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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八三看書,大唐天將軍!

  “那是……”

  李瑄本來已經不報希望,卻見突厥騎兵的陣形變得雜亂。

  半坡的突厥士兵,無一例外往下跑。

  “援軍來了!”

  “將軍,援軍來了!”

  高坡上的唐軍看得真切,旌旗獵獵,那是大唐的三角獸旗。

  還有很明顯的大唐明光甲。

  這是朔方軍的精騎才有的標志。

  高坡上的呼聲,傳到李瑄耳中,他揉了揉臉,使自己振奮。

  心里的石頭落下,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麾下高鍇、薛錯等將士,鐵血與淚在馬上醞釀。

  突厥鏖戰不下,傷亡近半,這個時候不論來多少援軍,對突厥左廂諸部的打擊都是致命的。

  “東北方怎么會有唐軍到來?不是說唐軍主力步、騎未動嗎?這群飯桶!”

  頗黎感覺自己氣都難以喘上來。

  一天一夜,就等來這些嗎?

  數千俱披明光甲的唐騎。如果突厥騎兵是巔峰狀態,自然不怕。

  但此時此刻,頗黎已經意料到士兵們的惶恐。

  明光甲雖然更輕便,但防御力不比魚鱗甲、鎖子甲、鐵扎甲等重甲差。

  “頗黎,如何去做?”

  阿波達干酋長有些后悔讓頗黎為將。

  “只要能組織起一萬騎兵應戰,我們不是沒有機會。”

  頗黎認真地回答。

  但明眼人都知道,雖然還有兩萬多騎,人心惶惶,想組織起來太難了。

  河泊十八部,其他左廂部落,已經對頗黎,對阿波達干部失去信任。

  這一戰打得昏頭,太慘烈了。

  “你怎么知道唐軍只有這些,說不定下一刻,南面就有唐騎包過來。”

  余勒都思部酋長怒道。

  他就知道開戰前,要讓巫師好好卜一卦。

  “我……”

  頗黎啞口無言,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已經沒有信心去保證。

  平心而論,如果他是唐軍主帥,突厥左廂諸部早就敗了。

  “我們要回大泊……你們頂著吧。”

  河泊十八部的酋長們扭頭便走,去組織自家騎兵。

  他們的部落遠離這里,只要回去,就暫時安全。

  樹倒猢猻散,河泊十八部對左廂諸部失去信任,預示著頗黎再無希望組織騎兵與唐軍援兵抗衡。

  “酋長,你們也走吧。我掩護伱們,向天山神明謝罪。”

  知道敗局已定的頗黎,決絕地向阿波達干酋長說道。

  “唉!”

  阿波達干酋長嘆口氣。

  一戰潰敗,他們的部落怎么辦?

  不論如何,他們要先離開。

  突厥一團亂,酋長們隨意召集各自的部下,四處而逃。

  有的騎兵甚至獨自奔走。

  頗黎想聚集一些騎,但最終只有親衛愿意跟隨他。

  這就叫兵敗如山倒。

  連阿波達干部的族人都不愿意信任頗黎。

  這一戰,讓頗黎的威望丟失殆盡。

  高坡上的唐軍,在王思禮和阿史那扶汶的帶領下,騎上戰馬沖下來。

  原本的輕騎、弩騎,加上跳蕩,最后連一千騎都不到。

  “將軍,為兄弟們報仇!”

  阿史那扶汶向李瑄求戰。

  “追!向旗幟最多的地方。”

  李瑄目視著突厥騎兵戰心散去,才決定追擊。以免所剩不多的部下再有大傷亡。

  他所瞄準的,是看起來逃跑陣勢最大的阿波達干部。

  近千騎一起追擊。

  但頗黎率領數十名親衛,攔在李瑄前方。

  “將軍,那是象征著突厥主帥的狼頭纛!”

  王思禮提醒李瑄。

  “既不逃跑,以卵擊石嗎?”

  相近,李瑄沒有直沖,大喊一聲。

  頗黎聽不懂漢人語,阿史那扶汶翻譯傳過去。

  “男人失去聲譽,和死差不多了。我斬殺過很多唐軍士,斬殺過更多不臣者。敢不敢像勇士一樣,與我一決高下?”

  頗黎悲涼地說一句后,然后瞋目舉矛,向李瑄挑戰。

  阿史那扶汶翻譯給李瑄聽,然后請纓:“將軍,殺雞焉用宰牛刀,末將去提他的腦袋。”

  “此人有勇力,我親自去。”

  李瑄看頗黎個子比他還高一頭,且虎背熊腰。知道阿史那扶汶不一定是頗黎對手。

  大戰都挺過來了,如果因此性命不保,那就太不值了。

  說完,李瑄不等阿史那扶汶回應,策馬持槊而去。

  “喝!”

  頗黎讓親衛不要動,他挺矛向李瑄沖刺。

  李瑄拿的是馬槊,比頗黎的矛長一倍有余。

  兩者斗將,槊的第一刺必須主動避開,只有這樣才有反擊的機會。

  轉瞬只有二十步遠,頗黎全神貫注,等待李瑄出手。

  但李瑄將槊放在馬上,一動不動。

  經過實戰,李瑄對用槊有自己的理解。

  十步。

  五步。

  在頗黎納悶李瑄還不起槊的時候,李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馬上抓起長槊,對準頗黎胸口直刺。

  “噗嗤!”

  帶著戰馬的力量,刺破頗黎的鐵甲、內甲,將其心臟貫穿。

  李瑄沒有羞辱他,迅速收槊。

  馬匹交錯的時候,大將頗黎落馬。

  “統領!”

  頗黎的親衛悲憤大呼,一個個持矛殺向李瑄,準備為頗黎報仇。

  “殺!”

  王思禮揚刀躍馬,指揮士兵們沖鋒。

  “噗嗤!”

  “噗嗤!”

  當千騎卷過的時候,頗黎的親衛淹沒在唐軍的鐵騎下,無一存活。

  那威風凜凜的狼頭纛,也被馬蹄踐踏。

  李瑄沒有憐憫頗黎,突厥游騎殺死大唐民夫一千多名,還斬首示威。

  這觸動李瑄的底線。

  “那是一座尸山嗎?”

  程圭遠遠望見高坡上堆滿的尸體,不禁驚呼。

  他以為最起碼要鏖戰一番,可突厥騎兵見他們像羊見狼一樣,做鳥獸散。

  唐軍精騎內也一陣騷動。

  “李將軍已經將突厥打怕,見我等來,盡無戰力。這唾手可得的軍功,可見張齊丘多么愚蠢。”

  李光弼立刻明白其中的因素。

  突厥在李瑄那里流太多血,喪失斗志。

  援軍的到來,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一刻,李光弼內心非常欽佩李瑄。

  突厥左廂諸部這么慘烈,豐安軍的傷亡一定很重。

  “程將軍,盡可能殺、俘突厥騎兵,這樣我們攻破突厥左廂諸部,將不費吹灰之力。”

  李光弼又對程圭提醒。

  “諸將以五百人為隊,追擊突厥兵士。”

  程圭向士兵們下令后,唐軍精騎嗷嗷叫地尋找自己的目標。

  一夜繞道趕路的困倦,一掃而空。因為他們即將獲得龐大的軍功。

  曠野之上,遍地都是無主的戰馬,無法統計。

  地上時不時能看到散落的兵器、盔甲、弓箭、食物。

  李瑄率領千騎,奮馬直追。不斷有突厥士兵曝尸荒野。

  一路追殺突厥潰軍三十里,方才罷休。

  由于路上干擾太多,李瑄無法帶著疲倦的士兵追上阿波達干酋長。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等唐軍進行休整,就會進擊阿波達干、咄陸、余勒都思等部所在地。

  一處原野上,豐安騎兵連回程的力氣都沒有。

  李瑄下令下馬休息。

  馬兒在吃草。

  所有的士兵都躺在草地上,有的一閉眼,就進入夢鄉。

  李瑄只是喝口水,強忍著困意,閉目養神。

  “嘚嘚……”

  大概過兩個時辰,日已正中,有馬蹄聲傳過來。

  在享受陽光的李瑄最先聽到。

  明光甲在太陽下,閃閃發光。

  是唐軍。

  就近,所有士兵條件反射般坐起身,去抓自己的兵器。

  但看到耀眼的光芒后,又都松一口氣。

  “李將軍……”

  來者是李光弼和程圭,他們帶著數百名騎兵。

  他們從豐安軍口中得知李瑄率領騎兵追擊,怕出意外,在四處尋找。

  見李瑄看樣子沒事,放下心來。

  “微程將軍、李虞候之力,豐安軍必全軍覆沒。”

  李瑄對程圭和李光弼拱手一禮。

  “可惜我們來得太晚。”程圭慚愧的說道。

  實際上他來得正是時候,如果是昨天,突厥左廂諸部一定圍殲程圭的五千精騎。

  如果昨晚來,突厥左廂諸部也能組織起力量。

  豐安軍又和突厥士兵磨一晚上,加上李瑄最后的沖鋒,讓突厥左廂諸部酋長覺得勝利無望。

  “張齊丘阻撓行進,程將軍還是違抗軍令從后軍繞道而來。”李光弼在一旁對李瑄解釋。

  “多謝程將軍。”

  李瑄發自內心地感謝程圭和李光弼。

  如果張齊丘阻撓,一定是李光弼勸說程圭支援他。

  畢竟只有五千騎,需要一定勇氣的。

  同時,李瑄心中對張齊丘充滿恨意。

  如果昨日下午就來,他豐安軍不至于損失慘重。

  李瑄發誓一定找機會整死張齊丘。

  “今破突厥五萬騎,繳獲戰馬以萬計,李將軍為首功。曠野遭遇,以少敵眾,古今沒有幾個名將可以比擬。”

  看李瑄血染征袍,就知戰斗之激烈。

  程圭想象不出,五六千人,守五萬人一天一夜,還斬殺一半的方法。

  但李瑄做到了。

  “我和古代名將相比,還差很遠,以少擊眾的例子不少,我還要學習。”

  李瑄微微搖頭。

  “昔日光武勝昆陽,天降大雨;周瑜贏赤壁,需借東風;蘇定方和王帥都依大霧,突襲敵人,以寡擊眾。勝利因素除了地利、人和,還要看天時。如果天時在李將軍這里,就不需要我等出現了。”

  李光弼由衷地說道,對李瑄的評價極高。

  “謬贊了。”

  李瑄只是強顏歡笑,他實在開心不起來。

  他呼喚士兵們起身,等與大部匯合,再好好休息。

  半個時辰后,回到高坡處,李瑄不忍直視。

  六千豐安軍士兵,戰死近半,傷一千多人。

  “李將軍立下上將之功,征戰沙場哪有不死人的?不必太悲傷,就像王瀚詩中‘古來征戰幾人回’。這是我們選擇的路。”

  程圭很不解,依高坡而守,死撼五萬敵軍,殺死兩萬多人,使其崩潰,如此耀眼的戰績,將來必可依此為“上將”。

  他羨慕都來不及,李瑄為何從頭到尾沒一點激動之色?

  “一將功成萬骨枯!”

  李瑄一字一句吐出這七個字,字字泣血。

  程圭錯愕。

  李光弼面有震撼,他從李瑄身上,看到王忠嗣的影子,這七個字與王忠嗣的理念完全吻合。

  一個少年將軍,立下滔天軍功,沒有高興,而是說出發人深省的話。

  怪不得王帥交口稱贊,李光弼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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