺實力飛速提升,但終究留下許多隱患。

  張笑山能指點的,無非是招數。

  而昨晚,就好似一場暴雨,洗涮心性,補足了許多心靈上的破綻。

  走出大雄寶殿,李衍緩緩伸了個懶腰,只覺頭腦清明,心中輕松。

  那些壓在心頭的事,似乎已不再重要。

  “阿彌陀佛。”

  就在這時,殿外一名小沙彌走了過來,雙手合十道:“李施主,通玄師叔祖請您過去一趟。”

  “嗯。”

  李衍也不廢話,跟著對方穿過重重回廊,來到一間禪室中。

  只見通玄大師盤膝而坐,手中掐著念珠。

  “多謝大師。”

  李衍連忙拱手道謝。

  似乎是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變化,通玄微微點頭,眼中露出一絲笑意,“看來李施主收獲不小,昨晚之事,莫要放在心上。”

  說著,將原因講述了一番。

  李衍這才知道,機緣就是這大雄寶殿煉心殿。

  寶通禪寺年代久遠,最初由梁時昭明太子蕭統所建,名“東林寺”,南宋年間又叫“崇寧萬壽禪寺”,乃大宣朝皇家寺廟。

  這里本就是武昌附近地脈竅穴,從修建之時起,便用了一些天靈地寶,加上一次次毀于戰火,又重新修建,才逐漸有了這煉心玄境。

  當然,想要進入其中也有條件。

  一是要佛門弟子擺下大陣開啟。

  二是心中不能有所防備,所以才故意隱瞞,在他踏入院子的同時,不知不覺進入其中。

  三就是要禪宗棒喝之法喚醒,消化所得。

  就連老和尚拿的棍子,也是佛門法器,乃黃檗禪師所留,當時臨濟義玄禪師向其請教,黃檗禪師也不說話,直接拎出棍子敲打,讓其醒悟。

  “德山棒,臨濟喝”,在禪宗可是赫赫有名。

  雖然這一棍敲的狠,但李衍是實實在在得了好處,哪會抱怨,再次拱手致謝。

  通玄禪師微笑道:“李施主三番兩次相助,些許小事,無需掛齒。”

  “五月十三,便是護國明王佛誕,我等要進行準備,聽說李施主也要在那天煉制法器?”

  李衍點頭道:“沒錯,這次來武昌,便是為了此事,也要多謝貴寺相助,借寶地與我們煉器。”

  通玄禪師沉思了一下,“武昌城中有霸王井,相傳乃西楚霸王所打通,與卓刀泉有些相似。”

  “霸王井深處,原本還有一處地下寒潭泉眼,若與卓刀泉靈水相合,鍛造的法器可更添靈韻。”

  “可惜,霸王井最近一段時間忽然變得渾濁,時常涌出黃水,腥臭難聞,也不知出了何事。”

  “寺中人手不足,無暇查看,李施主有空可去看看,若能解決,對咱們雙方都有好處。”

  “沒問題。”

  李衍一口答應下來,“回去后我就瞧瞧。”

  在他離開后,通玄禪師才若有所思,從一旁的書架上,取出一本冊子,上面赫然寫了李衍情報。

  在其他人看來,李衍即便闖出名堂,但也太過年輕,還遠遠達不到鎮壓一方,左右局勢的名聲。

  但能闖過五“障”,在禪宗眾人看來,更加不凡,年輕時能做到此事者,皆有先天潛力。

  一個先天高手,代表的意義就截然不同…

  “霸王井?”

  御泉寺中,被打斷工作的盧大師有些惱火,但聽到與霸王井有關,還是點頭道:“確實有這回事。”

  “卓刀泉位于伏虎山,其下有礦脈,靈泉水屬庚金(陽),霸王井位于武昌城中,地下水脈與江水相通,為辛金(陰)。”

  “因此,卓刀泉水可淬煉兵刃刀鋒,使其剛強肅殺,而霸王井水柔和,適合制作首飾等法器,也可用來增加鑲嵌的符箓韌性。”

  “老夫曾派人前往霸王井,但也沒查出原因,很可能是地下水脈改道所致,有寒泉水是錦上添花,沒了也無大礙。”

  “那霸王井周圍百姓常年香火供奉,寶通禪寺讓你去看,多半是人手緊缺,又不想此事弄得人心惶惶……”

  “原來如此。”

  李衍聽到后,頓時了然。

  這種事,順便看一下也無妨,畢竟這次可著實得了好處。

  回到武昌城,已是日近黃昏。

  白日的龍舟大賽已經結束,武昌三城的禪宗僧人們,又將法壇搭起,放焰口超度亡魂。

  往年這種事,一般從五月初五開始,連著進行三天就會作罷,而今年卻已進行了十天。

  百姓不明所以,但這種事也不會錯過,善男信女紛紛從家中趕來,跟著祈福祭祀。

  李衍順手掐動陽訣,立刻能聞到江面上,一些陰氣若隱若現,四處游蕩。

  時至今日,許多事已經明了。

  雙瞳風水大師余嵐山,計劃借天時地利人和,一舉鎮壓妖人風水局。

  如今龜蛇二神凝聚,長江之上常年積攢的陰煞之氣,如同沉渣攪動,紛紛出現,所以每晚必須超度。

  雖然繁瑣,但這就像是一次徹底疏通,今后很長時間內,這一段至三峽口,水上都能風平浪靜,不會有什么水鬼作祟。

  因此,無論王府還是禪宗,都很配合。

  當然后續還有手段。

  五月十三,關帝圣君誕辰,無論江湖還是民間,都會舉行盛大祭祀,滌蕩陰邪之氣。

  五月十五“大端陽”,白天是龍舟大賽決賽,晚上則會舉行“抬菩薩”。

  這是一種游神儀式,就是將廟里的神像抬出,沿著村子和河岸巡游,主力就是水神楊泗將軍。

  武昌王府已經下令,長江沿岸村鎮碼頭,都會參與,到時一舉將長江貫通,鎮壓邪氣。

  不僅能破了蠻王墓白虎煞,還能讓長江數年不出現水患,為西南戰局提供穩定幫助。

  如此大的行動和布局,人手自然緊缺。

  回到商會會館,李衍看了田家眾人,發現沒什么事后,便出發前往霸王井。

  武昌附近,湖泊眾多,城中自然也不例外,除去王府碧波湖,就屬紫陽湖最大。

  紫陽湖算是武昌城一景,陸游、黃庭堅均曾泛舟湖上,留下了“十里亭閣菱荷香”、“憑欄十里芰荷香”的佳句。

  而霸王井便位于紫陽湖西北角。

  李衍查看霸王井,乃是受寶通禪寺之托,因此也無需遮掩,府衙也派了幾名衙役跟隨,直奔紫陽湖而去……

第二更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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