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帳篷里面,沈清塵面色如玉,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這話果然不假,再配上她周身嫻靜的氣質,自有一番古典韻味。
沈清塵仔細端詳著手里的兩塊骨頭,燈光落在上面,籠罩著一層若有似無的光暈,更加顯得這骨頭頗為不凡。
“還你。”
她將骨頭遞了過去,認同了葉恒所說的話,通過交談得知,這骨頭是他祖傳下來的,因為意外有幾塊散落在山林之間。
實際上剛剛那截骨頭是葉恒徒手掰下來的,沈清塵雖然聽到了聲音,但是葉恒的動作被衣服遮擋的嚴嚴實實,她壓根就沒有看清楚。
上次那幾個驢友葉恒可以嚇唬,如今考古隊這么多人,他們還要在山上呆不少時間,要是嚇了沈清塵,難免會牽扯不少事端,他這才用了比較迂回的方法。
“其實你可以白天來的,半夜還是容易造成誤會。”
沈清塵這話說的委婉,她還算膽子比較大的,若是其他女性,恐怕看到葉恒這么奇怪的裝扮,第一時間就尖叫出聲,哪里還會鎮定自若的交談。
“不方便。”
聞言沈清塵一怔,雖不知具體原因,但猜測可能是身體有恙?所以只能傍晚行動?這么看來,一番舉動倒是合情合理,倒是她有點多疑了。
半夜到訪雖然有些冒失,但畢竟是祖上東西,再加上身體原因,也是情有可原,何況葉恒一來便站在角落里,再沒移動半步,也沒有對沈清塵有過任何冒犯舉動。
“抱歉。”
葉恒還不知道自己簡單一句話,沈清塵居然會想這么多。
眼看目的已經到達,他拿了骨頭便準備離開,眼角余光卻看到地上的書籍,微微一頓道:“這是道家書籍?”
見葉恒似乎很感興趣的模樣,沈清塵將書遞了過去,抱樸子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畢竟她心中有愧,原本以為是無主之物,沒曾想有主人了,還累的葉恒大半夜的走這一趟。
葉恒粗略一覽,便覺得此書所言頗為不錯,倒是和他先前在古墓里看到的一篇古籍有異曲同工之妙。
看著其中內容,他忍不住低語道:“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此其道生。”
沈清塵眼睛一亮,像是有星辰墜落其中,更加襯托容貌清新脫俗。
想不到對方竟然對道家學問有所精通,實在是讓她好奇不已,“你也看過此類相關書籍嗎?”
葉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考古隊的人大部分一心鉆研考古學,所看書籍也是相關專業,像沈清塵這樣的還是少數,因此整個隊伍里,對于道家學說,能夠和她說得上話的人幾乎沒有。
如今乍然聽到葉恒口中所說的這些,頓時起了攀談的興趣。
“道法自然,萬事萬物發展都有應運而生的規律,我也很喜歡道家學說,自小耳濡目染,閱讀不少書籍。”
“鼓翮清塵,風駟云軒,仰凌紫極,俯棲昆侖,我的名字便是出自這里。”
隨著纖纖玉手所指的地方,葉恒順勢望了過去。
正是抱樸子論仙篇。
葉恒沉默片刻,聲音嘶啞的開口問道:“你覺得世界上有神仙嗎?”
沈清塵思索一番,“淺識之徒,拘俗守常,咸曰世閑不見仙人,便云天下必無此事。夫目之所曾見,當何足言哉?天地之間,無外之大,其中殊奇,豈遽有限,詣老戴天,而無知其上,終身履地,而莫識其下。”
“況乎神仙之遠理,道德之幽玄,仗其短淺之耳目,以斷微妙之有無,豈不悲哉?”
沈清塵借用抱樸子里面的一段話,給了葉恒模棱兩可的答案,大概意思是說:那些見識淺薄的人,拘泥于世俗,墨守常規,都說世間沒有見過仙人,便認為天下肯定不會有這種事。如果說人們都曾親眼見過,那還有什么可說的呢?天地之間,無邊的廣大,其中特異奇怪的東西,哪里會有限呢?人從生到死頭頂青天,卻不知天有多高;終生一直腳踏大地,卻不知地有多厚。
沒有想到她雖然年紀輕輕,卻也能有如此見解,書中話語更是信手拈來,不由得讓葉恒側目幾分。
原本想要離開,卻停下了腳步,連帶著周身的冷意也消散許多。
兩人談論的聲音雖然比較小,但這里的動靜還是驚醒了旁人,畢竟帳篷又不隔音,淺眠的人還是容易察覺到。
陳永輝還有衛爭就住在距離沈清塵最近的帳篷里,陳永輝耳邊傳來模糊的交談聲,似乎是一男一女,其中女的聲音有些熟悉。
緊閉的雙眼瞇開了一道縫隙,拍了拍身邊的衛爭道:“醒醒,我怎么感覺好像有人在說話啊。”
衛爭打了個哈欠,半耷拉著眼睛,恰好看到沈清塵的帳篷外面有兩道影子。
“可能是清塵在和別人交流吧。”
陳永輝有些不解道:“男音聽起來有些陌生,而且都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說么。”
衛爭翻了個身,把被子扯過頭頂,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誰知道呢,大半夜的不睡覺,也不知道有啥好交流的。”
“你也別多想了,總歸是別人自己的事情,咱們明天還要早起呢。”
悶聲悶氣的聲音從被子里傳來,陳永輝一聽也覺得很有道理,睡意來襲,也沉沉睡了過去。
另外一邊的葉恒和沈清塵交流卻是漸入佳境。
葉恒在論道的時候,周身氣度都感覺變了,不再那般陰森晦暗,宛若得道高人。
而沈清塵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身邊大多數人,并不喜歡這些彎彎繞繞的道經古文,讀起來只覺得晦澀難懂,不知其意。
而且和那些浮于表面的理解不同,葉恒是真的深諳其中道理,否則也不會有如此深刻見解,甚至有些連沈清塵也忍不住拍手稱快。
難得碰到這樣志同道合之人,沈清塵心生歡喜,而且總覺得葉恒周身有種獨特的氣質,說不清道不明,時而讓她覺得森然陰冷,又時而讓她有種瞻仰高山的錯覺。
一時間打開了話匣子,博古論今,引經據典。
但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她在說,葉恒聆聽,雖然話少,但每次所說都是精辟絕妙,讓人醍醐灌頂。
不知不覺當中,兩人就談論到了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