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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南北之戰

  慶佛原。

  梁岳隨幾位誅邪司的年輕人一同來到此處,就見四周青山環繞,原野之中一座擎天高塔,巍峨聳立。三十三層檐角崢嶸,透著無上威壓莊嚴。

  通天塔的大體已經要完成了,只剩內部的細節,所以外面依舊有御都衛把守,圍著圍欄。

  之前梁岳曾在這里飛踢太子,也算是他在國朝堂的成名一戰。

  后來通天塔一事從盧遠望手中又移交到新的工部尚書手里,迅速就完成了工程。

  因為有妖獸和修行者的存在,建筑速度極快。只是其中的繁復陣法不是能夠縮短時間的,即使有許多陣師在忙碌,也還要幾個月才能完工。

  屆時牧北帝將可以通過此塔凝聚祈福愿力,借此修行香火延壽。因為皇帝的修為不高,沒有透支香火成神的風險,所以玄門對于此事沒有阻攔。

  他只是想多活兩年,就由他去吧。

  朝當下的情況,牧北帝多活一段時間,對于四海九州的穩定也有好處。一旦牧北帝駕崩太子即位,說不定又會重演當年新帝登基時的動蕩。

  可是對于那攙有烏靈種的香火,售賣已經悄悄停止了。應該是掌玄天師傳遞了什么消息,讓牧北帝不得不放棄了這個計劃。單純地凝聚愿力,雖然效果差上不少,可也不是不能修煉。

  時辰未到,這里已經烏泱泱圍滿了人。

  現在就是這樣的,只要兩個成名的天驕愿意將挑戰時間公開出來,立刻就會引來一群好事者圍觀。這其中還會有很多梁岳這樣的,也打算參加選拔戰的年輕人。

  可以說每一位天驕都有可能是他們的敵人,有機會了解敵人的戰斗,當然就要前來觀摩。

  梁岳一眼望去,就看到了幾位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卓然而立。

  譬如之前見過的鯨門少主吳撼鼎,還有新近跌落到幼麟榜第三的齊應物。劍王孫的弟子顧懷英也遠遠站在那里,不過沒有看見他的師父。

  事實上,對于通過公開的擂臺戰來選拔參加奪城之戰的人選,曾經有人提出過異議,認為這會讓九鞅有機會了解到國參戰天驕的實力,容易做出針對。

  他們覺得應該秘密進行才對。

  可是很快就發現這意義不大,因為每一位天驕的成長都是公開透明的,只要登上幼麟榜或者因為其它事情成名,就會引來大量的關注,免不了要當眾出手。

  所修的功法傳承、擅長的神通術法,這些終歸隱藏不了。

  干脆不如就公開擂臺大選,在萬眾矚目之下,選出最能扛住壓力的人。

  不過朝廷還是做了兩手準備,武安堂在軍方專門訓練了一批年輕人,他們所有的修行和成長都是秘密的,不透露出半點風聲來。若不是鄢神兵登上幼麟榜,可能這個計劃都不會為人所知,到時候那批秘密訓練出來的人,必然也是爭奪名額的勁敵。

  像是這種暗中培養的秘密武器,想來九鞅那邊肯定也是有的。

  “嚯。”李墨忽然叫了一聲,“好亮。”

  發出這個呼喊的不止他一人,隨著此次對戰的兩名年輕僧人出場,明媚的陽光均勻灑落在兩顆光頭上,仿佛是兩團光源互相靠近。

  不過同樣是發亮的光頭,彼此之間也有些許差別。

  面壁寺的玄救和尚,俗家姓陳,身材修長,穿一襲素白僧袍,劍眉星目,相貌俊逸出塵。

  而對面來自積雷寺的圓生和尚,則是一襲緊身束袖灰布僧衣,虎背熊腰,頭頂都有青筋道道,膚色略黑。面龐剛硬方正,橫眉圓眼,一看看上去就好像能手撕虎豹,頗有幾分懾人的威勢。

  這二人一出場,陳玄救立刻就引來陣陣呼聲,其中女子居多。

  他在幼麟榜排名第四,成名幾載,在南方人氣鼎盛、擁躉無數,無人可出其右。此番來到龍淵城,居然也有如此多的支持者。

  而圓生和尚就要差上不少,他幼麟榜排名第十五,沒有那么火爆的人氣、成名也稍晚一些。世人只知道他出身積雷寺,是韓龍驤的徒孫,別的并不了解。

  即使是全部忽略掉出身、修為、名氣那些,光看長相,陳玄救都要比圓生和尚順眼不少,一顆英俊的光頭和一顆兇狠的光頭放在一起,自然是支持他的多。

  “佛門南北之爭,不知道誰能贏啊。”眾人在場下旁觀,也是興趣盎然。

  大喬笑道:“我支持陳玄救。”

  “哼,你就喜歡英俊的。”李墨從旁譏諷,“膚淺。”

  “怎么了?”大喬橫了他一眼,“不喜歡英俊的難道喜歡你嗎?”

  “我……”李墨怔了怔,正想反駁,忽然又搖搖頭,“不對,我怎么就不是英俊的了?”

  梁岳朝聞一凡問道,“聞師姐覺得誰能贏?”

  “單這二人看來,陳玄救修為略高,又是煉氣士,自然贏面略大。”聞一凡分析道,“可王彥堂師兄說他都能贏陳玄救半招,我有些不敢判斷了……”

  “呵呵。”梁岳笑了笑。

  還好王彥堂不在這,要不然聽到這話得多受傷。

  好像他是什么很沒用的人,陳玄救能輸給他,就不配和頂尖天驕競爭了似的。

  不經意間,梁岳又瞥到一旁許露枝捧著一支向日葵,問道:“許師姐,你拿的這是什么?”

  許露枝答道:“王師兄在誅邪衙門閉關苦修,可是又對這一戰的對手好奇,就讓我替他帶一只耳目來,讓他可以看到兩人的戰斗。”

  “……”梁岳尷尬了下,笑道:“王師兄也在啊。”

  那朵向日葵點了點頭。

  梁岳又問道:“王師兄能聽清我們聊天嗎?”

  那朵向日葵搖了搖頭。

  梁岳放心道:“聽不清就好。”

  至少王師兄還是個體面人,知道裝一下。

  在誅邪衙門的一處閣樓靜室內,王彥堂盤坐在蒲團上,強忍淚水,眼含精光,口中喃喃:“等我出關之時,絕對要把我失去的尊嚴拿回來!聞師妹,你等著吧,下次再向你挑戰,我絕對要……”

  “接你三劍。”

  “嗯……”似乎是意識到這話說的有點沒志氣,他咬了咬牙,又發狠地補充了一句:“甚至是四劍。”

  “等著!”

  在周遭的萬眾期待下,這場佛門南北最強天驕的大戰,終于還是開始了。

  圓生和尚一抱拳,“得罪了。”

  陳玄救則是微微單掌豎起施禮,“阿彌陀佛,圓生師兄盡管出招。”

  因為兩人都屬佛門,但不在同宗,年齡又相仿,是以互稱師兄表示尊敬。

  圓生和尚凝眉瞪眼,呼喇喇擺出一個拳架,剎那間有淡淡的墨色法相升騰。有修為在身的人,甚至能看清那是一雙盤踞在一處的龍虎!

  武道法相,他修為已經距離第六境不遠。

  果然現如今排名前列的天驕之間,修為差距極小,都是無限接近第六境。圓生雖然看似排在十幾名,可只要他一朝頓悟,說不定立刻就能沖上前五。

  陳玄救雙手拈訣,一尊琉璃寶瓶虛影最先出現在身側,做好防御。看他施展神通時,背后也有縹緲羅漢虛影,看來同樣是無限接近第六境,和上個月的聞師姐一樣。

  二人之間的修為差距,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

  “來了!”圓生和尚暴喝一聲,大步一踏,轟然竄出近十丈,帶著天崩地裂般的威勢,一腳就踏出擴散到場外的大風波!

  “慢著!”陳玄救突然一抬手,示意圓生和尚止步。

  圓生和尚單腳一頓,猛然停住,問道:“怎么了?”

  陳玄救快步上前,俯身從圓生和尚腳下,輕輕拈起一只螞蟻,托在掌心,遠遠一送。便有一股清風托舉著那螞蟻,飛到場地之外。

  “師父曾有教誨,我輩出家人,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罩燈紗。”陳玄救輕輕朝圓生和尚施禮,“圓生師弟,你的停腳拯救了一條無辜生命。”

  圓生和尚雖然氣勢被剎住,有些面色不佳,可聽對方這樣說,還是回以一禮,“都是出家人應當做的。”

  二人一番交談,之后又各自退后,重新開始戰斗。

  圓生和尚再度暴喝一聲,“小心了!”

  說罷,轟然再度飛掠出去,身形如龍,穿過半邊場地。

  “且慢!”陳玄救忽然又抬起手來。

  “又怎么了?”圓生和尚再度急剎,瞪大了眼睛。

  就見陳玄救走到他身前幾步,單掌一劃,從地面取出一條蚯蚓,“若是圓生師兄你再向前一步,就要將他踏為肉泥了。師父曾有教誨,出家人慈悲為懷,不論生靈大小。”

  圓生和尚長舒一口氣,沉沉說道:“應該的。”

  實際上北派武僧還真沒有那么多講究,南派禪宗悟道修心,北派武僧衛道除魔,積雷寺里但凡能成長起來的高僧,沒有哪個不是一路殺出來的。

  像是陳玄救這么講究的,屬實是少見。

  “吁——”周圍的觀眾被來了兩次寸止,也是紛紛不爽,發出了一陣噓聲。還好來看打斗不需買票,不然可能觀眾們就要大喊退票了。

  陳玄救自帶的擁躉再多,也沒有看熱鬧的路人多,即使有為他辯解的人,聲量也蓋不過大眾。

  二人重新拉開距離,圓生和尚活動活動筋骨,高聲道:“玄救師兄你以神識好好掃探一遍,方圓百丈可別再有什么活物了。”

  “沒有了。”陳玄救溫聲答道。

  “好,那我來了!”圓生和尚又又又暴喝一聲,大踏步跨越十丈距離,飛身而去。

  “等等。”陳玄救忽爾又一抬手。

  “不等了!”圓生和尚怒道:“我師父也有教誨,再一再二沒有再三!”

  他又一步跨越,已然穿過二十丈距離,再一步,就能夠攻到陳玄救肉身了。

  就見陳玄救雙手陡然化為烈火金剛印,一道燃火長劍出現在掌心,向前一抵。

  圓生和尚居然就感覺這火劍直奔自己心口而來,無從躲閃的感覺,像是有某種因果的牽引。

  只能倒退或者硬扛!

  他瞬間做出了判斷。

  積雷寺武道一往無前,自然沒有后退的道理。圓生雙臂一抬,以霸王舉鼎之勢洶涌前錘,雙拳合成一團光弧,重重撞在那火焰長劍之上。

  火劍炸開,火海中穿出圓生的身影,他滿身帶火,拳風如雷震,惡狠狠一拳轟殺過來。

  縱使是一頭山岳般的妖獸,挨了這怒火充盈的一拳,也要當場倒斃。

  可陳玄救卻只是輕輕吟哦一聲:“烈火金剛,其焰不滅。”

  在圓生和尚的拳頭砸到敵人之前,他背后漫天紛飛的火焰瞬間凝結成一尊烈焰金剛佛影,面目眉眼依稀竟與陳玄救相似。

  這烈火金剛身鎖定了圓生,一掌呼嘯印落下來。

  它距離圓生和尚更近,絕對要比圓生更先完成攻擊。圓生和尚的回應是一步不躲,背后衣衫猛然炸開,片片碎裂,露出盤龍踞虎的一片刺青。

  在烈火金剛的巨掌落下之前,他刺青上的龍虎忽然一同睜開了眼睛!

  “吼——”

  龍吟虎嘯交雜在一起,虛影升騰,與那烈火金剛對撞在一處。

  轟隆隆隆!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光影、火焰交雜在一處,仿佛一朵奇異的花盛開于此,炫目光芒刺得周圍觀眾都紛紛閉上眼睛。有修為在身的人去都努力地看過去,試圖第一時間分清場間勝負。

  一直到片刻之后,焰火與煙塵才緩緩散去,露出場中景象。

  就見圓生和尚赤裸上身,露出一身肌肉,虬結剛硬處如巖石雕琢,保持著前沖出拳的姿勢,拳頭離陳玄救只有一寸之遙。

  陳玄救身前的寶瓶法印已經被他打碎,只剩本身站在那里。

  可他卻無法再向前一步了。

  因為腳下竄出的無數樹藤將他牢牢捆縛住,身軀難以動彈半點。這些樹藤不止懷有巨力,且無比堅韌,還有一絲絲讓人筋骨松軟的毒素。

  “圓生師兄,方才我第三次喊等等,是因為我察覺到你心緒亂了。”陳玄救緩緩說道,“戰不可急,急則失察。若是你巔峰狀態,絕對可以察覺到,我施展的不是兩道法印,而是三道。”

  “琉璃寶瓶、烈焰金剛……還有須彌生樹。”

  “我本欲叫你等等,調整好心態再行戰斗,可惜你求戰之心過于迫切。所以這一戰你并沒有敗,而是我一開始的兩次喊停影響了你的心境,若是正常對戰,我落敗的可能很大。今日,咱們就勉強算個不勝不敗之局,如何?”

  他的聲音溫和,讓場間的躁動漸漸平復,也讓所有人明白了情況。

  可圓生和尚卻是搖頭。

  “輸了就是輸了,積雷寺有打不過的人,沒有輸不起的人。”圓生和尚直視對方,“以后若有機會,我會再行挑戰,希望你不要拒絕就好。”

  “隨時恭候。”陳玄救輕輕施禮。

  這一戰結束的速度也算很快,可是看的效果確實雷火交加,頗為震撼,所以大家也算是滿意而歸。

  梁岳看得也是頗為意動,能在萬眾矚目之下與頂尖天驕對戰,屬實是一樁令人憧憬的事情。尤其他剛剛突破,正是想尋些強者大展身手的時刻。

  不由得也在心中盤算,要不要找誰挑戰一番?

  可是這對手不能太強,像是幼麟榜前十那幾位,自己的實力應該還不足以挑戰。輸了可能有損道心,贏了也要底牌盡出,不太劃算。

  太弱也不行,起不到任何歷練的作用。

  得找誰呢?

  他一邊想著,一邊就要與誅邪司眾人離開,這是,就聽遠處有個清脆的女聲忽然喚道:“梁仙官!”

  “嗯?”梁岳轉眼看去,就見前方一背劍女俠,姿容靚麗,款步而來。

  正是當日曾敗給自己的東洲俠女,趙新竹。

  在她身后同行的一眾人,果然還是吳撼鼎他們那批鯨州俠客。

  “趙女俠。”梁岳回禮,不知對方有何來意。

  就見趙新竹面帶微笑,目光晶亮,開口道:“我要向你挑戰!”

  早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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