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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壞女孩的惡作劇

  “我喜歡你呀!這都看不出來嗎?我明明已經表現得這么明顯了,我喜歡你!”

  王子虛滿臉木然,看上去好像完全沒有理解她在說什么,于是安幼南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你聽到沒有?我都這么說了,你是不是該有點反應?還是說你心腸硬到打算繼續裝不知道?”

  王子虛良久才抽上來一口氣:“不,我只是單純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安幼南憤憤道:“如果不是這個理由,你覺得還有什么理由讓我花這么多時間陪你玩?小王子就好了不起嗎?”

  王子虛依然滿臉茫然,就像個遲遲進入不了角色的演員。他上一秒還在演苦大仇深的舞臺劇,下一秒就成了狗血言情劇主角了。

  他確實是沒想到。

  他想過可能是壞女孩的惡作劇,或者是才媛的獨特癖好,又或者安幼南性格古怪,所以她才一直對自己糾纏不休。

  他唯獨沒想過“她喜歡他”這個理由。

  因為……她明明沒有任何理由喜歡他啊。

  王子虛說:“我是覺得,我三十歲了,能力平平,結過婚,身份地位全無,還窮,連出本書都要絞盡腦汁。

  “唯一能讓你感興趣的,也就是小王子這個身份。而且小王子這個身份也沒什么了不起的。我實在想不出你為什么會喜歡我。”

  安幼南突然非常生氣,舉起拳頭用力在他胸口捶了幾拳:

  “笨蛋!小王子就是了不起啊!你在網上是千萬級人氣的情圣,我一直在找你,結果你突然跑到我身邊來哄我開心,這對于一個二十歲的女生沖擊力有多強你知道嗎?我為什么不能喜歡你?”

  穿旗袍的女侍搬來一把軟椅,椅子披錦織繡,外觀煞是隆重,陳青蘿道了聲謝,坐了上去。

  女侍走后,她悄悄脫了鞋,欠身揉著自己的腳踝。

  她還在古宣閱讀沙龍的現場。剛才王子虛掀起的波瀾,在當事人落跑后逐漸平息,只剩余韻未消。

  王子虛走了,記者們追不到人,只能退而求其次,跑去采訪莊蝶。

  莊蝶本打算借機挽尊,在媒體的朋友們面前找回場面,至少用他自己的視角把剛才的戰斗解構一下,弄成“對方還行,自己也沒輸”的調性。總之也是一種贏學手段。

  沒想到本地電視臺的記者比想象中厲害,專業出身,言辭犀利,三兩句,就問得莊蝶磕磕巴巴,下不來臺,莊蝶被見勢不妙的孟欣拉開勸走,不敢再接受采訪。

  現在已經沒有成規模的聚眾團體了,沙龍恢復了常態,三三兩兩的作家形成小團體,聚在一起低聲討論。

  如果深入到這些團體的話題內部,你卻會發現,他們所有人聊的,還是王子虛。

  剛才在討論會上,被王子虛點名道姓開噴或者炮火波及的作者為數不少。私底下大家聊起來,自然對此人頗有怨言,其他人也都應和著。

  但世人總是傾慕強者的,站在圈外人的角度,不管王子虛怎么得罪人,他有流量。因此對那些冒怨氣的作家的安慰,多是隨口敷衍。

  贏家做什么都有人解讀,輸家說什么都是在找借口。

  說起來,陳青蘿的腳踝,也算是這件事的余韻。

  討論會剛開完,陳青蘿就下樓,趕往會場中心,想去見他,王子虛卻被安幼南接走,兩人并肩走得飛快,一溜煙就出了門。

  等她追到門口,只看到兩人同坐進車里,絕塵而去。她恍惚間,在門口臺階上崴了腳。

  她還是不太擅長穿高跟鞋走路。

  “陳小姐。”

  陳青蘿抬起頭,看到剛才討論會的主持人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身旁,正滿臉笑容地搓手看她。

  “陳小姐,我們待會兒有個‘新星作者’評獎,您能來做我們的公證人嗎?”

  陳青蘿說:“我什么都不懂。”

  主持人連忙道:“這個沒有什么技術含量的,就是我們計分,您在一旁監督就行。”

  陳青蘿說:“也就是只要坐在那里就好了。”

  “……也可以這么理解。”

  陳青蘿問:“你們不會作弊吧?”

  主持人笑道:“這正是您需要留意的。”

  陳青蘿同意了,點頭起身,用腳趾夾住高跟鞋細帶穿上,拖著腿跟在主持人后面。

  “這個評選,是我們基于過去一年來作家的綜合表現來評的,其中有一個獎還結合了公眾投票。

  “因為您去年是‘年度最佳’作者,不參與本年度的評選,所以我們請您來公證。”

  主持人一路走,一路給陳青蘿介紹,兩人走到準備室,陳青蘿被安排了角落一個位子坐下,還有人遞上了茶水。

  陳青蘿喝著茶水,欣賞著準備室內工作人員忙碌的景象,覺得自己有點可有可無。

  說是計分計票,現在卻都是無紙化辦公了,數據全都在電腦里。陳青蘿看不太懂,只能用漆黑的眼睛盯著那些人,試圖給他們施加心理壓力。

  忙完了,工作人員在她跟前排成一列,為首一人手持名冊,當著她的面宣讀道:

  “2024年度,古宣沙龍星作家評選的結果如下:

  “年度最佳作者,顧藻。專家得分96分,公眾得分85分,綜合得分92.7分。”

  陳青蘿點了點頭,這個結果在情理之中。

  今年的茅獎,最有力的角逐者除了她以外,就是顧藻了。

  如果王子虛的《石中火》出版了,好像可以爭一爭這個獎,可惜沒有。除了顧藻以外,好像也沒有其他人選。

  “年度新星作家,石漱秋。專家得分84分,公眾得分99分,綜合得分88.5分。”

  陳青蘿皺起了眉頭。

  “我問一下,這個新星作家的評選標準,是什么?”

  宣讀人放下名冊,很有禮貌地道:“新星作家要求年齡在25歲以下,且第一次出版作品。”

  “哦,那其他候選人有哪些?”

  “這次的候選人不多,除了石漱秋外,只有張懷芳、李鹽……”

  陳青蘿聽了幾個名字,點了點頭。實際上,這些人的名字她都沒聽過。

  盡管對這個獎的評選并不是很滿意,但她作為一個公證人,又不是評委,沒法推翻已經形成的結果。

  而且石漱秋在這群候選人當中,還確實就是唯一一個耳熟的。所以她也沒什么意見。

  “接下來是‘最具魅力作家’獎,”宣讀人見她沒意見后,接著說下去。

  “‘最具魅力作家’王子虛,公眾得票137萬5281票。位居第一。”

  “噗!”陳青蘿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我實在沒什么魅力。”

  王子虛呼出一口氣,說完這話,心里不止是自卑,還有唏噓。

  情圣?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時候得到的名頭。就算是,那也是他用小王子這個面具偽裝出來的,他總覺得和自己沒什么關系。

  安幼南卻似乎并不認同,她雙手夾住他的臉,把他搓成帶魚的形狀:

  “你支棱一點,我不想我喜歡的人是個沒有自信的傻逼。”

  “說傻逼就有點過分了吧?”

  “連自己的魅力都發現不了,你不是傻逼是什么?”

  安幼南揚起臉,又說:“我已經想好了,我們可以私下見面。只要我們不在公開場合一起露面,我媽是不會知道的。

  “而且就算她知道了,也不敢聲張,她一定覺得這是一件丑事,還會幫我們遮掩,我們可以偷偷約會,其實想想也挺刺激……”

  王子虛打斷了她的幻想:“你不會還在想談戀愛的事吧?”

  安幼南瞪著他:“我就是為了說這事,才到車上來的呀。”

  “騙子。”她說,

  “你不是說作家要真誠嗎?你摸著你的良心說,如果沒有今天這事,你就真的絕對、絕對不會喜歡上我?”

  “我說過了,我已經結婚了。”

  “我問的是你的心意,你干嘛轉移話題?你心虛了。”

  “沒有,”王子虛說,“對于你來說,可能自己的感覺、心情更重要,但對于我來說,人生最重要的,唯有責任。”

  安幼南依然冷笑:“所以,你就是因為有老婆,所以絕對不會喜歡我,對吧?”

  “也可以這么理解。”

  “那你說,如果陳青蘿也說喜歡你,你會答應她嗎?”

  王子虛愣了半秒,就是這半秒,讓安幼南逮到機會,指著他說:

  “你看!你猶豫了!什么狗屁責任,你就是不想面對現實罷了!”

  王子虛忽然感到一陣慌亂,不僅為自己那半秒的猶豫,也是因為,安幼南居然會在此時提陳青蘿的名字。

  難道,他的心思已經表現得這么明顯了嗎?

  如果連安幼南都能看出他的心思,他又有什么資格說自己問心無愧呢?

  “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么,”安幼南說,“你在想,‘她怎么知道我暗戀陳青蘿的?她難道是神嗎?’哼,沒錯,我就是神。”

  她直起身子,扶著他的肩膀道:“你看,反正都已經精神出軌了,不差一回兩回,而且說不定談一段時間,你老婆就跟你離婚了,你現在拒絕了我,以后指不定后悔呢。”

  王子虛嘆了口氣。

  “我只是不希望你以后回想起我時,會后悔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你只是一時沖動,激素水平消退后,你會厭倦,會用過去的感情磋磨自己現在的感情。與其到時候相看兩厭,不如相忘于江湖。”

  “哼,老頭子一樣的發言。”

  安幼南嗤之以鼻:“說什么一時沖動,哪段愛情不是一時沖動?人類的生命本就短暫,為什么要用永恒為借口抹殺自己現在的意愿?”

  “正是因為生命短暫,所以人類才追求永恒。”

  “即使追求永恒,一場驚心動魄,能夠珍藏一輩子的初戀,才是我的永恒。你的永恒又是什么?”

  王子虛停頓良久,然后說:“文學。”

  “文學?”

  “文學。”王子虛點頭。

  “呵。”

  安幼南撩起頭發:“你別人設入腦,真把自己當文學騎士了?就算是文學騎士,也要愛,要性,要吃飯睡覺的吧?”

  王子虛說:“我不是不食人間五谷,也不是把文學家當成了高風亮節的圣人,讀了這么多書,見過這么多人,我也認識到,不管地位多高的人,都是血肉之軀,都有欲望,有些人的欲望甚至遠強于普通人。

  “我在乎的是心結。”

  “心結?”安幼南重復了一遍他的話。

  “心結。”王子虛說,“我的寫作方法是體驗派的,情緒會影響文字。如果精神上有污點,就會有心結,下筆就會遲疑。

  “我不想以后描寫妹妹、家人、親情的時候,想起的是讓我心懷愧疚的事情。我不像你有那么強的主體性,反思會讓我下不了筆。”

  安幼南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看了良久,翻身從他身上下來了,回到了副駕駛。

  “你走吧。”

  “嗯?”王子虛望向她。

  “走。”安幼南說,“走了就永別了。當你走出這個門,我們這輩子就永遠不再見面了。”

  王子虛坐在車里沉默了一會兒,沉重的空氣漂浮在兩人之間。

  最終,在安幼南后悔之前,王子虛推開了車門。

  “你妹妹居然是我這個樣子的女人,污染了你的人生體驗,真是抱歉吶。”安幼南在車內幽幽道。

  “不。”王子虛走了出去。

  關上車門前,他回過頭說:“我很高興與你相遇。實際上,當我得知我有個妹妹,而且這個妹妹是你這樣優秀的人,其實內心是很高興的。這讓我感到在這個世界上,不那么孤單了。”

  說完,王子虛關上了車門。

  數十萬美金打造的豪車里,透過幽邃的車窗鍍膜,安幼南淚如雨下。

  沿著別墅區的小徑往外,穿過綠植掩映的小山丘,走兩百米,就到了濱江大道上。這里沒什么車,距離市中心有七八公里。王子虛竟然忘了可以叫車。

  實際上,他現在心亂如麻。今日發生之事對他的沖擊不亞于對安幼南的沖擊。分心開解安幼南,倒是讓他度過了應激期。

  跟安幼南分別后,一股酸楚又泛上來,心情低落。

  他轉過一個拐角,看到一個穿著黃色西裝的人,朝他伸出了手,打了個招呼,似乎早在等他,示意讓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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