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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出山

  涼州邊境,天峽關。

  傳說在遠古時期,世上只有四海九州與一些海外孤島,而遼闊的鞅土是不存在的。后來有神圣飛升,才將這座巨大的上界之土斬落。所以上面才會有那么多災土、遺跡,動輒會取人性命,即使過了數萬年依舊不太宜居。

  正因為原本就不是同一塊土地,鞅土與九州大陸之間隔著一條長長的大裂隙,被稱為天峽。在西北大戰之前的漫長歲月里,九州王朝與鞅國都是隔著天峽對望。

  以此地為分界線,邊境狹長、照看不嚴,常有九鞅部族偷偷越過天峽南下襲擾。直到牧北帝越過天峽追擊,將雙方邊境遠拓至霜北城,這才讓九州邊境徹底安寧。

  如此一來,原本重兵囤守的天峽關,倒是逐漸松懈下來,如今只剩少數士兵留守關隘巡防。

  “報一一”

  “盧將軍,關口外七里處發現火焰痕跡,像是九鞅火蛇部的手法,該不會又有小股鞅人越過天峽吧”

  一名探馬自雪地中疾馳回來,上報了自己的發現。

  “不可能。”城頭上烤著火,正優哉游哉吃著葡萄的將軍站起身來,“霜北城那邊卡著九鞅的葫蘆腰,火蛇部的騎兵一路越過天峽這絕對不可能!”當初的九鞅部族越過天峽襲擾邊關城池,進退都很容易。

  如今他們要繞過霜北城,之后再穿越過整片舊木狼部的領地,再越過天峽,困難程度大了太多,這幾十年都沒發生過這種事情。

  “可是看那痕跡,確實像是九鞅的毒火!”歸來的探馬回道,“若是不加理會,萬一有什么疏漏可怎么辦”“嗯..…...”城頭上的將軍皺了皺眉,不情愿地圍上披風,“頭前領路,我帶一隊人過去看看!”他是龍淵城里的世家子弟,到天峽關來屬于意外,天寒地凍的,誰想出去干活可是好歹也算邊關,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只好前去查看一番。

  于是天峽關的輪值騎將盧書野點上了一隊兵馬,由那探馬領路,一路疾馳來到城關外數里遠的野林之中。

  “將軍,在這里!”那探馬伸手一指。

  “你們在這里警戒四周!”盧書野下令之后,隨著那探馬入林,果然看到了一堆篝火痕跡。

  其中有隱隱約約的真氣波動,四周草木枯衰,看起來正是九鞅火蛇部的毒火。

  作為邊疆將士,他們對此多少都有所了解。

  “看這痕跡,這火堆熄滅應該還不到一刻鐘!”盧書野思付道,“此地一來一回并沒有多久,你來這里之前,應該能看到鞅人才對而且他們留下了火跡,卻沒有留下腳印,這是為何那探馬聽到他的問話,卻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是低著頭,反問道:“將軍心思如此縝密,為何要來天峽關做偏將不說留在龍淵三衛,起碼也去一些能有軍功的地方啊!”“這是你該問的嗎”盧書野面色一沉,抬眼看向面前的探馬,嗆啷一聲抽出刀來,“難道你就是九鞅諜子有何居心”“將軍當初在御都衛任要職,卻因一次強暴民女事發,才被迫調來這里的吧這事情你不是第一次做,只是以往都有舅父給你把事情壓下來,可你的那位舅父,偏偏在你出事那段時間全家死光了.盧書野聽著對方的話風越來越奇怪,頓時呼喝道:“來人!將這九鞅諜子拿下!”可是自己帶來的那一隊兵馬,數十人卻依舊在外面警戒,并沒有過來幫忙的意思。

  他之所以反應這么大,是因為對方說的都是事實。

  盧書野出身神都世家,探子所提及的那位舅父,便是國丈盧遠望。

  他仗著盧家勢力,在龍淵城沒少行欺男霸女之事,都是靠著舅父的威望壓下來。

  其實很多時候盧遠望可能都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只是有這層身份在,辦案的官員自然就會幫他去欺壓平頭百姓。

  那些沒什么背景的百姓,稍微恐嚇一下,也就不敢再報官鬧事了。

  可是恰好是在他又搞了一次事情之后,盧遠望被梁輔國逼出神都,半途全家遭難。

  沒了這個大靠山,頓時沒有人再保盧書野,眼看案子要捅到刑部去。

  是娘親去求了宮中的盧妃,涕淚俱下,言稱讓他改隨母姓,以后就是盧家唯一的直系男丁,要給盧家留后。

  盧妃這才心軟,求人將改換名姓的他送到了天峽關來避幾年風頭。

  這段往事在關隘之內根本無人知曉,他也從未對人提及過。

  眼前這小小探馬是如何知曉外面的部下也都不聽號令,盧書野頓時有些慌今日好像是一個針對自己的陷阱就見那探子繼續說道:“盧將軍,今天死在這里,你還能算上個為國捐軀。

  以你本應得的死法來說,已經是賺了,就別掙扎了。

  盧書野左右看看,突然暴起,翻手一刀帶著赫赫罡風,朝對面的探子劈斬而去!他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就算是周圍的士兵都已反水,他也要憑借一身武道殺出重圍。

  可那在他手底下當了兩個月探馬的小兵,目光陡然變得凌厲,翻手就打出數道兇猛火蛇,正是九鞅火蛇部的神通!轟一—盧書野幾乎沒有任何防御能力,就被數道火蛇纏身,轉眼炙烤成為一具焦尸!“啊.…...”他慘叫半聲之后,噗通一下,尸身倒地。

  那探馬收手,目光淡漠地說道:“回去稟告,鞅人越過天峽關襲擾邊境,盧將軍遭遇小股九鞅敵軍埋伏,不幸身亡。

  龍淵城的街頭巷尾,突然都開始流傳著一些消息。

  “太子在南州被霸山賊寇綁架,九鞅部族又開始越過天峽關襲擾邊境,連城頭守將都被殺了!”有人義憤填膺地宣揚著這些,在茶樓酒肆之中慷慨激昂。

  “若是再一步步的退讓,那他們都會愈發得寸進尺!“朝廷為何不發兵陛下為何不打啊!”“陛下未必不想打,只是他畢竟老了,而鎮國尚書的年紀更大,他們都不想再承擔風險!”“鎮國尚書一向是不想開戰的!”“會不會是某些人收了霸山和九鞅的利益”邊關守將被殺的事情發生不過一兩日,就已經在全城鬧得沸沸揚揚。

  加上之前的太子被綁一事,雖然實際上被綁的是梁岳,可在事情發生時朝廷并沒有說明,現在再澄清說被綁的太子是假的,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多數百姓都覺得就是太子被綁了,只是從霸山贖回人之后,找個借口讓面子上過得去而已。

  九州正統大國,屢屢在霸山賊寇與九鞅蠻夷那里吃癟,讓素來驕傲的神都百姓心中充滿了憤怒。

  一些聲音也合時宜的出現了。

  “兵部應該換人了,武安堂更是要換人,鎮國尚書太老了,需要更有進取心的人上位,才能讓那些反賊與蠻夷畏懼!’就是在這股風刮起來的時候,突然有人發現,多年來很少打開的霸山侯府大門,這一日敞開了。

  一道身著舊時甲胄的身影從中走出,乘上車駕,出發了。

  頓時間街頭巷尾沸騰!難道是他要回來了“沒錯!就是他!”得知消息的人奔走相告,都想起了曾經接連收到勝利消息的那些個年月,那時的龍淵城,日日沉浸在歡慶的氣氛之中。

  自從唐嵬閉門不出以后,國戰事少了,沒有人能再給神都百姓帶來那種震撼。

  后面的姜鎮業、凌三思,都不過是拙劣的模仿者罷了。

  回來吧,唐大將軍!我最驕傲的軍神!歷歷在目的凱旋,眼淚莫名在流淌!依稀記得天峽關,還有霜北城大捷,破城滅國最擅長....唐嵬就這樣在神都百姓的關注之下,來到了皇城之外。

  守門的將士看到他之后都有些錯愕,但很快就有人出來將他迎了進去。

  一路來到武安堂,這軍機重地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進的。

  可是唐嵬就這樣在守衛的注視之下,淡然地走了進來,愣是沒有一個人敢攔他。

  能在武安堂當守衛的,肯定也是征戰多年、倍受信任的老卒了,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沒有經歷過唐嵬十余年前戰無不勝的時代但凡經歷過那個時代,誰又敢去阻攔他呢或許他們心中也都藏著這樣的期望….…回來吧,唐大將軍。

  而武安堂內的其余十幾位神將,在看到他走進來的時候,同樣都有瞬間的錯愕。

  這些年來唐嵬始終閉門不出,好似與朝中有著某種默契,他們都習慣了十八神將其實只有十七人,平日里在九州軍鎮與神都輪值之時,也從沒有他的任務。

  這一刻,見到他突然出現,全員沉默。

  半晌之后,還是本次集會的主角,鎮國尚書齊昆侖率先開口,“既然來了,就坐下說話!”唐嵬看著齊昆侖,先是深深鞠了一躬,“多年未曾拜會師父,是徒兒不孝!”與那些在武安堂修行過便自稱鎮國尚書門徒的人不同,唐嵬是齊昆侖實打實從軍中提拔起來,收為門下弟子,栽培重用的。

  當年西北大戰時,他能夠年紀輕輕便領兵作戰,獲得表現天賦的機會,離不開齊昆侖的推薦。

  只是后來師徒倆的想法逐漸出現了偏差,甚至出現了隱隱的對立之勢,這個關系也很少再被提及。

  “你有你的難處!”齊昆侖的目光深沉,望著這個自己曾經最滿意的弟子,“不論到何時,只要一心為國,為師都不會怪你!”曹無咎看著唐嵬落座,也微笑道:“唐將軍終于愿意出山,實乃國之大幸。

  若是陛下得知,必然也會欣喜非常!”有幾位神將看向他,頓時讀懂了他話里的意思。

  唐嵬出門這件事,不是皇帝安排的,陛下壓根不知道這件事。

  那就有點微妙了.“唐將軍閉門多年,怕是對現在的形勢都有不了解!”宋知兵幽幽說道,“這么急著趕過來,是知道今天可能會治齊老的罪嗎”“我雖然在家養傷,可也不是全然閉塞。

  我不僅知道南州的亂子,還知道北方的鞅人又襲擾邊關,如今的國,又到了危險關頭!”唐嵬與他對視一眼,目光灼人,“宋將軍,可有妙策應對”宋知兵被他這一眼戳到,只覺眼球生痛,趕緊挪開視線。

  心中暗道這廝在家十幾年果然沒有閑著,修為進境肯定不小。

  “我謹遵陛下旨意,國策如何,不需要我為將者去想!”宋知兵垂下眼眸,回了一句。

  “宋將軍此言差矣!”開口的正是一旁的梁輔道,他身為梁輔國的族弟,乃是梁家這一代的第二人物。

  他樣貌與梁輔國有三分相似,同樣鷹眼劍眉,神勢凌厲,一開口便有咄咄逼人氣勢。

  “當初武安堂的神將試煉,便有為將帥者為國所謀的題目,若是只顧帶兵打仗,不在乎這仗該不該打、該去打誰,那與兵器何異你只說忠君,可如果陛下也需要聽你的建議呢正如同現在,難道只做垂線傀儡、泥胎木塑嗎”“垂線傀儡,總好過酷吏奸臣!”宋知兵面對他就沒有絲毫退讓了,此言所指,自然就是其兄梁輔國。

  “好了!”齊昆侖一擺手,霍然站起,威壓頓生,當即無人再爭吵。

  在場之人不管什么立場,對于這位老人,心中都是充滿敬畏。

  “現在的情況就是,左相大人參我之過,要我對南州之亂負責,卸任兵部與武安堂,歸家養老!”齊昆侖緩緩道,“既然人到齊了,你們就都表下態,誰贊成、誰反對”此言一出,頓時將眾人逼到了一個不得不抉擇的境地。

  除了已經有自己堅定立場的人,在場大部分人還是有幾分猶疑,目光竟不約而同的都看向了唐嵬。

  就見他也于堂間站起,輕聲道:“我不認為師父有過,但這么多年過去,師父您......確實老了。

  “呵!”齊昆侖輕笑一聲。

  師徒倆的目光碰撞,沒有一人退避。

  “我也不認為齊老有錯,但....…”近來軍中鋒芒最盛的新晉神將凌三思站起身來,“我愿意相信唐將軍!”曹無咎若有所思地看向凌三思,沒有出聲。

  這幾年牧北帝有特意提拔凌三思,給他造了不少軍功,又讓他接姜鎮業的重任統領龍淵三衛。

  其實是有心讓他填補唐嵬的空缺,作為軍中的新一代領袖。

  換句話說,如果齊昆侖下臺,那他才是牧北帝屬意的繼任者。

  可現在這個人卻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唐嵬嗎看來陛下一直以來的擔心完全是有道理的...隨著凌三思之后,一道又一道身影緩緩起立,站在了唐嵬的身后,曹無咎心中默默計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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