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人家的?
特么的,這種事敢胡亂詐?弄不好人家會直接翻臉啊。
邊濤聽著陳主任的言論,他震驚得嘴巴都快合不攏了。
甚至內心一度懷疑,是不是因為這位新上任的主任太過年輕氣盛,容不得人家呵斥。
才故意搞剛才那一出?
來個先發制人?
從旅機關樓出來,四月底的下午已經很熱了,陳鈞帶著兩人走到稍微陰涼的地方。
此時,旅部因為午休結束的緣故,隨處都能看到有不少干部走動的身影。
陳鈞沒有再開口,他目光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而旅里突然過來監察部的人,有不少干部都看到了,有人奇怪的駐足盯了一會,有人則是掃了一眼匆匆離開。
站了半晌,邊濤才終于忍不住開口道:“陳主任,咱們站這干嘛啊?”
“等。”
“等?等誰?”
瞅著邊濤那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反倒是哼哈二將之中的哈將李武界撇了撇嘴道:“還能等誰,肯定等剛才的那個孫主任追出來。”
“追出來干啥?”
邊濤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他畢竟沒有呆過野戰部隊,不懂一線單位那種暴脾氣,就陳鈞剛才詐人家的幾句話,換作任何一個干部都忍不了。
反正李武界覺得自己肯定忍不了,就算不下來打一架,至少也要吵一架才行。
聽著兩人對話,陳鈞不置可否的開口道:“確實是等孫主任下來,如果他在五分鐘內跑下來,那今天咱們就住到旅里慢慢審查吧。”
“如果他沒下來,那就收拾東西回作訓部住,每天按時過來調查,但堅決不允許在旅里或者營里住宿。”
“每天將審查的結果,拿回監察大樓協商。”
這回,邊濤終于明白了。
如果剛才的孫主任追下來,理論一番,驚動整個旅里的干部,甚至跑下來找陳主任干一架,都至少說明對方問題不大。
可不追下來,雖不能說百分百詐對了,但也怕是有七八成的把握是有問題了。
這種辦法很古板,也很沒有技術含量,可勝在突然啊,誰被這么污蔑一番還能忍住?
更何況,政治部當時還有那么多干部在呢。
只是可惜,別說五分鐘了,足足過了十分鐘,陳鈞期待的那個氣急敗壞的身影就是沒有出現。
對此,陳鈞只得揮了揮手:“去吧,你們兩個將放在會客廳的行李都拿出來,記住,拿的時候能故意走錯幾間辦公室就故意走錯。”
“多在樓里轉兩圈,我看看還有誰會下來。”
“是。”
邊濤和李武界這倆人,干別的或許不太行,但是搞一些蠅營狗茍的動作,那可是碰上看家的老本行了。
陳鈞則是站在原地,他從口袋中摸出香煙,點燃了一根,目光幽幽的看著遠處沉默了。
其實這次過來炮旅,黃志豪旅長給他的印象很深,至少在他看來這是一個兢兢業業的領導。
咋說呢,實干方面不比九十二旅的劉湘差,比馮丘虎都要勤快的多,當然,這是停留在口頭印象上的。
他也希望這種印象是真的。
但剛才去政治部聊了一會,覺得這回應該是有問題。
連邊濤那家伙都知道,廉潔建軍自律奉公這種相悖的玩笑不能開,陳鈞自己能不清楚?
他之所以會詐那個孫晨旭,就是因為這家伙言多必失,你說審查就審查唄,自報經歷干啥?
98年考入原奉天炮兵學院,大一入dang,大二比武獲得三等功,這些在那個年代應該算不上太優秀,但也絕對不是隨大流的類型。
大三參加招飛選拔,他是通過了,這個陳鈞知道,也看過這人的履歷檔案,但當時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家人沒同意,也沒讓他去飛行學院。
這些對他個人來說,應該算個不小的打擊和遺憾。
后來畢業進入單位,三年排長,兩年副連,四年連長,勢頭正猛呢,突然一頭扎進人事股。
但凡清楚這些單位關系的人就知道,這一頭扎進人事股,等待的就是上尉轉業。
他竟然出奇的又提到副營,還在擔任了四年后,突飛猛進的干到正團。
旅政治部主任,和旅參謀長在級別上是一樣的。
只不過一個是協助政委管理政工方面,一個協助旅長管軍事方面。
孫晨旭的經歷很豐富這沒錯,但很不對勁,這也沒錯。
正是因為這個,陳鈞才詐了那么一下,至于自行火炮營有沒有下放提干名額。
他知道個錘子啊。
反正當時印象沒錯的話,上面為了提高單位積極性,快速刺激基層戰士適應軍改,合成旅是給了不少提干的名額。
那家伙都不用等年底評功評選,純當福利下放的,陳鈞估摸著炮旅應該也有。
畢竟黃旅長之前那話還是沒毛病的,炮兵對一線兵要求很高,對干部要求更高,有表現不錯的老兵,趁著軍改給個機會提干也很正常。
所以,才這么詐了一下。
沒成想,還真給他詐出問題了。
陳鈞這邊還正尋思著呢,李武界和邊濤兩人沒從機關樓里出來。
反倒是旅長黃志豪下樓,左右掃視了一圈,瞧見陳鈞在遠處站著。
便快步走了過來。
在問題沒有搞清楚之前,陳鈞也不敢托大,他快速丟掉煙頭,立正敬禮:“黃旅長好。”
“哈哈,還這么客氣。”
黃志豪抬手回禮后笑道:“我看你們收拾行李呢,怎么回事?”
“旅里后面干部宿舍都收拾干凈了,住在這更方便啊。”
“不了。”
陳鈞客氣的擺擺手:“這里距離作訓部不是很遠,開車兩個小時就能過來,那邊也有工作要處理,就不打擾了。”
能爬到黃志豪這個層次的人,沒有誰是憨批,聽到陳鈞拒絕的這么明顯,剛才連行李都帶過來了,現在卻要拿走。
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是發現問題了,這是要盡可能的劃清界限。
當然,更重要的是,監察部的人一旦不住到單位,他們回去時若是有同志跟著,單位也不可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想清楚其中的利害,黃志豪嘆了口氣。
隨即主動從口袋中掏出香煙給陳鈞讓了一根,半認真半打趣道:“抽吧,我這煙你抽了不違紀。”
陳鈞知道這是老黃在點他剛才,離開辦公室時還把香煙放下的事。
他干脆咧嘴一笑,將煙放在嘴里點燃。
黃志豪見狀,他苦笑了一聲道:“我來旅里的時間不長,也就一年多點吧。”
“有些事情我也聽到一點,但空降過來的干部,甭管多高的職位,你也應該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跟你這空降的監察主任不一樣,多的話就不說了,你們要查什么的話盡管查,我能配合也肯定配合。”
“就這樣吧。”
黃志豪說完,他揚了揚手指中夾著的香煙,隨后叼在口中深深吸了一口,嘴角微微抽動著擺手離開。
陳鈞定神望著老黃走遠的背影,這種背影他見過,當年他的營長趙子恒再拒絕升任副參謀長時,那一夜老趙喝了點酒,獨自回營拒絕自己送的時候,就是這種背影。
還有他結婚時,跟老兄弟相聚,退場時,班長王恒同樣也是這樣的背影。
如果非要給這種背影來一個形容詞的話,那可能只有蕭索能闡述了。
這是,戰術布局,借刀殺人.?
不知道為什么。
看著黃志豪離開的背影,陳鈞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只有在帶兵打仗時,才能想到的詞匯。
也正是這個想法,將陳鈞嚇了一跳。
他快速搖搖頭,將剛才的猜測甩出腦海,不管怎么樣,目前情況還沒審查明白。
就不能胡亂的下結論。
但越是不想,腦子反而越亂,陳鈞突然注意到這次過來,只見了這個勤快的黃旅長,政委呢?
參謀長呢?
就在陳鈞思緒有些混亂的時候,哼哈二將或背或提的攬著大包小包的過來了。
“營長!!”
“主任!!”
“嗯,去把行李放車上,咱們先回作訓部。”
“然后那誰,老邊,你給單位的同志發個信息,讓他們從營里回來后,也去拿走行李,回作訓部。”
“參謀部的同志也過去吧,審查期間還是不要兩個單位分開住,這樣工作起來也更方便一些。”
“好嘞。”
陳鈞交代完之后,坐在返程的車上。
他有好幾次都想給徐參謀長打個電話,說說這邊的情況。
他之前是沒有徐赫升的聯系方式,但昨天對方通知自己的時候,用得是私人號碼,這么珍貴的電話,那必須第一時間存到腦子里啊。
可仔細想了想,陳鈞還是沒有撥通,他想打這個電話,無非就是自己發現點雞毛蒜皮的線索。
而本身又沒有經驗,無法做出合理的判斷。
像是尋求幫助一樣的打電話問問,但這種詢問正好應對了老爸之前的告誡,能自己解決的時候,不要求人。
當然,陳鈞自問跟徐赫升肯定沒有啥人情可言,他倒是想讓自己欠人家人情,關鍵是能欠下才是本事啊。
他目前還沒這個能耐。
既然任務交到他的手上,唯一能做的就是憑能力,看看能查到哪一步。
實在查不動了再說,反正還有一個月呢。
只是這么一來,這次審查,還真要做好打好持久戰的準備了。
接下來。
就看今天下午,其他監察同志那邊,有沒有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