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斗笠不斷滴落。
骨朵展開,露出黑乎乎槍口,死死頂著神龕,仿佛下一秒,便會激發。
呂三很聰明,一下就拿住了此物弱點。
這是尊河中野神。
所謂野神,乃是與正神相對。不在朝廷冊封行列,屬于民間淫祀,不受正教法脈供奉。
按規定,野神不得公開祭祀,更不能大肆香火供奉,一旦發現,就會被搗毀神祠,打散神魂。
這類野神,大多是山中精怪,謊稱山神水神,引誘一些愚民祭祀,還偷偷摸摸,不敢被發現。
就像這一只,名號“黑頭大王”,多半是湖中黑魚精,蠱惑漁民供奉。
初期會給些好處,比如讓魚獲頗豐。
但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時間長了就是一堆麻煩,也是玄門中人經常要處理的事。
新式火槍,一槍就能打碎神龕。
這“黑頭大王”感受到危機,故現身相見。
雙方一通交流,呂三眉頭越皺越緊,口中上方語接連說了幾句,神色也變得嚴厲。
然而,那道黑影只是瘋狂甩頭。
呂三咬了咬牙,又說了幾句。
那黑影猶豫半天,終于點了點頭。
隨后,周圍狂風停歇。
那道黑影已然消失,而在遠處湖水中,一只兩米長的黑魚也翻了個身,鉆入水中…
呂三當即收起骨朵,帶著武巴迅速離開。
沒走多遠,他便耳朵微動,又拉著武巴躲入附近密林中,伏低身子。
大雨滂沱,馬蹄聲隆隆而至。
正是姍姍來遲的沈家眾人。
“這狗日的老天!”
一行人全都被淋成了落湯雞,很是狼狽,沈家老三更是滿臉不爽,破口大罵。
而在他們前方,正是帶路的烏廟祝。
“幾位,入口就在這里。”
他面色平靜,指向了湖面。
看到湖面上飄蕩的一艘艘木船,沈家老二頓時變了臉色,對著烏廟祝厲喝道:“怎么回事,你泄露了消息?!”
其他人聞言,皆怒目而視,伸手摁住兵器。
而沈景燦則脖子一縮,不敢說話。
他本以為憑自己三寸不爛之舌,還有與雙方的關系,肯定能左右逢源,把此事弄好。
但事實上,他高估了自己。
雙方一見面就差點動手,無論哪一方,都沒把他當回事,此時再多嘴,恐怕第一個倒霉。
看著這幫胡攪蠻纏的家伙,烏廟祝眼中也升起火氣,冷笑嘲諷道:“真以為只有你沈家,才知道此地?”
“下面是安平王武攸緒之墓,金銀財寶眾多,不止一方勢力打主意,你們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
“若無老夫,你們連入口都找不到!”
“少他媽廢話!”
沈家老三本來就是個暴脾氣,見水面上一艘艘空船,已經有些著急,“就在下面?到底進去了多少人?”
烏廟祝淡淡道:“沒有個一百,也有幾十吧,反正消息已經泄露,白河灣的男女老少全跑了進去。”
“老夫先走一步,晚了連口湯都喝不到!”
說罷,就和那白鐵匠沖向湖中。
“師尊,等等我!”
沈景燦一看急了,連忙跟在后面。
“沒出息的東西!”
沈家老二氣得罵了一句,但此時已熱血上頭,也顧不上其他,當即下馬,帶著眾人向湖中而去。
他們從小長在梁子湖,水性自然不差,紛紛抽出刀子,個個眼冒兇光,一個猛子便扎入水中。
當然,也留下了兩人在外接應。
忽律律!
這讓人正緊盯著湖面,忽聽得后方馬聲嘶鳴。
連忙扭頭,卻見呂三已翻身上馬,一抖韁繩,沖入風雨中。
而武巴體型太大,又不會騎馬,剛學著跳上一匹馬,頓時把馬壓得癱倒在地。
“阿巴阿巴…”
武巴急得亂嚷嚷,撒開腳丫子就跑。
他暗勁爆發,手腳并用,如野獸般在雨中奔行,速度竟絲毫不慢。
轉眼間,兩人就沒了蹤影。
只留下沈家兩名子弟目瞪口呆…
嘩啦啦!
水花四濺,沈家一行人爬了出來。
周圍一片黑暗,腐敗惡臭撲鼻而來。
“快,火把!”
沈家老二莫名覺得心悸,連忙低呼。
他們這次來挖寶,雖說走得匆忙,但該準備的東西,還是沒落下,比如油紙包裹的火把和火折子。
很快,幾根火把點燃,頓時照亮四周。
眼前是一座山洞,面積不小,周圍石壁似乎被什么東西腐蝕過,坑坑洼洼,彌漫著金屬光澤。
他們所在的地方,一截截石臺階蔓延至池中,而在周圍,則全是腐敗的血肉骸骨。
有人亦有獸,亂七八糟高高堆起。
遠處石壁,還有一截截斷裂的金屬鎖鏈,地上全是巨大石塊,看起來竟像是某種動物卵。
更讓他們吃驚的,是通道前方,赫然躺著幾具尸體,從中間被整齊切開,內臟散落一地,死狀極慘。
“這…這是什么?”
幾名沈家子弟臉色一白,嚇得跌跌撞撞后退,腳下踩空,又噗通掉入池塘中。
“沒出息的玩意兒!”
沈家老三見狀頓時罵道:“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都跟緊點,別亂跑。”
說罷,瞅向一旁的烏廟祝和白鐵匠,語氣明顯緩和許多,“二位,這是機關吧,該如何破解?”
他也不是傻子,進來后已發現不對。
神州各地,被盜的古墓不少,有些已成荒冢,廢棄的王侯之墓他也進去過。
再好也不可能成宮殿,大多是一個甬道通向墓中,再有些前室、后室、耳室之類。
但眼前這個,絕對有古怪。
前方還是黑乎乎的山洞,火把只能照亮周圍,根本看不到有多深,更別說剛進來,就看到這么多死尸。
烏廟祝聞言瞥了一眼,“貧道又不會土夫子的手藝,哪里懂得,若是怕了就早點回去。”
一番話,氣得沈家老三眼冒兇光。
倒是旁邊白鐵匠,連忙開口道:“確實是機關,不過已經被人破解了。”
說著,指向洞窟上方。
只見那里有個圓形刀片,中間還穿著鎖鏈,但不知被什么力量擊飛,深深插在石壁內。
見沈家眾人驚疑不定,白鐵匠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憨厚道:“諸位,剛進來就有機關,里面的好東西肯定不少。”
“前面已進去不少人,即便有機關,也都是他們倒霉,還怕個鳥!”
說罷,和烏廟祝舉起火把,毫不猶豫前行。
眼看二人逐漸遠去,沈家老二也咬了咬牙,“既然已經來了,豈能空手而歸?”
“跟上他們,小心點!”
他在眾人之中,最有權威,甚至分家后重歸沈家、爭奪家產,都是他拿的主意,因此其他人也習慣性聽從。
當然,眾人還是格外小心。
舉著火把,一路左顧右盼,他們也終于看清這里地形。
說是墳墓,倒更像是礦坑。
沿途石壁上,有不少人工開鑿的痕跡,但更多的是那種古怪的腐蝕坑,大大小小,密密麻麻。
火光一照,都會閃耀金屬光彩。
地面上,更是凹凸不平,若非每隔百米,就會有石人石馬擺放,沒人相信這里會是墓穴。
然而走著走著,他們就發現了不對。
前方烏廟祝二人,似乎在加快速度,只能隱約看到人影和火把。
“你們兩個,等等!”
沈家老三有些惱火道。
然而,前方兩道人影卻越走越快。
不得已,眾人也只得加快腳步。
但就在這時,前方的影子一陣閃爍,竟分出三道人影和火光,有的往左,有的往右,有的直線前行,好似分身術。
“停!”
沈家老二心中莫名不安,連忙抬手。
轉眼間,三道人影火光全部消失。
眾人都看得一陣發毛,沈家老三忍不住咽了口吐沫,“二哥,這…不會見鬼了吧?”
話音剛落,就對著地上連啐三口。
鄉野之間多怪談,很多人都聽過,無論走夜路還是經過野墳地,“鬼”這個字,是千萬不能說。
沈家老二眼中也是陰晴不定。
“走,上前看看。”
他比其他人都清楚,事到如今,他們這些人已經沒了后路,沈家回不去,平日里開銷頗大,甚至有的人還欠了賭債。
若不弄到錢,比死了還難受。
眾人心驚膽戰繼續前行,待來到方才烏廟祝走過的地方,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這是一個三岔道,而在岔道石壁上,還鑲嵌著幾面巨大銅鏡,正好形成折射。
但問題是,
烏廟祝從哪個通道走了?
沈家老二讓人站在遠處觀看。
果然,所有人的影子都被分成三份,但無論他們從哪個方向走,都會呈現相同的光影。
而這里地面濕滑,也看不到什么腳印。
“先走中間這段!”
沈家老二咬了咬牙,帶著眾人進入中間通道。
火光漸漸遠去,他們都沒發現的是,青銅鏡上他們原本離去的影子,又一個個顯出身形。
各個臉色慘白,嘴角露著獰笑…
轟隆隆!
雷聲轟鳴,官道上大雨如注。
呂三壓低了身子,策馬飛奔,任憑雨點迎面擊打,仍毫不減速。
小白狐在身后死死抓著他的衣裳,被甩的上下搖擺,野人武巴更是跑的渾身皮膚通紅。
然而,他們都不敢抱怨。
雖說平日里,他們只親近呂三,對李衍是敬而遠之,但也清楚,這個隊伍的真正首領是誰。
如今李衍出事,呂三自然著急。
終于,前面隱約出現燭火點點。
正是沈家壩。
原本乘船更快,但呂三知道,梁子湖中心已成大兇之地,憑他的力量,也只會陷入其中。
沈家大宅外,兩盞白皮燈籠搖擺。
搭好的戲臺子也是漆黑一片。
原本今晚要唱戲,但夏季氣候多變,就連最有經驗的老農,也沒想到會突然下雨。
唱戲的事,只能作罷。
咚咚咚!
呂三拍開沈家大門,還沒等仆人詢問,就立刻沖了進去,找到正在看書的王道玄,臉色凝重道:“出事了!”
王道玄心中一咯噔,“怎么了?”
呂三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隨后沉聲道:“我問過湖中野神,因為湖中心已成大兇之地,當時高昌縣的孤魂野鬼,全都被困在其中。”
“每逢暴雨夜,他們就會陷入狂亂,這次又被‘蟃蜒’刺激,提前爆發,將衍小哥卷入陣中。”
王道玄也聽得頭大,“這…這該怎么辦?”
呂三沉聲道:“我本想讓湖中野神相助,但那黑頭大王也不敢靠近,除非能將那些野鬼安撫或引開。”
“我們的時間不多,湖中鬼城只會在暴雨之時顯現,下次還不知到什么時候,今晚就得將衍小哥救出。”
“道長可有辦法?”
“不急不急,讓我想想…”
王道玄也是心中砰砰直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衍小哥可是活陰差,陰兵一出,豈會怕什么鬼城,如今還沒出來,肯定另有原因。”
呂三沉聲道:“無論如何,我都要進去救人,只是想不到引開群鬼的方法。”
就在這時,得到消息的沈景洪也匆匆而來。
如今沈家正在辦白事,很多人被大雨困在府中,聽說出了事,有些好事的也跟著過來看熱鬧。
王道玄正在發愁,待看到沈景洪身后一個探頭探腦的漢子,頓時眼睛一亮,快步上前。
“吳班主,五千兩銀子,可敢接個活?”
“五千兩?”
這吳班主是江夏縣一個漢劇戲班子班主,聽到王道玄的話,頓時眼睛一亮,“那肯定接啊,什么活?”
“簡單!”
王道玄開口道:“唱鬼戲!”
“啊?!”
吳班主一聽,頓時臉色一白。
半個時辰后,沈家壩渡口。
附近有座大瓦房,原本是一戶人家老宅,后來塌了半截,正好當做戲臺。
此刻,臺上已經過簡單布置。
戲班子的成員們,已經扮上,個個忐忑不安。
雖說重金利誘下,吳班主已經答應,但心中還是七上八下,“道長,這地方朝北,可是最兇的‘陰臺’,到底能不能行啊?”
這戲臺子朝向,都有講究。
朝南朝東的叫“陽臺”,朝北的叫“陰臺”,朝西的叫“白虎臺”。
所謂“要想發大財,最忌白虎臺”,只因白虎臺容易出事,動輒吵嘴打架。
而最兇的無疑是“陰臺”。
唱戲來源于娛神,
用“陰臺”,指不定會引來什么東西。
“放心。”
王道玄看了一眼雨瀑中的梁子湖,“只要你們按規矩來,唱鬼戲并沒那么危險。”
“記住,無論看到什么,戲都要唱完!”
第二更遲點。
另推一本朋友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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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的李逸回過神看著qq聊天對話框,默默的點了個叉,rng是個大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