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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畫圣吳道子,非有詔不得畫

  八三看書,大唐天將軍!

  “若真如你所說,此弩當為頂級。”

  李瑄又看一遍強弩,而且還試著用腳拉弦。

  覺得此弩結構雖簡單,卻比大唐的制式強弩擘張弩強大許多。

  最主要的是可以利用腿部力量上弦,使此強弩能單兵使用。

  威力更強大,不會比擘張弩慢多少。

  如果此弩在百步擊破鐵甲,能讓戰場上弩兵的威力提升好幾個層次。

  李瑄的前世雖然理科很渣,但好歹從軍多年,火藥實驗一下應該可以搞出來。

  雖然現在鋼鐵不行,但最老式的火槍給幾年時間,也有概率完成。

  但李瑄絕對不會給自己找不自在。

  以李隆基的德性,炸藥問世后,他肯定會推廣到全軍,安祿山一定是第一個得到的。

  安祿山得到炸藥,那以后關東百姓就遭殃了。

  這個人沒底線,什么都能干的出來。

  至于火槍,李瑄天生神力,出火槍是授柄于人。

  李瑄對付起來將更為麻煩。

  即便是這樣疑似領先百年的強弩,李瑄也不想讓安祿山得到。

  “大將軍饒命,小人興趣而為之,并非有意私藏強弩。”

  壯漢不斷地點頭。

  他只知道藏弩犯法,真不知道造強弩罪加一等。

  他還以為造弩和藏弩罪責一樣!

  一般會制造強弩的,為官府的工匠,民間很少有這樣的能力。

  “律法如此,不可輕視。你叫什么名字?”

  李瑄聽到“興趣為之”這幾個字,也感觸良多。

  這個時代,就需要這樣有興趣的人出現,而非將這些夢想扼殺在搖籃中。

  雖說壯漢的話是一面之詞,但很容易去查證。

  “小人公輸青子。”

  公輸青子還想抓住一線生機,向李瑄回答道。

  李將軍是大官,是國公,只要李將軍能求情,他一定可以從輕處罰。

  “除了制造強弩,還會做什么?”

  李瑄一聽這個姓氏,就覺得他有遺傳的基因在里面。

  “小人開的商鋪,以賣農具為生。”

  公輸青子不敢多說,怕罪過更大。

  “按《唐律疏議》,私藏長矛、長槊等兵器,徒刑一年半,私藏弩一張,加兩等。在此基礎上,你私造強弩,再加一等。會是流放兩千里的刑罰。念你有技藝才干,我會請奏圣人,將你流放至涼州,為涼州司兵下的編制工匠,為國家效力。如果能為大唐制造出好的強弩,輔助邊軍立下戰功,不僅可免去你的罪責,還有重賞!”

  李瑄向公輸青子沉聲說道,又轉而向旁邊的緝捕官吩咐:“將他帶回長安縣衙,將事情調查清楚后,等朝廷的命令吧!強弩你們先帶走,測試一下強弩的射程和穿甲力,到時候一并告知我。”

  “謝大將軍。”

  公輸青子連忙謝道,只要能保住一命,當工匠也行。

  他的強弩已經得到多次試驗,絕對能幫助軍中。

  以大將軍的聲望和信譽,必不會失言。

  “我等會按照大將軍的吩咐,待一切清晰后,將書文送至大將軍的府上,由大將軍觀看。”

  李瑄按照流程辦事,緝捕官自然不會忤逆李瑄。

  只是感嘆公輸青子運氣好。

  哪怕是奴仆,被貴人賞識,也有飛上枝頭的機會。

  公輸青子如果搞的強弩真有那么厲害,必然被大將軍重用。

  大將軍常在邊境,判斷力是不會錯的。

  公輸青子被押送離開,李瑄帶著李玉瑩出西市。

  他買的一車東西,全部送給李玉瑩,讓李玉瑩欣喜不已。

  李瑄釋放的信息,在他身后已經傳開。

  商人逐利,連李瑄都親自開口到涼州城販賣商貨的利潤更大。

  許多河北、淮南、江南、嶺南、蜀地的商人,心思活絡起來。

  長安的競爭力太大,他們低價購買本地商貨,到河西走廊最大的一個中轉地販賣,理論上確實能提高一些價格。

  胡人少走兩千里路,也甘愿用稍高一點的價格購買。

  最關鍵的,涼州城一定要有大量的胡商,否則漢商貨物砸到手里要血虧。

  兩千里路,是要花費大代價的。

  當他們聽說河西走廊在李瑄的治理下,胡商云集。成為到長安、洛陽胡人的必休息之地后,一些漢商開始籌備“河西行”。

  更有膽大的漢商直接從長安熟人那里進貨,前往河西。

  這樣利潤雖不如從源頭進貨高,但重在效率。

  歸途路過長興坊,李瑄竟然遇見王維,他和一名老者準備到長興坊的酒肆飲酒。

  李瑄歸途的陣勢,吸引他們。

  被王維叫住后,李瑄讓親衛護送李玉瑩和霜兒先回家,他下車準備與王維暢飲一番。

  金吾衛在酒肆外,會影響酒肆的客人,但李瑄喝完酒后,會補償酒肆。

  “摩詰能在長安城酒肆飲酒,這種雅興可不多。”

  李瑄向王維微微一禮后,笑著說道。

  “一位老友回來,故拜訪一下,能在長興坊遇到七郎,實屬天意。”

  王維回禮后,對李瑄介紹身旁的老者:“此為內教博士、宮廷供奉吳道玄,字道子。他的畫技藝空前,我望塵莫及。”

  “弱冠之時就窮盡丹青之妙的吳道子,久仰大名……”

  李瑄聽到老者的身份后,目光一動。

  要不是王維介紹,他還以為吳道子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吳道子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他穿著沒有任何點綴的粗布袍,甚至連帽子都沒戴,頭發散亂有些邋遢,倒是頷下山羊胡修整得還不錯。

  雖然年邁,但吳道子身上有一種灑脫的氣質,精氣神很足。

  “陽翟吳道玄拜見大夫!”

  在李瑄話落,吳道子按照禮節向李瑄一拜。

  “路上相逢即是緣,何必這種大禮。我也是有幸與先生相遇!”

  李瑄立刻將吳道子扶正。

  吳道子和王維都是名動長安的畫師,兩人又都信奉佛教,所以為朋友十分正常。

  吳道子將《金剛經》隨身攜帶,從經書中認識自己。

  在大唐,《金剛經》是佛教第一暢銷書,哪怕不信釋道,也會翻閱《金剛經》。

  三人一起并肩進入酒肆,立刻使酒肆蓬蓽生輝。

  酒肆中的文人紛紛起立拜見。

  管店見過李將軍,也見過王維,他覺得自己要發財。

  之前李瑄和王維相遇在朱雀大街的一家茶肆,寫下詩歌,使那茶肆日進斗金,客不斷絕。

  哪怕不留詩篇,李瑄的名頭一宣揚,就會使無數人慕名前來,科舉即將開始,長安聚滿讀書人。

  管店立刻帶李瑄、王維、吳道子到二樓的雅座。

  “七郎,道子自開元后期,性格孤僻,不喜與人會客。如果有什么話語不便的地方,還請見諒。”

  吳道子迫不及待主動去取酒的時候,王維輕聲向李瑄說道。

  “喝酒隨心所欲,也沒什么!”

  李瑄沒有在意。

  吳道子在長安的時間非常長,李瑄卻很少聽說。

  不過李瑄的記憶中,吳道子曾經的好友是比較多的。

  應該不是什么難說話的人。

  “管店說這是酒肆最好的酒,產自富陽。老朽沾了大夫的光。”

  吳道子抱著兩壇美酒上來。

  “先生就不必叫我大夫了,稱我七郎即可。”

  李瑄向吳道子回復一聲。

  “七郎也可直接稱呼我為道子。”

  吳道子也不喜歡客套的稱呼。他聽王維說過李瑄和權貴不同,交友不以身份論。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道子剛回長安,是去了何地?”

  李瑄一杯過后,主動問吳道子。

  王維在一旁為二人斟酒,明顯是讓李瑄結識吳道子,他作為陪酒。

  李瑄的身份和行徑,使李瑄在長安的真心朋友不多。

  就算親近李瑄,也多是巴結討好的人。

  吳道子很有脾氣,卻也淡泊名利。

  “早春時期,奉圣人之命,觀看嘉陵江山水,昨日剛歸。”

  吳道子向李瑄回答道。

  今年春天,李隆基得知蜀地嘉陵江風光秀美,妙趣橫生,但凡路過的臣子,無不稱道。

  但他貴為天子,需坐鎮長安,無法到蜀地看嘉陵江……

  而大同殿李思訓的嘉陵江壁畫已經畫了三十多年,品不出什么味道。

  于是李隆基突發奇想,讓宮廷最著名的畫師吳道子前去嘉陵江觀看風光,歸來后再畫給他看。

  李隆基令沿途驛站,為吳道子準備車馬,到嘉陵江去觀看景色,提前畫好粉本。

  幾個月時間,吳道子或江中泛舟,或登高望遠,最美的山水,遠近都在他心中呈現。

  自由愜意使他流連忘返,但到期后又不得不歸來。

  “嘉陵江是好地方,相信不久后嘉陵江的景色,就會出現在道子筆下。”

  李瑄點頭,原來吳道子因此出長安。

  “明日圣人就令我在大同殿上,將嘉陵江山水畫于壁上。”

  吳道子向李瑄說道。

  “我和許多畫師也被圣人邀請至大同殿。”

  王維在一旁說道。

  李隆基邀請這么多畫師,就是為了吳道子落筆。

  “那我也應該有幸欣賞道子的精湛畫藝。”

  李瑄覺得明日下早朝,李隆基一定會邀請他前往大同殿觀看。

  “我這也算不上什么,只是小道罷了。詩歌才是盛世的旋律,老朽在嘉陵江旁,就聽到七郎的名聲,不單單是詩名,還有英雄之名。七郎才是一個奇特的人。”

  吳道子對李瑄好奇已久,也很敬畏。

  因為他覺得李瑄包含的特殊性,比他畫中的神鬼佛陀還復雜。

  他曾經在夢中溝通陰陽兩界,當醒來后再次作畫,出現一個似神非神,似鬼非鬼的人。

  當吳道子讀一遍《金剛經》,為此畫增添佛性的時候,卻發現怎么都無法落筆。

  他得知李瑄的事跡后,第一時間想到那副“鬼神”畫。所以對李瑄的印象極為深刻。

  吳道子與李瑄見面的時候,明明李瑄是儒雅隨和的人,他總會想得很多。

  “我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哪有什么奇特的,倒是道子,能落筆鬼神,這才是奇特,當世一人矣!”

  李瑄笑了笑,不知道吳道子口中的奇特是夸贊還是什么。

  他認為吳道子是一個奇人,人物、山水、鳥獸、花草、閣樓,吳道子樣樣精通。

  當然,這些不足道奇。畢竟繪畫一道,總要挑選一個學習。吳道子全精這些,是為全才。

  但吳道子的鬼神、佛道,堪稱登峰造極。

  古人畏懼鬼神,吳道子卻將神仙、惡鬼、佛陀,畫得傳神,走出前無古人的道路。

  這也是他身為宮廷畫師被譽為“畫圣”的原因。

  “宮廷”這兩個字,很多時候往往是對藝術的束縛。

  “我畫惡鬼,往往是勸人向善;畫神明是為祝福世人。我囚于籠中,只能停于畫里。哪像七郎,付諸于行動。”

  不同于貴族,出身貧寒的吳道子,對李瑄打擊豪強的行徑充滿好感。

  “聽聞道子隨圣人去洛陽時,在景云寺畫地獄變相。了無刀林、沸鑊、牛頭、阿房之像,而變狀陰慘,使觀者毛骨悚然,不寒而栗。都人觀之,兩市屠沽,魚肉不賣。道子畫功如此,境界遠非我能相比。”

  李瑄向吳道子說道。

  《地獄變相》,闡述為惡之人,墮入地獄,受盡酷刑。

  那些心中想要邪惡的人,想到死后地獄的凄慘,有可能放棄行兇。

  這種看似難以理解之事,但對于那些深信鬼神之說的人,如懸掛在頭上的利刃,終生為戒。

  “都是夸張之論,我到了外面,發現古今的畫師定優于我。就如摩詰的水墨山水,意境之高,我不及也。”

  吳道子苦笑搖頭,獨自喝了一杯酒。

  王維對此只是搖頭一笑,他知道吳道子指的不是這些。

  在畫道上,他比不上吳道子,哪怕是他最擅長的山水。

  “古有曹衣出水,今有吳帶當風。”

  李瑄用這四個字來贊嘆吳道子的人物畫。

  北齊曹仲達的人物畫,衣裳如出水芙蓉,緊湊秀密。吳道子的人物畫筆勢圓轉,所畫衣帶如臨風飄舉,形象生動。

  “吳帶當風!”

  吳道子和王維皆驚嘆地看著李瑄。

  想想吳道子奉命在長安寺廟畫的菩薩壁畫,可不就是吳帶當風嗎?

  而李瑄對曹仲達的評價也頗為恰當。

  “七郎,我敬你一杯!”

  吳道子見李瑄一針見血對他的畫冠以稱呼,頓時覺得李瑄是知己,敬李瑄一杯。

  剛喝下一杯,滿滿的一杯美酒,又被吳道子一飲而盡。

  “不敢。可惜您的畫,我只能在寺廟欣賞!”

  李瑄感嘆一聲,回敬一杯酒。

  王維也感慨,舉杯飲盡。

  他們在感嘆同一件事情。

  年少時的吳道子豪俠意氣,放蕩不羈。

  早早揚名的吳道子在開元初年被李隆基召入宮廷,那時吳道子正是壯年,能被皇帝賞識,自然是開心的不行。

  他來到長安后,李隆基給他更大的殊榮:非有詔不得畫。

  沒有皇帝的允許,不得私自給他人繪畫。

  起初吳道子非常興奮,“非有詔不得畫”,是對一個畫師來說最大的榮譽。

  古往今來,沒有人有這份殊榮。

  每次圣人移都就食,吳道子必跟隨在身旁。

  十年,二十年……

  數十年光陰如反掌。

  一句“非有詔不得畫”也將吳道子牢牢地鎖住。

  他漸漸發現,他直到老去,也未發現他追求的。

  他的筆墨,全部奉獻在六個字間。

  他私下練習的畫,也不能用來示人。

  他期間雖給幾名朋友畫過畫,但都要向皇帝申請,不再有隨心所欲。

  離開長安,去嘉陵江的時間,是他數十年來最愜意的幾個月。

  在山與水之間升華,會在明日的大同殿上釋放。

  只是又要回歸之前,吳道子不免惆悵。

  三人進入酒肆的時候,本就是下午,酒酣不覺時間流逝。

  吳道子最縱情,他已經喝醉。

  只見他站起身,拿起筷子,對著虛空又點又畫。

  他頭發散亂,步伐癲狂,歪歪扭扭,眼睛也模糊了。

  但握著筷子像握畫筆一樣,仿佛虛空就是一張無盡畫紙,隨他自由揮灑。

  那山河游移,那漫天星空,那鳥獸神鬼……

  他將全身的心血傾注在點畫之間,渾然忘我,旁若無人。

  吳道子另一只手還拿著酒杯,不時飲一口。

  酒肆的人已經驚呆,還以為老頭發瘋了。

  可老頭一直和李將軍喝酒,明顯是李將軍的朋友。

  李瑄沒有喝醉,他看著這一幕,感慨萬千。

  當坊間暮鼓聲第一次敲響,李瑄才醒悟,該要回去了。

  否則要耽誤明天上朝的時間。

  而此時吳道子先掉下筷子,再掉下酒杯。

  他人將倒的時候,被李瑄眼疾手快扶住。

  羅興去結賬,他們離開酒肆。

  吳道子的家就在長興坊,王維帶著仆人將吳道子送歸。

  而王維則住在吳道子家中。

  李瑄要在坊門關閉前,回到平康坊。

  翌日,朝會結束。

  李隆基召集三品的大臣,下朝后不要離開,在興慶宮大同殿外等待。

  李隆基讓大臣們和長安的畫師,看吳道子落筆畫嘉陵江山水。

  吳道子穿上束縛他朝服,戴著不喜歡的官帽,向李隆基一禮。

  一場酒醉,讓吳道子在清醒后,更有感覺。

  “卿今日繪畫,怎么不拿粉本?”

  見吳道子兩手空空,李隆基不禁皺眉。

  在他看來,出去幾個月時間,應該帶厚重的粉本回來,這樣才能畫出嘉陵江山水的神韻。

  “臣不需要粉本,嘉陵江的山水皆已在臣的心中。”

  吳道子拍著自己的胸脯說道。

  不論是大臣,還是畫師們,聽到這話后非常吃驚。

  雖然吳道子繪畫技藝獨步當代,但沒有粉本,就想畫嘉陵江三百里山水,是不是有些托大?

  有些嫉妒吳道子的畫師,已經在等待吳道子出丑。

  畢竟大同殿的另一面,李思訓同樣畫有嘉陵江三百里山水。

  圣人不滿意李思訓的畫,才會讓吳道子去嘉陵江觀測。

  如果畫出的景色與李思訓沒區別,圣人必會動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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