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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半澤子虛

  茍應彪雙目赤紅,氣喘如牛,他被王子虛罵得如同半夜驚悸忽然夢醒,渾身都在發顫,心臟仿佛被什么攥緊了似的疼得難受,太陽穴也一跳一跳的。

  王子虛雙拳攥緊渾身緊繃,站得如同一條旗桿般挺直。看上去文質彬彬,但從距離上看,隨時可以給他一拳,導致茍應彪心理壓力極大。

  忠厚老實人的發狠,像白米飯里埋伏著一根魚刺,給人造成意料之外的暴擊。茍應彪猝不及防之間被堵在辦公室,他絲毫沒預料到這個局面,以至于語氣先天軟了幾分。

  “評優是組織上的決定,你有意見,可以以正當途徑向組織上反應,而不是在這里發脾氣拍桌子!告訴你王子虛,就憑你這種行為,今年的優秀就不可能給你!”

  王子虛輕蔑一笑:“沒今天這事兒,優秀難道就會給我了?茍應彪,你畫大餅的這套功力還是如此爐火純青,不過留著你媽吃去吧!告訴你,評優,我三年前就沒想過啦!

  “還組織上的決定!哪次不是你內定了人選上會走個過場?咱單位誰不知道‘不跑不送原地使用’?你不會真把自己催眠了,以為你自己很公正吧?”

  茍應彪指著王子虛的鼻子:“你把話說清楚!什么內定?什么‘不跑不送原地使用’?哪一年的評優不是經過班子集體討論,哪一年的優秀不是眾望所歸?哪一年的沒有會議記錄和檔案臺賬?你說清楚!”

  “眾望所歸?”王子虛冷冷一笑,“茍應彪,要不要我幫伱回憶回憶,你上次開會還是在安排偽造會議記錄呢!

  “我再幫你回憶回憶,2017年!評優的是老同志趙喜春,你找我談話,說趙老再過兩年退休,退休前要走個流程給他提一提,你記不記得?

  “但是他媽的你問問老同志們,誰在辦公室見到過趙喜春了?我在這兒工作七八年了,我連他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吃空餉,不上班!這是你說的眾望所歸!?

  “2018年,單位要流轉一個編制崗位到其他事業機關,當時你定的人是張夢文,這年輕人一進單位就只想考公,安排的事從來不做,一碰到忙的時候就鬧肚子要請假,你想把他弄走。

  “結果他跑來跟你吵架,吵了三天,你許諾當年度的優秀給他,讓他帶著榮譽走,他才罷休。人家到了新單位,第二年就進了班子,還是照樣不做事。這就是你說的眾望所歸?!”

  “2019年……”

  “老王,你怎么了?有什么話不能下班了好好說嗎?你這弄得影響多不好!”

  向志強打斷了他,從門外擠進來,拉著王子虛的胳膊往外拖。

  “放手!”

  “你先冷靜一下!我是為你好!”

  王子虛掙扎著被拖到門邊,看到走廊上的景象,嚇了一跳。

  走廊上站滿了人,張蒼年站在辦公室門口,手里捧著茶杯,嘴唇抿緊,一言不發;許世超目瞪口呆,刁怡雯一臉驚駭。

  眾多同事在走廊上探頭探腦,但他們只是默默聽著,沒一個人吱聲。這場景沉默得詭異,詭異得可怕。

  王子虛掙脫了向志強,回頭伸手指著他:

  “向志強我警告你,現在是我在處理跟茍應彪的私人恩怨,我跟你無冤無仇,但如果你想攔我,我回頭就弄你!這工作我可以不要,你可以不要嗎?你考慮清楚再來勸架!”

  向志強被嚇得松了手,旁邊有人把他拉走算是給了個臺階。這灘渾水沒人敢過來趟了。

  王子虛轉頭氣勢洶洶殺回茍局辦公桌前,接著說道:

  “2019年,本市碰到百年一遇的洪災,單位大部分人都抽調到河堤上防汛,那一年的評優,你給了胡曉萍,說她是抗洪先進。但她一直留守后方,她根本就沒上堤!

  “當年很多同事一個星期沒回家,冒著感染血吸蟲的風險,在堤上吃住睡,被蚊子跳蚤咬了無數個包。你卻把優秀給了一個沒上堤的人!不就是因為你在她老公開的加油站可以免費加油嗎?!

  “茍應彪我告訴你,從那一年之后,我就沒想過再提拔了!我還勤勤懇懇工作,不是圖提拔,是因為我想做好本職工作,你別以為是你畫餅畫得好!我喉嚨軟,吃不下那么硬的餅!”

  茍應彪氣得發抖,伸手指著窗外道:“行,那你去舉報,你去紀委舉報我吧!你看紀委同志是相信我,還是相信你這個,在單位跟領導拍桌子,當面罵人,滿嘴臟話的刺頭!”

  王子虛說:“我罵人?要不是你高血壓我怕你死這兒,我還要打你呢!”

  茍應彪后退兩步:“王子虛!你他媽到底要干什么?我說了,你要是非要這個優秀,我明年可以考慮你!你不能以為抖抖狠,優秀就讓給你了,這兒是機關,不是黑社會!”

  王子虛上前兩步:“閉嘴!老子不優秀!老子今兒就是專門來罵你的!就是有你這樣的奸官、慫官、貪官,才搞的整個單位烏煙瘴氣!

  “沒原則,沒紀律,沒底線,單位里的人恨不得都把工作往外推,做事的越勤快,手里的活兒就越多,越不干活兒的,就越清閑。以手不沾事為榮,以踏實肯干為恥!

  “埋頭苦干的沒獎勵,偷奸耍滑的步步高升,個個都是形式主義達人,把溜須拍馬、會跑會送當本領,單位爛完了!源頭就在你這個爛心爛肝爛肺的爛人身上!

  “我告訴你茍應彪,我不要優秀,我一輩子都不要優秀,你沒資格給我評優秀,你他媽不配!”

  茍應彪捂著心口劇烈咳嗽起來,胸腔產生了震鳴音,臉部憋得通紅,好像馬上就要倒地,他伸手指著王子虛,好似懸疑片里被害人死前指認兇手一般,一臉痛苦但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不懂王子虛什么時候膽氣變得如此厚了,明明以前隨意搓揉都沒有怨言,就好像自動感應燈一般省心。誰知道今天突然故障竟造成如此惡劣的后果。

  “王子虛我告訴你,只要有我在這個單位的一天,你他媽就別想過一天好日子!提拔?別想了!我才是局長,你以為我開不了你拿你沒辦法?老子有一萬種方式整你!老子整到你干不下去自己走人為止!你給老子等著瞧吧!”

  “等著瞧什么啊?”

  一個渾厚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爭吵,仿佛大壩閘門緩緩降下關住了奔騰河流,擠在走廊上的人紛紛屏住呼吸,如潮水般退開,同時眼睛盯著那人緊閉雙唇。

  一個寬大的身影從門外進來,自帶不怒自威的氣場,辦公室里的空氣驟冷。

  “茍應彪,你談個工作怎么還談得吵起來了?是怎么回事?”

  茍應彪剛才還氣喘吁吁,看到來人后,連忙收斂起表情,迎上來道:“梅主任,您怎么來了?您來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來的人正是梅汝成。

  王子虛抬起眉,也一臉愕然,他看到,梅主任身后,劉科長沖他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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