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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中元起陰山

  神州有三大鬼節,

  分別是清明節、中元節和寒衣節。

  清明起源于上古春祭,周時為“墓祭”之禮,春秋時為紀念介子推,出現寒食節,兩者習俗逐漸重疊。

  自唐時,唐太宗正式下詔,將寒食節改為清明節,并定為掃墓祭祖的日子,至此逐漸發展,有了踏青掃墓、蕩秋千、放風箏等習俗…

  寒衣節源于周代,詩經所言“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因此這天要添置御寒衣物,并且祭祖掃墓,為祖先燒寒衣…

  因此相較而言,中元才是真正的鬼節。

  玄門道教中,三元節為三官大帝誕辰,因此上元節天官賜福,中元節地官赦罪,下元節水官解厄。

  而在佛門中,釋迦牟尼弟子目連尊者為了救度其母,脫離餓鬼道之苦,于七月十五日設盂蘭盆會供養十方眾僧。

  因此中元節時,無論玄門還是民間,都會舉行祭祀。

  百姓祭祖、燒紙錢、放河燈…

  佛門舉辦盂蘭法會,誦經、念佛、持咒、放焰口,為亡者祈福,愿其早日超生凈土。百姓則會捐獻食物、衣物,供養參加法會的僧眾…

  而道門同樣會舉行法會,為亡者超度…

  沈家壩碼頭上,眾多百姓匯聚,點著燭火的草船紙船,密密麻麻飄入河中。

  遠處,四面八方也飄來河燈,點點燭火相當于黑色湖面,宛如星空倒映。

  河邊還設了法壇,上面香火繚繞,堆疊了不少貢品,王道玄一襲道袍,敲動木魚,低聲誦道:“青靈洞陽,北都宮中,部四十二曹,偕九千萬眾,主管三界十方九地,掌握五岳八極四維…”

  他所吟誦,乃地官寶誥,志心皈命禮。

  沈家今年死了不少人,沈景洪父親和大哥得以安葬,但二房三房的人,卻不敢大肆聲張,只敢偷偷下葬,待家業穩定后,再透露此事。

  雖說雙方鬧得很難看,但畢竟同出一門,沈景洪心中也不好受,所以提前打了招呼,請王道玄下山,在中元節時做一場法事,超度亡魂。

  法壇前,周圍百姓們誠心祈福,又從供桌上取下一些貢品,掰碎了拋入河中。

  他們不知道的是,前段時間那一場雷罰,不僅劈死了“視肉”,也將梁子湖中千年積攢的冤魂厲鬼,全都劈的灰飛煙滅。

  扔到水里的貢品,全都喂了魚蝦。

  那“視肉”死后,留下的焦炭碎肉,雖然惡臭難聞,但對湖中各種生靈來說,確實極品美味,甚至引來了周圍河道湖泊的魚蝦。

  貢品灑下,頓時魚群繁榮強度。

  往年可不見這種景象,周圍百姓看到后,以為是冤魂厲鬼化為魚兒搶食,連忙默默念誦經文,為亡魂超度。

  河岸另一頭,遠離人群之地,沙里飛看著遠處燈火船,有些詫異詢問道:“那些地方是苗寨吧,他們也有這習俗?”

  旁邊的沈景洪連忙解釋道:“這些都是熟苗,他們和漢人打交道多,雖然頗有防備,但多年來也有通婚,習俗早已相近。”

  說罷,有些心不在焉問道:“李少俠今晚真的來不了?”

  他請王道玄做法事,還存了一些小心思,想要請李衍他們吃飯,打好關系。

  沙里飛打了哈哈,“衍小哥另有要事,不便打擾。實不相瞞,我等明后天就會離開,這次下山也是順道告別。”

  “啊,諸位要走?”沈景洪頓時有些心慌。

  沙里飛搖頭道:“我等是江湖中人,習慣了漂泊四方,總有離別之日。”

  “這段時間,多謝沈公子照顧。衍小哥讓我轉告你一句話,今后沈家若想發達,就跟工部那些官員打好關系,靜待時機…”

  沈景洪一愣,“什么時機?”

  工部主要衙門,都集中在京城,各地雖也有官員小吏委派,但都歸府衙管理。

  說實話,沈家即便沒落,也是如今最火熱的商會成員,和那些沒實權的小吏打好關系,實在想不通有什么好處。

  “天機不可泄露。”

  沙里飛哪知道,只得隨意糊弄了一句。

  數十里外,山中一座河道內。

  嘩啦啦!

  河水涌動,一頭碩大的黑魚露出水面,腦袋一甩,一個濕漉漉的包裹就落在岸邊草地上。

  呂三連忙上前撿起,打開包裹后,里面赫然是幾根陰沉木,質地細膩,散發陰煞之氣。

  他將包裹收起,嘀嘀咕咕說了一番上方語,那黑魚便尾巴一甩,鉆入水中消失不見。

  呂三則將東西收起,放在武巴身后的大背簍中,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種石頭和靈木樹枝。

  方才的黑魚,便是湖中野神黑頭大王。

  呂三和這野神相識后,又認識了附近不少山川精怪野神。

  這些東西道行不深,也就是在這偏僻之地,若是在武昌那種大城附近,早已被鎮殺,即便如此,平日里只敢偷偷摸摸修行。

  呂三見它們修行不易,便起了心思,將這些野神精怪,全都介紹給了鼉師。

  鼉師正謀求漢水水神之位,幫著朝廷,與長江上的各種老妖作戰,手底下正缺人。

  有了這些山精野怪加入,能省不少事,而將來朝廷封神后,這些精怪野神,也算有了立身之地。

  因此,別看李衍等人躲在山中修行,但也能掌握外界不少情報。

  除此之外,鼉師也有事相求。

  知道他們要上武當山,鼉師便派了徒子徒孫,四處尋找靈材,想要換取武當山上一件寶貝。

  這件事,還需李衍他們撮合。

  做完這些后,呂三才扭頭看向遠處山坳。

  只見山坳之中,懸崖上密密麻麻全是孔洞,停放著古老破敗的棺槨,此刻陰風呼嘯,隱約能聽到風中如泣如訴的歌聲。

  懸崖一處坑洞內,入口被亂石泥墻封閉,里面密密麻麻擺放著蓮花燈,李衍盤膝而坐,身前放著勾牒、神虎令、斷塵刀,周圍地面插著六把斷魂飛刀,隱約布成八卦陣。

  而他盤膝坐在中間,雙手不斷掐訣。

  這個地方,是他偶然發現。

  按照沈景洪說法,此地曾有一支龐大的苗人部族,傳聞是上古三苗族裔。

  這一只是生苗,仍保留著古老習俗,不與外人打交道,前朝大興年間,為躲避戰亂,舉族搬遷至湘西苗疆。

  這片地方,便是他們祖墳,因經常出現怪異之事,如鬼打墻、沖邪等,所以就連梁子湖附近的苗人,都不愿意靠近。

  李衍來到此地,立刻找出了原因。

  按照苗人習俗,橫死者需火葬。

  成年人不婚而無后者,或突然暴病,需將棺木放到人跡罕至的深谷遠林或置于懸崖上,叫風葬。

  而大部分人,需崖葬。

  這片地方畢竟是祖墳,原本應該有苗人神祇庇護,但苗人搬走后,時間長了就形成不祥之地。

  呂三跟他來過,說能聽到火葬陶罐中,偶爾能傳出哀嚎之聲,山崖頂上有東西夜半歌唱,許多崖墓內,更是被孤魂野鬼占據。

  而這種地方,正適合李衍修煉。

  《北帝陰山法》,簡而言之,就是人為模擬出幽冥之境,借外力進行修煉。

  隨著他不斷掐訣,一股冰冷的地陰之氣,自地下升騰而起,周圍陰風呼嘯,迅速凝結白霜。

  洞外,各種哭嚎聲越來越響。

  地上出現密密麻麻的腳印,有的沾血,有的一片焦黑,朦朧陰霧中,也出現模糊身影。

  這世間,孤魂野鬼十分可憐。白日如地獄,只能夜晚出來活動,罡風一吹,便會魂飛魄散。

  而《北帝陰山法》所模擬出的幽冥環境,對他們來說,比活人溫暖氣息,還有吸引力,自然瘋狂匯聚。

  可惜,李衍幾件法器布下的陣法,讓它們根本不敢靠近,只敢在洞外徘徊。

  而李衍,隨著手訣變化,也只覺得周圍黑暗不斷壓來,天地間一片死寂,唯有魂燈昏黃,守著神識不滅。

  他存神入定,再次來到存神空間。

  下方的陰氣海洋,距離在華山建二重樓成功,已經擴大四倍有余,隨著陰氣翻涌,轟鳴咆哮。

  羅酆山,同樣又高了三倍,矗立于海中巍峨不動,山頂兩層神闕,同樣在不知不覺中,也已變大了數倍。

  這便是根基深厚的表現。

  根基越厚,建的樓也越高。

  兩層神闕之內,供奉的神明同時睜眼,走出神闕,望向天空。

  因為修煉《北帝陰山法》,天空早已被濃郁的地陰之氣染成一片漆黑,好似烏云壓頂,隨時要碾碎這片空間。

  這便是《北帝陰山法》的兇險之處,借天地陰煞氣修煉,扛不住,便會神識破碎。

  李衍修煉了好幾次,對此情景早已熟悉,任周圍陰風怒號,依舊心如止水,緩緩掐動法訣。

  不知過了多久,在地陰之氣的壓迫下,下方陰氣海洋,也再次開始擴張。

  而隨著陰氣海洋擴張,羅酆山也緩緩拔升,上方神闕,也被罡氣匯聚包裹。

  終于,罡氣消散,神闕根基又擴大了一些。

  原本這樣暴力提升,神闋會很不穩定,但從華山得到的白帝福緣,先天庚金之氣,卻形成梁柱,令神闋不至于坍塌。

  李衍看到,心中忍不住升起喜悅。

  這先天庚金之氣,按照華山上道人的說法,可用于提升兵器武法威力。

  但他吸收的太多,反倒難以引出,只是在幾次偶然情況下,才能夠動用。

  現在看來,他的雷法威力已經夠猛,這些先天庚金之氣,用于穩固神闋,才是最適合的用法。

  《羅酆經》的修煉難度,就在于每一層建樓,所需道行,遠比尋常法門深厚。

  建成三重樓后,還要在此基礎上,形成一層羅酆六宮闕,再次增加難度。

  而李衍至此,終于達到建樓標準。

  外人只覺得他小小年紀,便已修到如此境界,卻不知他功法強橫,難度更大。

  修煉結束后,李衍緩緩睜眼,周圍大片黑暗散去,洞窟內已凝結厚厚白霜,數十盞魂燈,也已燃燒殆盡。

  洞窟外,陰風漸漸變小,那些孤魂野鬼卻心有不甘,依舊在外面徘徊。

  李衍伸手握向神虎令,但手到一半,卻停了下來,搖頭道:“今日中元節,也無需為難你們。”

  說罷,起身將陣外的云雷神鼓取來,掐訣,入諱,輕輕拍擊,同時念誦道:“諾皋!上天度人,嚴攝北酆,神公受命,普掃不祥。八威吐毒,猛馬四張……”

  這是《北帝除殃術》。

  此法最大的功能,便是解開中咒、撞殃和鬼物附身等負面狀態。

  名為除殃,并非鎮殺,而是通過驅散怨氣和陰煞邪氣,來破解這些負面術法,因此同樣也能用于安魂。

  至此,北帝法前兩層的全部術法,他已學全。

  咚咚咚!

  隨著咒法和鼓聲,外面的腳印一個個呆立不動,隨著漫天落葉消散。

  孤魂厲鬼,因怨氣凝結陰煞之氣而成,怨氣一散,自然魂歸于地……

  漢水之上,航道越發繁忙。

  如今長江水運,有兩個地方最為熱鬧。

  一個是長江主干道,洞庭和武昌兩地水軍,要押運糧草,前往宜昌,一是支援秭歸縣駐軍,二是與形勢日漸嚴重的川蜀之地溝通。

  其二便是漢水。

  鄖陽府那邊,如今駐扎著朝廷二十萬大軍,已攻破荊楚山林大部分區域,但每日糧草消耗也極為驚人。

  “小心,要撞船啦!”

  “我操你爺爺的,前頭的人瘋了嘛!”

  漢水河道上,一艘運船突然變道,歪歪斜斜,直接撞上附近船只。

  轟隆一聲巨響,兩艘船碰撞,船頭和側翼分別破碎,船上的船夫,更是被震的落入水中。

  同樣落水的,還有船上大袋的糧食。

  被撞的船頭氣得破口大罵,隨后便臉色慘白,一屁股坐在甲板上,欲哭無淚。

  這些糧食,都是要運往鄖陽府。

  一旦出了事,哪怕不是他的責任,也會受到牽連,光賠錢,就能讓他傾家蕩產。

  就在這時,河面上水浪翻涌,只見一頭頭鼉龍,叼著糧食口袋浮出水面,來到船邊。

  “多謝鼉神,多謝鼉神!”

  船老大滿臉驚喜,連忙磕頭感謝。

  漢水上的鼉神,如今最為靈驗,經常搭救落水的百姓,沒想到今天被他碰上了。

  吩咐伙計將糧食收起,又將船上的豬肉全部拋入水中,一番感謝后,這船老大才怒氣沖沖,跳到對面船上。

  這些糧食已經泡水,到了下個碼頭,盡快晾干,再調另一批糧食補上,也能不受牽連。

  但其中的損失,確實不少。

  必須要從這幫蠢貨身上找補!

  然而,當他跳上船后,當其發現不對勁。

  船上一片死寂,無論船閣內的乘客,還是船夫,全都撲倒在地,一動不動。

  船頭咽了口唾沫,小心將一人翻身。

  “我勒個娘啊!”

  眼前場景,讓他嚇得一屁股跌倒在地。

  那死去的船夫,臉色鐵青,短短時間內,眼睛和嘴巴內,已長滿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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