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安邊戍民!”
阿史那扶汶看李瑄一眼,但說話的聲音,比以往都要輕。
“這不像你說話的樣子。”
李瑄笑著搖頭,他聽出阿史那扶汶在敷衍他。
“我想要立功富貴。成為先祖和契苾何力一樣的名將。我的先祖曾說過:‘部落富貴,我便滿足’。但我們這一脈已經敗落。”
阿史那扶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這幾天李瑄一直宣揚國家大義的崇高理想。
但阿史那扶汶從軍邊塞的原因很現實,他想復興家族,復興阿史那社爾的家族。
他最崇拜的人,就是他的祖先阿史那社爾。
所以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效仿他的祖先。
阿史那社爾曾與侯君集一起平定高昌國。戰后,侯君集的手下私自搶奪戰利品,只有阿史那社爾以曾奉詔為由,麾下秋毫不取。
阿史那扶汶也繼承這樣的品質。所以他一直阻撓皋蘭州騎兵去奪牧民們的牛羊。
“追求富貴,是人之常情。只要心中存在忠義,將來定能名垂青史。”
這沒有什么不對的。
不要說胡人,大部分漢人都是如此。
“社爾的子孫,忠義天地可鑒。我想著有一天,能和先祖一樣,身中流矢,拔箭繼續沖鋒;想著能平定一場叛亂,揚名立萬;想著如先祖滅掉龜茲國一樣,威震天下。”
阿史那扶汶信誓旦旦地說,并道出自己的志向。
勇氣與志氣,也是男兒追求。
“圣人雄心勃勃,大有邁步漢武之意。這是我們大顯身手的時代。”
李瑄握住阿史那扶汶的手。
“您將來一定能成為韓信、李靖那樣的神將,末將誓死追隨。”
在阿史那扶汶心中,李瑄如同神人。
“與君共勉之!”
李瑄說著,從懷中拿出徐俊的賬本,將其交給阿史那扶汶:“立刻前往回樂城,將其交給王帥。另外告訴王帥,盧瑜可能會殺徐建兄弟滅口!”
“遵命!”
阿史那扶汶鄭重地接過這賬本,感激李瑄對他的信任。
這種大事,他沒有細問,立刻轉身離開。
阿史那扶汶單馬獨行,必先盧瑜一步到回樂城。
李瑄則帶著一些士兵,在黃河的另一面開拓十幾畝土地,等上糞過后,就會將“西瓜籽”種上。
防止水土不服,李瑄留一半“西瓜籽”備用。
后世聽說古代的各種瓜果沒有經過培育,很難吃。
但宋人又明確在詩詞中記載西瓜“甘味如蜜”。
李瑄很期待西瓜成熟后的樣子。
羅興又被李瑄安排去換錢幣,這次他安排十幾名士兵護送,省得再出岔子。
盧瑜帶著親衛,押送著徐建、徐俊和眾多錢幣、財寶,離開豐安城。
徐建、徐俊的家人則關押在豐安縣,等候處置。
縣令是朝廷任命,罷免和問罪,都要由朝廷決定。
在回樂城,只能審議他們的罪過,然后上奏長安。
“將軍,豐安令有話對您說。”
剛出城沒多久,親衛跑來向騎馬在最前方的盧瑜說道。
盧瑜猶豫一下,來到載著徐建兄弟的車上。
他示意親衛在遠處戒備。
“盧將軍,我曾送過您一對金虎,寓意您會成為主將,今果然應驗。”
看到盧瑜后,徐俊心中燃起希望。
“這件事情,有沒有和其他人說起過?”
盧瑜皺著眉頭,輕聲問他們。
“只有我兄弟二人知曉,連我們的家人都不清楚。”徐建連忙保證,他知道邊將受賄的嚴重性。
“有沒有告訴李瑄?”
盧瑜更關心這一點。
“沒有,我怎么可能出賣將軍。”
徐俊手指天空,以此發誓。實際上他也不清楚藏在書房的賬本有沒有被搜到。
他記錄賬本的事情,連他哥哥都不知曉。
“我如果不放你們,你們會不會出賣我?”盧瑜淡淡地說道。
“將軍放心,我們兄弟二人,死都不會出賣將軍。”
情商高的徐俊搶先回應。
“今天夜里,我會支開士兵,在車上放一些金銀錢財,周圍有兩匹馬,你們騎馬連夜離開,遠走高飛。”
盧瑜拍了拍車子,向兄弟二人說道。
“多謝將軍,我們兄弟若大難不死,結草銜環也會報答。”
兄弟二人大喜。
原本以為必死無疑,他們絕對不會將盧瑜受賄的事情說出。
沒想到心虛的盧瑜主動押送他們,給他們這次機會。
盧瑜點了點頭,重新回到馬上。
夜晚,行至鳴沙縣。
盧瑜故意露宿野外。
天黑的時候,盧瑜讓最親近的奴仆偷偷將徐建兄弟二人的繩索解開,另留下一個袋子。
旁邊還有兩匹瘦馬拴在車上。
周圍果然沒有士兵看守。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摸了摸袋子內的金銀。
他們偷偷下車,翻身上馬,向東面奔馳。
“犯人逃跑了!”
兄弟二人剛跑不到百步,一名親衛大吼一聲。
霎時間,兩名奴仆親衛騎上馬,向徐建兄弟追去。
“怎么回事?”
兄弟二人一懵,不是說好不會追他們嗎?
既然已經騎上馬,斷然不可能回頭。
兄弟二人拍馬拼命狂奔。
但他們二人的馬匹是老瘦之馬,平時馱東西用的。
不到半刻鐘,就被追上。
“咻咻……”
在奴仆親衛距徐建、徐俊只有十幾步的時候,射出箭矢。
兩人瞬間被洞穿身軀,跌落下馬。
“盧瑜……”
徐建知道中計,在咽氣之前,嘴中夾雜著鮮血吐出這兩個字。
而徐俊在沒有氣息前,想著他藏在書房的賬本,他希望李瑄已經得到賬本。
“將軍,逃跑犯人已被射殺。”
奴仆親衛裝模作樣地向盧瑜稟告。
“將他們的尸體放在車上。”
盧瑜擺了擺手。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盧瑜不信徐建兄弟能守口如瓶。
一旦將他供出來,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如果徐建兄弟從他手中逃走,他也要承擔罪責。
自以為可以逃過一劫的盧瑜,很快就到達回樂城。
王忠嗣得知消息后,召盧瑜入節度使府問話。
“你身為主將,就為這點事情來回樂城?如果此時突厥進攻豐安軍城,誰能擔起責任?”
王忠嗣劈頭蓋臉訓斥,語氣不滿。
“啟稟王帥,牽扯到一縣之令,末將認為不是小事。豐安軍城有李將軍鎮守,固若金湯。”
盧瑜忐忑回復。
事關身家性命,他必須親自處理。
“你既然知道徐建為一縣之令,為何帶來的是尸體?縣令身亡,是要驚動圣人的大事。”
王忠嗣冷著臉質問。
很少有事情,能讓他如今日一樣,火冒三丈。
“豐安令和徐俊趁我們吃飯的時候,奪馬逃跑,眼看追擊不上,親衛不得已射箭警告,夜色中不慎射死。”盧瑜向王忠嗣說道,死無對證。
這件事傳回長安,李林甫一定會為他說好話,草草了之。
李林甫還得用他。
“哼!是殺人滅口吧!”
王忠嗣語氣突然一變,將一個小本子甩在盧瑜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