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攸緒只是掩飾,這個墳墓真正的主人,乃是唐時墨家鉅子王肅,二人于嵩山隱居,復原并改進了墨家機關術…”
“他們選擇沒錯,若這機關術于唐末動亂時出世,不知有多少人會因此身死…”
“墓中有兩頭鎮墓獸,都是他們在云夢澤殘湖中找到,一個是你們找到的‘蟃蜒’,另一個則是‘視肉’。”
“‘視肉’山海經中有記載,類似太歲,卻有兩個眼睛,可不斷生長,全身最重要的寶貝,就是那一對眼睛…”
“他二人用了秘法,將這‘視肉’煉制,變成了吞金石土的怪物,硬生生侵蝕礦脈,弄出這金水相生、鐵穹廬墓,隨后以機關術封閉。”
“可惜,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龍翻身,毀了墓穴構造,‘視肉’提前出世,又被沉沒的高昌縣怨氣吸引,將其吞噬,化為邪物…”
畢竟關系還算不錯,澄覺也未隱瞞,將墓中發現的東西一一告知。
李衍聽的目瞪口呆。
他沒想到,其中竟有這么多隱秘。
聽到里面有機關術傳承,更是面色微變,“金帳郎國余孽和彌勒教的人都已進入,東西是不是已經被他們取走了?”
“那倒沒有。”
澄覺搖頭道:“雖墓穴被破壞,但那‘視肉’才是真正的墓室,逃出后又吞噬高昌縣城,平日深藏于地下,只在風雨雷電交加時現身。”
“無論當時唐末玄兵,還是那些金帳狼國余孽,都是從高昌鬼城進入,無一存活。”
“而湖邊的通道,直到前些日子‘蟃蜒’出世,才被開啟,彌勒教進入墓道,也是靠血祭,才在外圍激活神胎,并沒有進入墓室…”
“這些隨后再說!”
方才打趣的老儒生,迫不及待詢問道:“聽說你從鬼城出來,還帶出了魯班木鵲?”
林夫子連忙介紹道:“李小哥,這位是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元豐元大人,亦是如今墨門長老。”
“老夫從問津書院趕來,路上剛好碰到二位,才知道出了這么大的事。”
李衍連忙起身拱手,“見過元大人。”
他的臉上已浮現出笑容。
并非他敬畏官員。
碰到什么巡撫、王爺,他也只當尋常人看待,但眼前這人的官職,卻很重要。
大宣朝廷工部,下設四個清吏司,分別是營繕清吏司、虞衡清吏司、都水清吏司和屯田清吏司。
每司各有一至五人郎中管理。
這虞衡清吏司,主要職責就是監管神州山林川澤的采捕和冶煉工作,管理各類鳥獸資源。
此外,還承擔著軍裝、兵器、陶瓷制品、錢幣和火器等重要物品的生產制造。
稍微一想,就知道有多重要。
“無需多禮。”
元豐連忙起身,滿眼期盼道:“可否讓我等一見?”
“那是自然。”
李衍微笑點頭,帶著幾人來到沈宅后院。
“這便是那魯班木鵲,諸位看這里,點燃后,皮囊就會變大,有點像孔明燈,這里可操縱方向…”
“老夫知道,這皮囊是一種海中異獸,名叫‘龍豚’,類似河豚,但體型龐大,吸水而漲,刀兵水火難傷,很是稀有。”
“元大人果然見多識廣。”
“哈哈哈,老夫也只是聽過,這木鵲是匠門寶物,也不知為何到了我墨家矩子墳中…”
“李施主,借一步說話。”
見二人交談甚歡,澄覺微微搖頭,對著李衍詢問道:“李施主,你在鬼城中可曾見過彌勒教的人?他們的另一個祭壇,定在這附近,不知可有線索?”
“鬼城中沒見…”
李衍回了一句,隨后腦中忽然冒出個身影,連忙開口道:“倒是有個人挺奇怪,是名道人,神通很是驚人,就是他引誘沈家二房三房進入墓穴。”
“那人長得什么樣子?”
“是名白須老道,道袍破舊,滿是補丁,身形佝僂,兩眼分外有神。”
“那人也死在祭壇前!”
“可問問沈公子。”
很快,沈景洪便被請來,聽到李衍的描述后,若有所思道:“此人倒是有點印象,是附近的水神廟廟祝,每逢年節,就上門要香火錢。”
“快帶我們去!”
“諸位大師,就是這里。”
水神廟并不遠,沈景洪很快帶著眾人前來,開口道:“這里是龍女廟,傳聞是東海龍王的女兒,嫁給凡人,后百姓設廟祭祀,年頭很久。”
澄覺帶來的幾名武僧,有精于探查神通者,耳朵一動,便搖頭道:“里面沒人。”
“搜!”
澄覺一聲令下,武僧和士兵便沖了進去。
李衍也緊隨其后,掐動法訣,深深一聞,便扭頭看向正殿,“神像后有暗道。”
彌勒教弄的這暗道,只能瞞住普通人,不過是躲在僻靜鄉下,才沒被發現。
眾人順的暗道,很快找到祭壇。
此地彌勒教的香主和那幾名老者,全都倒在地上,顏色漆黑,滿臉血污,早已沒了氣息。
那些蓮花燈被踢的亂七八糟,全部熄滅。
望著眼前場景,澄覺心中一沉,臉色變得陰沉,“四處找找,看有什么線索。”
加入執法行的武僧,都是精銳,功夫神通不用說,都尉司查找線索的手段,也學了不少。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痕跡。
凍庫中還有一條水道,用巖石木板巧妙遮擋,正好通向梁子湖,旁邊還有固定纜繩的木樁。
“傳令,封鎖沿途水道!”
澄覺面色陰沉下令,心情很是不好。
李衍同樣面色凝重。
從這現場來看,儀式定然出了問題。
彌勒教想要讓明王陳友諒還陽,說起來也不算什么大事,比其兇狠的還陽者,天下間不知有多少。
只前段時間的黃六師,就是個大麻煩。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專門針對彌勒教,且儀式已經成功……
降臨世間的,
多半是那黑天明王!
江夏一處官道上,一名滿頭白發的樵夫正背著竹筐行走,一舉一動和普通百姓差不多。
他扭頭看了看遠處河流,低沉恭敬道:“尊主,老夫用了花招,引誘追兵去水道,只要咱們到了大同,那邊就會有人接應。”
“嗯。”
竹筐內,響起個尖利的聲音。
老者繼續前行,但沒走多久,前方就突然出現一道哨卡,幾名衛所士兵正打著哈欠巡邏。
“站住,干什么呢?”
“回大人,小老兒去城里送柴。”
“送柴?”
一名士兵拎著長槍走來,二話不說,直接掀開老者身后竹簍。
里面赫然坐著個嬰兒,兩腿盤坐,掐著個古怪手印,一雙瞳孔漆黑如墨。
士兵與嬰兒雙眼對視,心中一驚,剛要說話,眼中也同樣閃過一絲黑氣,隨后蓋上竹簍,面無表情道:“沒什么,過去吧。”
“多謝官爺。”
老樵夫連忙彎腰拜謝,隨后背著竹簍遠去…
隨后幾日,各地盤查更加嚴格。
尤其是前往北方的道路,不止鄂州,就連陜州、豫州、晉州的執法堂,都得到命令追查。
但正如李衍所料,始終一無所獲。
這突然降臨的黑天明王,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徹底消失在所有勢力的視線中。
顯然,那些金帳狼國余孽多年謀劃,對于各種情況,都有應對之策。
幸好他們的計劃也已經泄露,是要借神胎滲透到大宣朝某個王府,都尉司已進行了針對性布置。
至于李衍,則忙著賣魯班木鵲。
沒錯,這東西從一開始,他就沒想留著。
一來此物的消息早已泄露,根本瞞不住。而且朝廷也不會放過這種軍中利器。
二來此物對他們而言,實在雞肋。
其他人瞧著稀奇,但李衍根本看不上,而且他們往來各地修行,哪有時間一直守著這東西。
用處不大,還會引來一堆麻煩。
因此,從落地的那一瞬間,李衍就已計劃將此物賣出個好價錢。
唯一的麻煩,是要賣給誰?
此物最終肯定會落入朝廷之手,但經過誰的手,其中卻大有講究。
他若直接獻上,頂多得些賞賜,朝廷再給個牌匾什么的,毛用沒有。
雖然他與都尉司、執法堂都有關系,但結識的都是中層,能不被那些大人物搶走就算好的。
元豐此時來的正好。
這老頭不僅是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而且還是墨門長老。
說實話,墨門早已沒落。
墨家起于春秋戰國,主要由工商人士組成,包括各種匠人,位于社會最底層。
正因如此,他們主張兼愛非攻尚同等理論,名聲雖大,但根本不可能進入主流。
尤其“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后,墨家這種不利于統治的思想,更是徹底失去基礎,逐漸消失。
之后的墨門,只是名義上繼承了墨家。
他們不再提什么兼愛非攻,人人大同的口號更是徹底放棄,算是底層商人和工匠抱團取暖。
正因如此,他們才能存活下來,逐漸被朝廷接受,主要在工部擔任技術官僚。
說起來,就是個毫無威脅的組織。
然而李衍卻有不同看法。
如今是大航海時代,大宣朝實行開海策略,并且開始提升商人地位,只要中間不出岔子,技術革新也會不斷進行。
墨門的地位,只會越來越高!
尤其這老頭還是虞衡清吏司郎中,負責管理神州境內各地資源,即便只是負責統計,對李衍他們而言,也有不小好處。
比如新式火藥,今后就有了門路。
若要找一些東西,也知道該往何地著手。
而且這老頭也是個精明之人。
他來的時候,故意沒穿官衣,由林夫子進行介紹,說話是江湖同道的態度,還對魯班木鵲,表現出極大興趣……
李衍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什么意思。
當然,他也沒直接松口,而是等了兩天,在這老頭兒也越來越急時,才開始攤牌。
“元長老。”
小院廂房內,李衍單獨與元豐會面,倒上茶水微笑道:“聽說如今的工部左侍郎韓墨,也是您墨門之人?”
“這位韓大人年富力強,還負責朝廷新式火器鍛造,若是加上魯班木鵲,在西南之戰中大發神威,是否就有機會拿到工部尚書一職?”
與其他法脈不同,如今的墨門是緊緊依靠朝廷,算是給儒教打下手。
元豐也是老狐貍,見李衍已看清其中門道,面色不變喝了口茶,搖頭嘆道:“難啊,如今的朝堂之上,波云詭譎。”
“開海派和本土派斗得你死我活,我們是誰也不敢得罪,只能不斷立功,博皇上歡心。”
“元長老說笑了。”
李衍微微一笑,“這東西,我可以送給你們墨門,只為今后交個朋友。”
元豐一愣,心中提起警惕,“你要什么?”
他有件事說的沒錯,墨門如今地位正在提升,還掌控著新式火器鍛造,雖死死抱著皇帝大腿,但也被很多雙眼睛盯著。
正因如此,才要不斷立功護身,同時不能摻和到任何朝堂爭斗中,更不能站隊,以免被皇帝忌諱。
這就是如今墨門的生存之道。
李衍雖只是個江湖客,但保不準身后站著誰。
“元長老莫要誤會。”
李衍直接從腰間卸下自己的火銃,放在桌上,沉聲道:“實不相瞞,我等都是江湖客,雖耗費大量錢財做出這玩意兒,但火藥怕是越來越難搞,想請元長老有時行個方便。”
煉制新式火藥,需要“煤精”和“紅硝”。
他們上次得了一些“煤精”,加上后來托人購買“紅硝”,總算配置出一些,但若碰到幾場大戰就會消耗一空。
這兩樣天靈地寶,如今已被朝廷壟斷,想要獲得是難上加難,遲早受制于人。
其他人或者勢力,同樣如此。
別的不說,如果都尉司要用火藥為籌碼,讓他們接一些危險的活,難不成也傻乎乎去做?
能用這雞肋魯班木鵲,換取火藥穩定來源,就已經足夠回本。
“哦,這樣啊…”
元豐聽罷,頓時松了口氣,撫須道:“李少俠確實想的遠,如今各地礦脈大多已歸于朝廷,私人不得隨意挖掘‘煤精’、‘紅硝’,老夫往來各地就是為核查此事。”
“但朝廷也有規矩,我墨門只負責統計和制作,沒有調配之權,且很多人盯著,不能亂來,否則就會被人小題大做。”
見李衍眼中滿是失望,元豐頓時笑道:“但此事也不是沒有辦法,可以換個方式。”
李衍連忙問道:“什么方式?”
元豐悠悠喝了口茶,“朝廷最近,要成立一個新的書院…”
李衍眼睛微瞇,“乾坤書院?”
國慶快樂,祝國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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