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知道的,我梁家滿門忠烈。”
“我自幼就沒有父親,靠著母親獨自拉扯我們三人長大,所以才刻骨攻讀圣賢書,好不容易考入文安堂,我很珍惜我的官職。”
“偷盜一本典籍庫的藏書,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梁鵬面對著面前聚集的人群,十分平靜地解釋著,看起來還有些委屈。
文安堂大學士宋知誠滿面嚴肅,在他面前還站著庫審官薛持與被臨時叫過來的另一位典書郎劉文陽。
庫審官是負責每日早晚各檢查一次各書庫藏書的,以免兩名典書郎合謀自盜。也就是說丙字庫里丟失的這本藏書如果找不到,那這三人里一定有人要負責。
庫審官薛持說道:“我早上來檢查的時候,與劉文陽核對過,沒有任何問題。”
劉文陽同樣道:“我跟梁鵬交接時也沒有問題,他都審查過的呀!”
“那問題就是在你身上了。”宋知誠蹙眉道,“若丟失的是旁的雜書也就罷了,可是《山河靈考》是我朝機密,若落在反賊或九鞅諜子的手中,就有可能被用來對九州地脈造成破壞。此書丟失,干系巨大,需得先將你下獄查辦才行。”
梁鵬的視線在這三人面上轉了一圈,道:“我清者自清,全聽諸位上官安排。”
可這時,圍觀的人群中卻有一人站了出來,朗聲道:“梁鵬好歹也是新科狀元,就算是查也該上奏陛下由刑部查案,宋大人可是要動私刑嗎”
眾人轉頭看去,發現來者正是齊應物。
雖說他與梁鵬有劍道書院的同門之誼,可是文安堂中的大小官員,多半都是劍道書院出身,談這個毫無意義。當初他作為師兄提攜過梁鵬幾次,也不算有深交。
之所以站出來為梁鵬說話,自然還是看在梁岳的面子上。
經過上一次的談話之后,其實他已經察覺到自己與梁岳之間似乎有些隔閡,不再是奪城之戰時的親密戰友。可該仗義執言的時候,他還是不會視而不見。
“小齊,此事與你無關。”宋知誠回道,“此人說不定有賣國之嫌,不該你來出頭。典籍失竊十分緊急,正應該趕緊問出實情,消息送到刑部一來一回,再等查證,典籍早已經不知道被轉移到哪里了,”
“我再說一遍,我梁家滿門忠烈!”梁鵬聲調稍稍提高,“我祖父、父親、叔叔皆為國戰死,我大哥剛剛贏下奪城之戰……”
“就算不是九鞅諜子,亦有可能是與魔門修者勾結”庫審官薛持出言道,“不仔細查問,誰能排除你的嫌疑”
梁鵬看了他一眼,確認對方似乎只是隨口說這么一句,并不是真的發現了什么之后,才搖搖頭道:“我不怕你們查。”
周圍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帶著一些惋惜,好像在說.....年輕人還是太天真。
宋知誠他們明顯是有備而來,不然皇城衛豈會叫來的這么快 作為見慣了官場浮沉的老油條,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局面,不管東西是誰偷的,他們今天肯定是要辦梁鵬了。
到時候拖下去由皇城衛整治一番,不是想要什么口供就有什么口供 “可憐這新科狀元......”有人在人群外竊竊私語。
“也沒什么可憐的,誰讓他攤上那么個父兄呢梁輔國這么多年殺了多少人那梁岳在南州殺了多少人”旁邊人也小聲道。
”殺不殺人的,他們兄弟倆和梁輔國可沒有關系。”后面又有一個聲音說道。
“喊。”前面的人嗤笑一聲,”人盡皆知的事情,兄臺你..….…你哪位”
他回過頭,就看到了一張有些年輕且面熟的英俊臉龐,發現好像在文安堂里沒有這個人。
“我是來調查此案的。”這位年輕人排開眾人,走上前道:“聽聞文安堂重要典籍失竊,恰好我就在附近,此案便由我來接手吧。”
率隊前來的那位皇城衛旗官走出來,看向梁岳,不善地說道:“你是何人”
“這位是梁鵬的兄長,奪城之戰上的英雄!”宋知誠雖然不知道梁岳怎么會突然來到這里,可也不慌亂,特意重重說道:“也是誅邪司的三品仙官、東宮伴讀。”
那旗官道:“此地由我皇城衛管轄,案子輪不到誅邪司來插手。”
“我不僅是誅邪司仙官,還是刑部暗察司的主事,所遇案情、便衣執法。正好看到這典籍失竊案,看來不管是不行了。”梁岳信誓旦旦說道。
刑部確實有個暗察司,里面的捕快日常都是穿著常服在外巡視辦案,有一些專門作為臥底,算是較為隱秘的部門。
宋知誠在旁邊又忽然道:“可從未聽說梁仙官有這一層身份,不會是誆騙我等吧”
“我今日入宮,沒隨身帶刑部令牌,你們可以去刑部問。”梁岳一聳肩道。
眾人聽到這話都忍不住想笑。
誰不知道刑部是姓梁的 你到那說你是刑部尚書,他們也得說是啊。
“就算你是刑部的人,可你與案犯是親屬關系,也不能......”那皇城衛的旗官依舊不同意,兀自還在爭執。
梁岳的目光陡然一轉,飛起一腳便踹在了那旗官的胸膛處。
嘭一—
這一腳來得突然,而且勢大力沉,直接將那旗官轟飛出數十丈,嘭然撞在了典籍庫的內壁上,還好這墻壁的陣法結實,才沒有被他直接撞碎。
饒是如此,他也是嘔出一口血,頹然落地,再不省人事。
“梁岳!”宋知誠怒喝一聲,衣袖風聲鼓蕩,陣勢升騰而起,轉眼就要出手,“焉敢在文安堂放肆”
“我就放肆怎么了”梁岳踹飛那皇城衛之后,雙眼精光湛湛,“你們不敢讓刑部來查案,是有什么齷齪勾當”
隨著他這一記出手,文安堂外又涌進來一大隊禁軍兵馬,與外圍的皇城衛頓時對峙起來。
禁軍身為龍淵三衛中最精銳的,對上龍淵三衛中紈绔子弟最多的皇城衛,氣勢頓時就將對方碾壓了一頭。
這些禁軍將士,自然是從太子東宮帶出來的,在梁岳收到梁鵬那句話的第一時間,并不了解發生了什么,就找太子借了這一隊人馬一同來幫忙。
趕到了文安堂之后,發現事態并沒有那么緊迫,這才讓他們在外等候,自己進來聽下風聲。
眼看著雙方劍拔弩張,齊應物走到宋知誠的背后,小聲道:“宋大人,還是別跟他打。他時日無多,這個時候正是無所顧忌。萬一下起手來沒輕沒重,都沒有辦法追究..”
宋知誠聽著這話,也覺得有道理。
別看梁岳年輕,可自己還真不一定是他對手,對方畢竟是奪城之戰上戰勝了第七境的頂級天驕。
而且他為國出戰,命不久矣,簡直就是一個終極光環。
前陣子他當眾打了六皇子都沒事,如今打一個皇城衛的旗官又能拿他如何 畢竟還有一個多月他就要為國殞命了,這個當口只要不造反,哪怕是殺人放火,估計朝廷都得留著給他送終。
他在云麓城殺的血流成河,把世家都殺空了,誰又敢明面上找他報復了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也得怕這馬上就要死的。
現在的梁岳,說是國第一不能惹,絲毫不夸張!
想到此處,宋知誠也只得沉下真氣,咬牙道:“既然梁仙官如此堅持,那不妨就讓你試試,若是能找到丟失的典籍,自然一切無事。若是找不到,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可也不能叫你包庇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