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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心在動

  八三看書,大唐天將軍!

  中軍大營。

  “程圭這匹夫,敢違抗我軍令。”

  張齊丘得知前方的傳報后,怒不可遏。

  他把程圭、崔湛調到后軍,是因為這二人在本部經略軍威望太大,會影響他指揮中軍。

  他打算等探馬遭遇敵人的時候,再將五千精騎和渾釋之的五千胡騎調過來。

  中軍與后軍距離不過四五十里,兩個時辰內就可以到達。

  程圭率騎連夜離開,竟然沒人通知他。

  “叔父,程圭挑釁您的權威,應該以軍法處斬。”

  張勉向張齊丘勸說。

  “荒唐。你覺得兩萬經略軍會允許嗎?王帥會允許嗎?”

  張齊丘斥道。

  他是副使兼都知兵馬使,按理說應輔助主帥掌訓朔方軍。

  但問題是他非本部經略軍的直屬上司。

  而且他遠遠沒有王忠嗣那種巨大威望。

  唐軍的募兵制,很容易導致主將對一支軍隊的徹底掌控。

  “突厥集五萬騎,一天一夜被破。成就李瑄的不世之功。李瑄真就這么厲害嗎?”

  張齊丘頹然地說道。

  活著的李瑄,察覺到事情的不對,一定會將書信送到長安。

  李適之朝堂上攻擊他,李林甫會幫他說話嗎?

  他心中的理由,皇帝會認可嗎?

  王忠嗣對他的看法也會改變。

  此時此刻,張齊丘有些后悔。

  本是偏師建功的局面,此戰后他接替王忠嗣板上釘釘。

  現在突厥左廂諸部被破,和他有關系嗎?

  出將入相,面對這樣的選擇,誰能靜下來不被欲望所蒙蔽。

  這一早,張齊丘忘了念《金剛經》,他的侄兒張勉也未提醒。

  日曬三桿,軍猶不拔。

  很快,全軍都知道突厥左廂諸部被攻破的消息。

  也知道最先到的五千騎,隨手獲得軍功。

  無數士兵推舉郎將、衙將包圍張齊丘。向張齊丘質問:為何一再拖延,阻撓他們的軍功。

  財富和軍功,是邊軍應募的目的之一。

  好不容易到來的機會,因主將無能而失之交臂,士兵們怎么會不怨恨?

  張勉狗仗人勢,以為呵斥一下,這兵痞就會散去。

  誰知張勉被衙將、郎將圍著,砰砰兩腳,踹了個狗吃屎。

  是誰打得都不知道。

  邊軍可不慣著這種臭毛病。

  張齊丘只能在親衛的護衛下,向衙將們花言巧語,并立刻拔營起寨,攻擊阿波達干等部的營帳。

  將士們這才平息怒火。

  高坡。

  李瑄在指導軍醫,教他們如何去照顧受傷的士兵。

  在豐安軍城的時候,李瑄就告知過軍醫,將包扎傷口的布條用沸水蒸煮,然后密封保存,待戰場上使用。

  如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傷口的感染。

  還有其他一些前世從軍的醫學知識。

  外敷內用的藥物李瑄不懂,豐安軍攜帶有足夠的藥物,李瑄讓軍醫不要有顧慮,如果缺乏會立刻派人去中軍、后軍取。

  “愛兵如子,不外如是!”

  李光弼見李瑄戰后不休息,還在為傷兵盡心盡力,一改他為將者的理念。

  他能感受到豐安軍對李瑄敬而愛之。

  大部分將領馭軍,士兵只會對其產生敬畏。甚至還多有“畏而心不服”的現象。

  李光弼也一直在思考李瑄的“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問過李瑄,這是不是一首詩,但李瑄只是笑了笑,沒有答復。

  李瑄將傷兵們安頓好后,又將戰死將士的尸體找全,運下高坡。

  程圭讓麾下精騎也去幫忙。

  明天會組織將尸體運回豐安軍城。

  這是最大的極限。

  如果行軍再遠一點,尸骨只能就地掩埋,魂魄無法歸國。

  直至日落時,李瑄才躺在地上睡一會。

  “將軍,中軍已至。”

  剛過亥時,羅興小心地叫醒李瑄。

  李瑄睜開眼,又突然閉上,告訴羅興:“這個時候,中郎將該休息,我等也要入眠。”

  說完,李瑄繼續呼呼大睡。

  這是諷刺張齊丘要戰事吃緊的情況下,連續兩晚,安營扎寨。

  羅興懂了,向佐吏們回復這句話。

  豐安軍無一人去見張齊丘。

  違抗軍令的程圭更不可能去見。

  張齊丘雖惱怒,卻只能強忍著。

  中軍的士兵看到豐安軍的戰績,心中對張齊丘更感到失望。

  翌日凌晨。

  李瑄一覺起來,精神飽滿。但身上的血跡,讓李瑄很難受。

  “將軍,這是戰報,您看如何?”推官齊沖將戰斗的經過以文書寫。

  李瑄接過戰報,上面主要記錄戰斗的死因,李瑄如何去布防,還有戰斗的過程。

  包括李瑄的英勇記錄、斬將拔旗、斬帥等等。

  沖鋒陷陣,萬人辟易,獨殺數百人,斬敵帥頗黎,斬將十數。

  斬敵兩萬余人,獲得戰馬兩萬匹。經略精騎至,追擊三十里,再次俘斬過萬。獲馬萬匹。

  其余兵器無計。

  將來長安的史官一定會依此記錄下來。

  “不單是我一個人,將士們用命,著重筆墨,這樣圣人才會給予將士們更多賞賜。”

  其他方面倒也滿意,就覺得對將士們的記錄不夠,他讓齊沖重寫。

  “遵命!”

  齊沖明白。用半個時辰重書戰報,李瑄看后點了點頭。

  這時,程圭和李光弼見李瑄,說是張齊丘召他們。

  在前往中軍大營的時候,士兵們看到李瑄血跡斑斑的盔甲,竊竊私語。

  “諸位可知?豐安軍有個兄弟告訴我,寧遠將軍昨日神勇,如霸王再世,一個人就殺死上千人。”

  “嘶!是真是假?難道我們一營都不夠寧遠將軍打?”

  “千真萬確,我也認識豐安軍的士兵。突厥的猛將被寧遠將軍抓在手中,如抓小雞一樣在陣中被砍頭。”

  “我認識豐安軍的騎兵,我還知道寧遠將軍胯下的寶馬叫火云馬,堪比傳說中的汗血寶馬,他騎上火云馬千軍辟易,突厥主帥自不量力,被寧遠將軍一槊刺死。”

  “真英雄氣概,大丈夫當如是啊!”

  “起初寧遠將軍替代陳回光將軍時,我還看不起他。現在是我無知。寧遠將軍真神人也。”

  “據說寧遠將軍還是大詩人,寫出的詩風靡長安,可惜我看不懂。”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士兵們議論紛紛的時候,李瑄等人來到中軍大營。

  “程將軍,為何沒有本將軍令,就擅自離開后軍。”

  張齊丘見李瑄等人不拜,先聲奪人向程圭質問。

  “戰局千變萬化,機遇稍縱即逝。程將軍英明,把握住局勢,使得我豐安軍殘存,又令突厥左廂諸部潰散。這是古之名將,才能具備的眼界。古云: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周亞夫因此平定七國之亂;趙充國因此驅逐先零羌。如果失敗,軍法加身程將軍不會有怨言。但成功了,足矣名留青史。”

  李瑄嗤笑一聲,幫助程圭說話,并再次諷刺張齊丘沒有眼界。

  就算是到長安,李隆基也會夸獎程圭的機智,不會計較程圭沒有聽從張齊丘的話。

  張齊丘臉色鐵青,先前李瑄對還有禮,現在一再出言不遜,掃他面子。

  但李瑄已成勢,這一戰后,必然平步青云。

  “本將就不追究了。此戰李將軍為首功,本將會如實向王帥稟告。”

  張齊丘強壓著怒氣,笑著對李瑄說道。

  “末將斗膽問將軍,您有什么更好的計策,去解前軍之圍?”

  李瑄突然向張齊丘詢問。

  “本將早就料到李將軍有關張之勇,可以守住高坡。為保持士兵良好狀態,故而正常行軍。”

  張齊丘面不改色地說道。

  “將軍統千軍萬馬,讀過《孫子》《吳子》嗎?”

  李瑄又不是豬,怎么會信張齊丘的鬼話。他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有一個人,可是一直想他死啊!

  “李將軍什么意思?”

  張齊丘感覺李瑄在侮辱他。

  “我覺得讀過《孫子》《吳子》的人不會這么做?我又突然想到濫竽充數的故事。”李瑄越說越過分。

  “你!”

  張齊丘見李瑄蹬鼻子上臉,氣得咬牙切齒。

  李光弼和程圭目瞪口呆,李瑄還真敢說。

  “明日開始,進攻阿波達干等部。前鋒之事呢?”

  再次忍了,張齊丘又對李瑄說。

  “豐安軍死傷大半,已經不能為前軍。”李瑄自然是一口拒絕。

  “那本帥就令定遠軍為前鋒,攻阿波達干、咄陸等部。”

  豐安軍的休整符合規矩,張齊丘無法強求。更何況李瑄現在不買他的賬。

  張齊丘的召見,注定不歡而散。李瑄連豐安軍的戰報都未呈給張齊丘。

  他會讓傳令兵交給王忠嗣。

  三人出營帳,李瑄看到營帳前的旗幟隨風飄動,故作大聲地問李光弼和程圭:“程將軍、李虞候,你們看這旗幟,到底是風在動,還是旗在動?”

  “旗在風中搖晃,是旗在動!”

  程圭不假思索地道。

  “我覺得是風在動。沒有風旗幟就不會晃動。”

  李光弼不明白李瑄為何這么問,他看著旗幟思索一番,給出不同的答案。

  “其實還有一個答案,是心在動。只有信佛教的人,才會想出這個答案。有的人被欲望蒙蔽雙眼,看到的是水底金影,看到的是鏡中花,水中月!”

  李瑄大聲地說出自己的見解,隨后與李光弼、程圭一起離開。

  營帳內的張齊丘一屁股坐下。

  心在動!

  很明顯,李瑄已經猜到一些事情。

  他突然想到救贖自己的《金剛經》,他重新從盒子內取出,一遍遍地誦念。

  他想的不是經文,不是佛家大道理。

  他心在動,不能平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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