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李光弼可能會向王帥傳信。”
李光弼離開后,張勉湊上前對張齊丘說道。
“一來一回需將近十日。只要我獲得最后的勝利,完成右相的意志。右相會在圣人面前為我說話。”
張齊丘決定一條道走到黑。
當初王忠嗣的父親王海賓被其他軍使隔岸觀火。
但最終李隆基并未懲罰見死不救的將領,只是收年幼的王忠嗣為干兒子。
而張齊丘已經想好理由,為自己推脫。
“想不到突厥阿波達干等部還能有五萬騎,這是天助我們。李瑄估計半天都無法堅持。屆時叔父將騎兵全部調回來,排兵布陣,為李瑄報仇雪恨。”
張勉陰陽怪氣地說道,最后還不忘吹捧張齊丘:“叔父立下這樣的軍功,可以與漢代的名將衛青、霍去病相提并論。”
“過譽了。”
雖然張齊丘擺著手,但臉上的憧憬怎么都掩蓋不住。
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把史書一頁頁翻開,哪個人不渴望出將入相?
人活一世,不就是為了名利嗎?
清晨,天氣涼爽,曠野蒼茫,天空就如初生嬰兒的臉一樣,純潔無瑕。
“轟隆隆!”
無邊的原野上,震天動地的馬蹄聲打破清晨的寂靜。
伴隨著駿馬嘶吼,一道道排成長龍的騎兵從各個方向匯聚而來,氣勢浩浩蕩蕩。
號角聲吹動,鼓聲震天。
他們將一個高坡團團圍住,水泄不通。
騎士們露出狼一樣的目光,等待一聲令下,沖上高坡,將高坡上的唐軍撕碎。
“諸位酋長,多謝你們能不遠萬里率部落兒郎捍衛我突厥的領地。我部大將頗黎,是一名不下于王忠嗣的猛將,此次由他統帥進攻唐國前軍。待將唐國前軍剿滅后,就趁大勝之勢,與唐軍主力一決雌雄。”
阿波達干酋長在行營處向一眾酋長說道。
他得知河泊十八部會來支援后驚喜欲狂。
河泊十八部的目標明確,先幫助阿波達干等部擊潰張齊丘。再一起北上,抵御王忠嗣。
“我們也是突厥人,有著共同的祖先。今國家有難,怎能不傾力相助?”
一名河泊十八部的酋長說道。
“好,待將唐軍趕回黃河,河泊十八部的酋長皆為俟利發。”
阿波達干向河泊十八部的酋長承諾。
“進攻前,先請巫師占卜吉兇。”余勒都思酋長提出意見。
余勒都思部,用突厥語翻譯是信仰星辰的部落。
他們很信占卜這一套。
“不用占卜。此戰必大吉。”
頗黎出言阻止。
行軍打戰,不能用占卜去決定。如果不吉,難道就不打了嗎?
唐軍前鋒距離咄陸的放牧點不足二百里。
他們有不得不戰的理由。
“對,不需要占卜。頗黎,你立刻傳令諸部,就說我等已占卜過,必能打敗唐軍,天山的神明在保佑我們。”阿波達干酋長會意頗黎的意思,阻止進行占卜。
見此情況,余勒都思酋長不便再說什么,只是虔誠地跪在地上一拜。
頗黎心中已經計劃,東西南北,各投入五千士兵,一齊進攻。
他觀察地勢,看唐軍以陡峭而守。
馬匹載人沖上去的時候,會消耗大量氣力,不會再有沖擊力。
那騎兵的意義就不存在了。
而且唐軍居高臨下,騎在馬上會成唐軍的靶子。
一旦馬被射死,擋在坡前,騎兵就更難通過。
所以頗黎下令騎兵棄馬,執大盾長矛攻唐軍。
這樣的話,唐軍的鹿角、戰車,也會失去作用。
進攻前,頗黎召集全軍,進行動員。
“兒郎們,唐軍欺人太甚,他們貪婪無度,不僅想占領我們的土地,還想奴役我們的兒女,搶奪我們的牛羊……”
“我們世世代代居住在草原。我們如果遺棄這里,就再也聽不到百靈鳥的悅耳叫聲,它是神明的信使,帶著神明的祝福。我們信仰的圖騰,是我們無所畏懼的精神,丟棄它,就會丟棄神明傳授給我們的一切技藝……”
“我們不能后退,唯有將唐人趕入黃河。”
“巫師占卜,此戰為大吉,這是神明保佑我們,突厥汗國必勝!”
突厥士兵們聽得熱血沸騰,真以為神明在保佑他們。
“必勝!”
“神明保佑!”
數萬突厥士兵齊聲大喝,驚空遏云。
高坡上,一眼望去全是黑壓壓的人和馬。
李瑄一臉陰沉地站在臨時搭建的馬廄旁。
他早就得到李光弼的傳信,張齊丘并未按照他的建議,星夜出軍支援。更沒有讓騎兵迂回到后方。
對李光弼勸告,張齊丘置若罔聞。
就在剛才,傳令兵終于來信,張齊丘告訴他:大軍明日下午會趕到,讓他務必堅持。
“張齊丘到底要干什么?他就算有上等計策,也不能棄我軍于不顧?”
王思禮拍著栓馬的欄桿。
如果今日援軍趕來,他們自信可以守住。
如果等到明日,后果不堪設想。
“不要向軍士們聲張。隋朝名將達奚長儒曾率領三千士兵,抵御突厥十萬騎,他們輾轉三日,打得兵器全部破損,不得已以拳頭為兵器,以至于手上的骨頭都露出來,最終殺了上萬人,迫使突厥騎兵放棄入侵。”
“難道我們的處境比達奚長儒還困難嗎?指揮戰斗吧!”
李瑄眼神變得冷靜,手放在王思禮的肩膀上。
“末將領命!”
王思禮聽到李瑄的決心,遂堅定意志。
李瑄來到高坡的最南方,面向心有慌亂的眾將士,談笑風生:“也就四五萬而已,大丈夫不能面十萬敵騎而戰,有些遺憾了。”
“哈哈……”
軍士們一陣笑聲,壓力驟減。
“將士們,我們離開家鄉數千里遠,不就是為了建功立業嗎?今日這種機會到來了。”
“我們的援軍在來的路上。突厥人的時間不多,一定想在一個時辰就把我們攻破,他們會像惡狼一樣沖上來,你們能允許嗎?”李瑄高聲問軍士。
“不能!”
“別說一個時辰,十天他們都上不來。”
“何足道哉。”
“正好建立跳蕩之功,入跳蕩軍……”
軍士們紛紛回應李瑄。
“我軍以逸待勞,兵甲齊全,箭矢充足。我倒希望援軍晚點來,讓我們豐安軍建立更多軍功。讓將士們的家人獲得更多錢幣和絹。”
“將士們都只道我的身份。我是太宗皇帝的后代,宰相的兒子。但我并不覺得比你們高貴。不論漢人,還是胡人,我一視同仁。我吃肉的時候,不會落下一個;我統計軍功的時候,不會算漏一個。常言道,猛將必發于卒伍,我希望有朝一日,諸位都能建功封侯。”
“今日我與諸位將士并肩作戰。如果未守住高坡,就讓我先死在這里。有的時候,像李廣一樣為國效命,像馬援一樣曠野捐軀,也是男兒本色。”
李瑄背對著突厥千軍萬馬,泰山壓頂,舉重若輕。
“死生從將軍!”
王思禮、阿史那扶汶、高鍇等將士向李瑄一拜。
士兵們跟拜,壓力一掃而空。
“兒郎們,進攻!當太陽照到高坡,我希望有勇士能折斷唐軍大纛!”
“嗚嗚……”
隨著頗黎的一聲怒吼,突厥進攻的號角響起。
急迫的號角聲,催動人心。
兩萬突厥士兵,從四面八方向高坡而上。
前方的士兵,披著鐵扎甲。他們頂著大盾,挺著兩丈長的破陣長矛。
后方的士兵背著箭囊,手持馬弓,等到半坡時,對唐軍進行拋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