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你跟阿陽的事情,我還真是不太清楚。”
“你也知道,我剛從歐洲回來,算下來,得有兩個多月沒見過他了。”
“不過他畢竟是小輩,如果他哪里做的不好,我這個當伯父的,先幫他道個歉!”
客廳里,包鈺剛一邊給李加誠沏茶,一邊微笑著說道。
當然,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是落在李加誠的耳中,卻是句句在刺他。
明著說包澤陽是小輩,那實際上不就是在說李加誠在港島輩分這么大了,還老沖著年輕人下黑手,現在還好意思來求和?
不過老李畢竟是老李,哪怕包鈺剛這么說了,老李照樣面不改色。
輕輕地嘆了口氣,老李頗為誠懇的沖著包鈺剛說道:“這件事不怪阿陽,說實話是我這邊的錯!”
“和黃跟置地旗下的產業本身就是有很多重合的地方,也存在競爭,而韋理走后,對我本來就有所不滿。”
“馬世民這邊,也是行伍出身,以前干過傭兵,他身上沒有英國紳士的風度,反倒是充滿了維京海盜的狂野。”
“其實我當初看中他,也是看中他這份野性,我覺得他這種人,或許能給和黃帶來新的改變,只是沒想到,他一上臺,就跟置地對上了。”
“也是事情鬧大了我才注意到,不過畢竟是和黃的大班,我也只能幫他出面,親自來跟阿陽認個錯。”
“我覺得港島的市場其實很大,足夠置地跟和黃共同發展,沒有必要一定爭個死活。”
“只是阿陽如今也不在港島,我這邊也找不上他,想要跟他談一下,也無從談起。”
“思來想去,還是找到了包老哥你,希望老哥你說和一下。”
李加誠這一刻毫不猶豫的甩鍋給了馬世民,反正兩個人私下里的談話,他就不信,包鈺剛還能去找馬世民求證不成?
而且就算求證老李也不怕,畢竟這個說辭,是他早就跟馬世民商議好的。
談判的時候,總要有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出面的。
“韋理那邊.”
“這樣吧,我先聯系一下阿陽,看看他在哪,等我跟他聊一聊,看看這件事再如何處理?”
“李生,不瞞你說,阿陽雖然喊我一聲伯父,但是畢竟不是親叔侄,更何況就算是親叔侄,他現在也有自己獨立的事業,我這邊只能說盡力幫你轉達,但是結果如何,我沒辦法給你打保證的。”
包鈺剛反正也沒明著拒絕李加誠,但是同樣也沒應下來,反正就一個字:拖!
而實際上這種說辭,本身就代表著一種委婉的拒絕。
李加誠是聰明人,自然聽出了包鈺剛的言外之意。
不過商場上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并不意味著包鈺剛婉拒他們就要為敵。
“我知道讓老哥為難了,我也知道就這么讓老哥開口,對阿陽來說有點過分。”
“老哥,你可以幫我跟阿陽說,這一次,我愿意拿出長實在沙田的項目,作為對此事表達的歉意。”
“長實在沙田的份額,可以轉給置地!”
李加誠此刻果斷的說道。
而包鈺剛聽完之后,頗為驚訝。
“你是說,沙田第一城那邊?”
“對!”
李加誠正色的點頭說道。
包鈺剛笑著擺擺手:“不至于不至于,這樣,等回頭我先給他打個電話,看看他在哪,我把他找回來先問問情況。”
“那就麻煩包老哥了!”
李加誠見包鈺剛依然沒有松口,也只能無奈的應了下來。
待李加誠離開之后,李長河從樓上走了下來。
“剛才他說的,你也都聽見了吧!”
“沙田第一城的項目,他這次還真是大出血啊!”
包鈺剛這時候沖著李長河感嘆的說道。
“對了,你知道沙田第一城這個項目吧?”
包鈺剛怕李長河不了解,又沖李長河問道。
李長河點點頭:“我知道,沙田那邊的地產開發項目嘛。”
沙田第一城這個項目,李長河還真知道,這可是港島二李之一,另一個老李李昭基的得意之作。
光憑這一個地產項目,李昭基獲利近四百億,讓他一度成為全球華人第四大富豪,由此可看出這個項目的收益率。
不過收益大歸收益大,李長河對此沒什么興趣。
“沙田第一城那邊是百得置業操盤的,而百得置業,是恒基地產,新世界地產,新鴻基地產以及長江實業四大地產公司聯合組局。”
“從規模上來說,沙田第一城確實很大,52棟住宅樓的規劃,再加上附屬的商業中心和商鋪,哪怕只是在沙田新市鎮那邊,這個項目的潛力也是極大的。”
“不過整個項目,是李昭基的恒基兆業牽頭的,也是他負責操盤,在這個項目之中,李加誠沒什么話語權的。”
“恒基兆業跟新鴻基本來就是一家,兩家的份額加起來占一半以上,新世界鄭玉同那邊,也未必能做到跟李加誠一條心,所以長江實業在沙田第一城這個項目里面,很被動!”
“而李昭基這個人賣房子有個特點,就是喜歡捂盤!”
“所以我認為短期內,沙田第一城的項目是不會出售的,他恐怕會捂盤五年甚至更多的時間,對我來說,沒什么意思!”
李長河平靜的說道。
他知道這個項目,正是前世寫李昭基的時候,研究出來的資料。
而實際上,李昭基對這個項目的捂盤可不止是五年,而是一直捂了十五年,一直到96年才把沙田第一城的房子全都放出來。
也正是那一年,港島房價漲到了巔峰,讓他大賺了一筆,成為當年港島首富。
長遠來看,沙田第一城錢景廣闊,哪怕置地占一部分份額,對李長河來說,都是幾十億的收益。
但是賬卻不是這么算的,畢竟時間對李長河來說,才是金錢。
這十幾年,他在沙田上面投入的資金,如果靠這十幾年發生的大事,那賺的可不止這幾十億。
所以李加誠拿出來的沙田第一城份額,對別人來說,或許很有誘惑力,但是對李長河來說,真沒什么吸引力。
還不如黃埔船塢呢。
“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不多說了,你既然沒興趣,那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對于李加誠三番兩次的對李長河出手,包鈺剛心里也有些不滿。
就像他剛才對老李說的,不管怎么說,包澤陽是他們包家的小輩,你一個商場上的老前輩,三番兩次主動對包澤陽出手。
吃了虧又來找他求助,真以為包家人完全沒火氣呢?
所以這一次也不光是李長河的請求,就包鈺剛本身,其實也想讓老李受點教訓。
“但是阿陽,你現在有個問題,你發現了沒有?”
“問題?”
“伯父,您說!”
李長河好奇的沖包鈺剛問道。
包鈺剛則是看著李長河,正色的說道:“阿陽,你現在社交圈子太弱了。”
“你有沒有發現,如今你的企業雖然做的很大,但是實際上,你的社交圈其實并不大。”
“在港島這邊,你的主要圈子,其實就是我為你提供的浙商這個群體。”
“而在米國,你的社交圈,主要是依托洛克菲勒家族帶來的擴張。”
“新家坡也是,你主要依賴于跟李廣耀合作。”
“從表面上看,你跟這些人合作,都有交集,但是實際上,你缺乏一個核心的定海神針。”
“就像我來說,船運是我的主心骨,這是我跟全球各大家族和政要交談的底氣,而在港島這邊,地產其實只是我附加投資的一個方向。”
“但是現在的你,沒有這個主心骨。”
“而缺乏這個主心骨,對你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隱患,這個隱患就是,你表面上看關系網龐大,但是在各個地方的本土社交圈,其實相對弱勢。”
“就拿港島來說,如果哪天,李加誠真的聯合英國人對付你,而英國人又不賣我面子,你覺得你還要什么其他的牌來對抗他們嗎?”
包鈺剛輕聲的問道,而李長河聽得,則是忍不住皺眉。
他知道,包鈺剛說的沒錯,這確實是他現在面臨的問題。
他在港島,在米國,其實所有的關系網,都是依附在包家和洛克菲勒家族這兩個核心之上的。
簡單來說,他那些合作方,大部分是先看這兩個家族的面子,然后再跟他產生交集。
但是萬一哪天,他們不看他的面子了呢?
這就是李長河的弱勢之處,他沒有一個核心的產業體系,來震懾或者說影響他的社交圈。
金融聽起來很強大,但是就目前來說,太虛了,尤其是對于一些政治勢力。
“我知道你有時候出于身份的考量,會刻意的減少社交,但是我覺得起碼現在,你身份上的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你應該考慮擴張你的社交圈。”
“尤其是在港島!”
“說實話,你在港島這邊的社交圈子,遠沒有你在米國那邊編制的關系網廣泛,你在米國那邊,除了洛克菲勒財團之外,你還跟加州財團聯系緊密,這也算是你自己的關系網。”
“但是港島這邊,你幾乎沒有跟多少家族勢力產生交集,我覺得這其實是不對的。”
“事實上,你更應該打造的是港島這個家族基地,把這邊先變成你的核心地盤,然后再去歐美那邊。”
“因為在歐美,你始終是一個外人,但是在港島這邊,你可以變成主人。”
“你想想,如果你在港島,有很多的合作方,像李加誠那種事情,壓根就不需要你出面,就會有很多人為你發聲,為你出頭。”
“港島那么多的宗親會,鄉土會,商會,本質上就是編織著各種關系網絡。”
“而你這邊,就連表面上的浙商團體,你都沒有融入進去,在我看來,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是為了大陸,你一個人投資的力量,終歸是有限的。”
“就算你很有錢,你可以投資十億,百億美元,可是產業呢?”
“你能做到每個行業都投資嗎?你能做到每個行業都熟悉嗎?”
“這些歸根到底,都是需要很多人一并跟你完成的,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
“其實港島的社交場所很多,賽馬會,游艇會那邊,都是社交的場所,但是我看你從來不去。”
“你要知道,現在很多人對你是抱有非常好的印象的,甚至各種想要跟你結交,這其實是你目前的優勢。”
“不要小看這些人,他們或許錢沒有多少,資產也不算大,但是很多時候,就是你公司需要的方向。”
“比如說你在新家坡做了石油公司,你想運到港島,好,我們有船,但是運到港島之后呢?”
“你要分銷?難道還要自己再建加油站?再建油品公司?”
“還是說直接跟本土的家族合作?”
“要么是合作,要么是競爭,我想大部分人選擇的都是合作,即便是埃克森跟殼牌來港島這邊,也是選擇跟很多分銷商合作。”
“那你總不能等到有需求了再去聯絡?”
“在這一點上,李加誠做的就比你好,他可以放下成見的跟任何人合作,而且審時度勢,所以他如今在港島商圈這邊口碑很不錯。”
“恒生銀行,四大華人地產商,再加上他背后的潮汕商會,然后再以此蔓延出的證券金融團體,遠東交易所的李福兆跟他是好友,新鴻基證券的馮景禧現在也跟他算是合作方。”
“這也是我不建議你跟他死磕的原因,商戰真要進行的到最后,你們比拼的就已經不是單純的金錢了。”
“你或許比他多很多錢,可是當他集結眾人之力的時候,你覺得你能扛得住?”
“他要是真說服了很多人,聯手瓜分你的企業,那時候就像海上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擁而上,你那時候就算再有錢,可是也雙拳難敵四手不是嘛?”
聽到包鈺剛苦口婆心的勸說,李長河輕輕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伯父!”
其實李長河并非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本來是有計劃的,只不過一直顧不上實施,他也覺得這種事情不著急。
但是現在按照包鈺剛這么一說,李長河覺得,確實,他該擴展一下他在港島本土的關系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