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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競選州長

  門里的清談聲時隱時現,如同樓道茶渣桶里的茶香若有若無,若不是點了王子虛的名字,他也不會聽得如此真切。

  剛才說話的是宋應廉,是和刁怡雯、郭冉冉同期進單位的一個男生,皮膚稍黑,瘦,有人看到過他周末和刁怡雯一起看電影。

  走廊上空無一人,人都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每間辦公室都門扉緊閉。走廊將十幾間辦公室串起來,這些辦公室如同八分音符,短小緊湊地構成了整個單位的所有小節。而這條走廊就是五線譜。

  王子虛站在五線譜里,感到自己像個不合時宜的休止符。

  他眨了眨眼,眼前紅漆房門上的木質紋理變得鮮明起來,隨后豁然洞開。他驚人的想象力擊穿了這扇單薄的房門。

  郭冉冉半倚靠在辦公桌前,陽光照在她的發卡上,微微反著光,刁怡雯則雙膝并攏,坐在木質沙發上,宋應廉站在房間里,雙手揮舞,慷慨激昂。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同事,或坐或站,一切歷歷在目。

  宋應廉說:“小刁你不用壓力大,我看你比王子虛機會大。是,他前段時間是出了風頭,可沈清風都幾乎是半點名地批了他。領導真看中的還是你這樣扎扎實實寫作的。”

  刁怡雯說:“可是,我只在西河文藝上發表過。我也沒寫過材料。”

  郭冉冉說:“西河文藝怎么了?有些人想在西河文藝上發都發不上呢。偷偷告訴你,之前門房跟我說過,以前啊,王子虛給西河文藝投過很多次稿子,結果連影兒都沒見著。”

  “還有這回事?難怪沈清風瞧不上他。光會背書名不會寫算什么……”

  “反正放心小刁,關起門來說,我們這個辦公室里的人肯定都投你一票。”

  想象力衰減了,辦公室里的景象消失了,王子虛的視線退回到緊閉的房門上,盯著紅漆木門發愣。

  忽然間他恍然大悟:張蒼年一直在提示他“做好準備”,他一直不知何為“準備”。聽到這室內談話他才醒悟過來,原來這就是準備啊。

  他明白自己為什么這把年紀還混得這么栽了。剛來單位頭幾年,他只知道吭哧吭哧埋頭干活,領導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同事推給什么活兒就干什么活兒,光會做不會說,以至于總是莫名其妙得罪人,總有人給他在年終考評上打低分。

  宋應廉、郭冉冉就相當于刁怡雯的選舉團,通過演講、游說、拉選票、辦公室聯誼等活動,很快獲取了一間間辦公室的。

  紅辦、藍辦、搖擺辦,他們將會一個個前往游說,一個個做工作。這個袖珍選舉團的活動唯獨繞開了王子虛的辦公室。

  他理解張蒼年為什么特地跑來提醒他了,想必他對這些活動心知肚明,但站在他的立場,又不好把話說透,只能旁敲側擊,催他也開始活動,不然就被整個單位孤立了。

  小小一次評優,竟搞出了選美國總統的陣勢。王子虛心悅誠服。

  “咔噠。”

  眼前的房門忽然被打開了,一個同事手持茶杯,半個身子欠出房門,跟王子虛撞了個對眼。

  宋應廉的聲音越過他的身體傳到王子虛耳朵里:

  “沒事小刁,就算你沒發表過西河文藝我也投你,王子虛太傲太高冷了,仗著自己讀書多,都不跟我們說話。”

  跟王子虛打照面的同事一臉尷尬,站在原地不知該說什么,王子虛很自然地轉身,如同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從他們的辦公室門口離開,生怕驚動門里高談闊論的人們。

  他回到自己辦公室,在自己位子上坐下,扎著腦袋。

  上午忙完了那個報表,本來他打算趁著沒事,好好構思一下腳本內容。但呆坐半晌,一個字都想不出來。

  他覺得自己在精神上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無視這些蠅營狗茍。他看到了長江,他如同夸父一般朝長江而去,可他終究沒有夸父那般的長腿,能夠輕而易舉地跨過滄浪,他只能在這滄浪江中跋涉,任由濁水漫過頭頂。

  既然本身就不追求進步,他也不想傳遞冷氣了。

  他自己已經遭受了夠多的不公對待和無形歧視,他不想把這些喪氣的內容傳遞給年輕人。所以他選擇默默退開,以一種不影響他們心情的方式。

  如果被他們知道,他們的談話自己一個字不落的聽到耳里、記到心里,不知道又會作何感受。他只能假裝沒聽到,假裝沉默不語。

  可惜,他終究沒有自己想象得強大。電腦屏幕上光標閃動,他還是被影響了。

  忽然,王子虛抬起頭。

  他媽的,憑什么?

  我都放棄評優了,我都把機會讓給你們了,你們拉票,玩你們的就是了,為什么還要在背后踩一捧一?

  他一直在考慮所有人的感受。考慮老婆的感受,考慮父親的感受,還要考慮同事、領導的感受。

  但從沒有人考慮過他的感受。

  一個30歲的沒錢男人就活該人厭狗嫌小透明沒人在乎他擁有的精神世界連存在本身都是擋住了別人的道需要一腳踢開方得世界和平,這世界屬于我們也屬于你們唯獨不屬于他他就活該乖乖讓出這個世界不能有情緒。他媽的,憑什么!

  王子虛站起身,大踏步走到剛才那扇門前。門里的聲音變小了許多,可能是剛才開門的同事告訴有人偷聽,所以他們壓低了聲音。

  王子虛伸手,“咔”的推開門。

  談話聲戛然而止。

  郭冉冉斜靠在辦公桌前,刁怡雯雙膝并攏坐在木沙發上,宋應廉則站著,回頭詫異地望著他。

  云朵飄過來把陽光擋住了,辦公室里像打了一層日式濾鏡,光線鮮綠而透明,讓人心情愉悅。

  王子虛掃了眼所有人,說:“西河文藝算個屁啊。”

  程醒戴著防藍光的室內鏡,長長舒了一口氣,雙手離開鍵盤,拿起鼠標,了“發布”。

  小王子獻給世界的40封情書并不是一口氣發出來的,他更新兩封。

  更新到38封時,他在紅椒上的粉絲數已經突破148萬了,都有上萬條留言催更。

  有商找來,想跟他談商業合作事宜,報價開到了一單十二萬,他都婉言謝絕了。因為他覺得這是小王子的功勞,他不能貪天之功。為自己謀利就變味了。

  聊天軟件里,一個花臉丑貓的頭像跳動起來。程醒點開一看,是之前溝通聯系過的文藝界雜志主編,田振磊。

  文藝界是一本偏年輕化的小說期刊,在嚴肅文學領域,影響力僅次于獲得九月長江花國等少數幾本雜志,某種意義上,甚至比那些雜志更收年輕人喜歡。

  田振磊說:“小程,我想以專欄的形式,把咱們小王子情書放到文藝界上。想跟你商量下怎么操作。”

  程醒坐直身體,在聊天窗口輸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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