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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否定李林甫,朝堂之上的辯論

  “考官可以根據考生的聲望,判定一個考生是否能進階為士,科舉糊名,對考生的品性,就不好再判斷了。”

  李隆基仔細聽科舉糊名的建議,他一下就聽出李瑄的意思。

  雖然覺得此有說法,但也有顧慮。

  因為之前武則天就設立過科舉糊名,但后來又被廢除了。

  甚至連武則天時期也只是偶爾用一下。

  “品性是可以創造的,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天下間的貪官污吏,誰會在他們考試的時候,否認他們呢?名字糊住,科舉將完善一步,此大勢所趨。”

  李瑄鄭重地向李隆基勸說道。

  “七郎所言不錯!一個官吏是否忠心為國,不是看他的行卷和名聲,而是為官后怎么對待百姓。科舉糊名,能讓張九齡那樣的平民出頭,為國家效力。”

  李隆基向點了點頭。

  吳兢曾經說過,理國要道,在于公平正直。

  李瑄每次說“圣君”,都讓李隆基飄飄欲仙。就像李林甫說“野無遺賢”一樣。

  現認識到野無遺賢的錯誤后,想要挽回聲望。

  反正李林甫名聲也不太好,黑鍋讓李林甫背。

  “圣人英明!臣聽聞圣人在布局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只要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設立到郡縣。我大唐之文風,將百花齊放,國力飛漲。”

  李瑄知道還不能高興得太早,具體還要通過朝堂上的一關。

  這多少關系到天下士族的利益。

  在魏晉的時候,北方士族能壟斷朝堂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掌握著知識。

  平民百姓想要獲取知識,唯有入門閥,受門閥賞識,然后他們也將是門閥的代言人,為其歌功頌德。

  也使得更多貧寒的文人埋沒在歷史上的塵埃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打破這種門閥的最主要原因是造紙術的改良,其次才是科舉。

  大唐從李世民開始,就已經打壓士族。

  士族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強大。

  因為李隆基已經不會再讓士族子弟成為邊帥,甚至是軍使,都幾無士族。

  貧寒漢將,與胡將,是李隆基的優先選擇標準。

  除非再有李瑄這種宗室將領出現。

  所以只要強硬下來,士族對科舉糊名,也無可奈何。

  造紙術和雕版印刷的推廣,也會如溫水煮青蛙一樣,不動聲色地消弭士族的影響力。

  “雖有活字出現,但我突發現雕版印刷對經典而言,妙用無窮。以前怎么沒有發現雕版印刷的好處呢?”

  提到雕版印刷,李隆基感慨不已。

  這四五年來,他令高力士為印刷使,培養雕版匠人。

  本以為活字印刷是最有意義的,但雕版印刷的效率太高。

  特別那經常誦讀的數十本書籍,只要能數以萬計地印刷,推廣至郡縣,會讓更多貧寒子弟讀書。

  他聽說《道德經》《史記》《漢書》《詩經》《尚書》《金剛經》等著名典籍,價格比三年前低了三倍。

  隨著更多雕版匠人培育完成,主要書籍的價格還會更低。

  活字印刷術,使一些比較冷門的書籍,得以印刷。

  那些冷門書籍如果刻大量雕版,太不劃算了。

  畢竟匠人們完成一本書的雕版,最少也得數月時間。

  另外還有下達諸郡縣鄉里的詔書等,可以通過活字印刷,快速傳達鄉里。

  “良玉未剖,與瓦石類;名驥未馳,與駑馬似。歷代君王,沒有圣人這樣的慧眼。”

  李瑄向李隆基說道,暗指是李隆基的英明,才抓住這樣的機會。

  “七郎所言不錯,古今的皇帝都沒有三郎的文治武功。”

  楊玉環在一旁為李瑄打助攻。

  她說話的時候,目光看著李瑄,她敢這么大膽,是因為李瑄不敢抬頭看她。

  “哈哈……明日朝堂上,七郎將此事提出。”

  李隆基撫須一笑,最寵愛的妃子,最信任的大臣都在贊美他,還有什么不會滿足的。

  “臣覺得還可以繼續防止考場徇私舞弊,為后世表率。”

  李瑄決定一下做到底,為科舉更加完善。

  “七郎請講!”李隆基讓李瑄直說。

  “謄錄制度,此為健全的保密制度,可以進一步防止徇私舞弊的事情發生……”

  李瑄將謄錄制度告訴李隆基。

  科舉糊名制,曾經出現過,不足為奇。

  但謄錄制度,出自后世的宋朝,是一種延續很長的制度。

  謄錄制度和糊名制度是相輔相成的,如果只是糊名,而不謄錄。作弊空間還是很大。

  因為有的考官可以輕易通過一個考生的筆跡,確認其身份。

  這個時代,筆跡就如同一個人的外貌,各自皆不相同。

  謄錄制度是設立謄錄官吏,在考生科舉完畢后,謄錄官吏將考生的試卷重新抄寫一遍,然后糊名,將謄抄本交給考官進行評閱,以此來杜絕閱卷官通過辨認筆跡、標記或暗語來識別考生,從而確保考試的公平性。

  在實施過程中,一定要嚴格行事,以確保其有效性。

  謄錄書吏不得攜帶墨筆,謄錄所用的紙張數和墨水顏色都要一致,并統一使用朱砂紅筆謄錄試卷。如果有違反規定的書吏,查出后必定會受到嚴懲。

  謄錄制度的實施不僅在技術上防止了舞弊,還在制度上保證了考試的公正性。通過摘抄的謄錄,考官們無法通過字跡、標注記號、暗語來識別考生,從而減少了作弊可能性。

  這樣,士族也不會說糊名制是針對他們,而是面對所有居心不良的考生。

  只要有自信、有能力,皆可去考場上證明自己。

  讓行卷的文人士子放棄這種走捷徑的心思,一心考試。用成績證明自己。

  “妙哉,妙哉!明日朝會一并說出,如此文武大臣不會不同意。”

  李隆基撫掌稱贊道。

  和玉環娘子說得一樣,李瑄真是天降的輔弼,幫助他成就圣君。

  “遵旨!”

  李瑄拱手領命。

  此事道完,李瑄與李隆基又談論一些政治外的事情,然后向李隆基和楊玉環告辭。

  現在雪還未全部消融,李隆基只是約李瑄,等雪化以后,到驪山下狩獵。

  李瑄當然要應允。

  顏真卿、岑參等沒有赴任之前,許多事情李瑄還無法展開。

  翌日,朝會。

  這一次朝會,還在右朝堂舉行。

  三個宰相輪流向李隆基匯報中書門下事宜。

  當輪到李林甫的時候,李林甫向李隆基啟奏道:“啟稟陛下,日前京兆三原令向中書門下上稟,說因為新法,各地各縣,人眾嘩然。現在豪強大族,在官府不肯離開,希望陛下能收回成命!”

  說完,李林甫取出一道文書,由高力士上呈李隆基。

  這不是他李林甫說的,而是地方的三原令說道。

  他只是傳達文書而已。

  因為李林甫知道,不久后天下間有更多類似于三原令一樣的人上奏。

  甚至還會有更嚴重的事情發生。

  李林甫話音剛落,大臣們左右顧看,才十來天時間,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李相是常平新法大使,如何看待這件事情?”

  李隆基將目光轉向李瑄,沉聲詢問。

  “常平新法是陛下與宰相,乃至于文武百官一起決定的。代表著最適合執行的策令,不容更改。一些地方小族,還妄想影響大策,簡直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三原令毫無主見,竟因這點小事上奏朝廷。他在縱容地方大族作威作福呢?地方父母官竟然還能被地方小族挾持,這是什么道理?臣建議將三原令免職,警示天下縣令。”

  李瑄出班向李隆基拱手說道。

  新的法度一定要強硬。

  困難像彈簧,你弱它就強,你強它就弱。

  李瑄不信太守、縣令收拾不了地方的大族豪強。

  如果妥協,他相信地方官吏會把奏折像雪花一般傳遞過來。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讓地方官吏,堅定自己的底氣,抗住豪族的壓力。必要的時候,出動郡兵縣卒鎮壓。

  “就由李相所說去做!”

  李隆基贊同李瑄的話,以免更多縣令隨波逐流。

  “陛下,臣覺得三原令沒有過錯,僅僅是芝麻大的小事就罷免三原令,以后天下的官吏,將不會心服。”

  禮部侍郎達奚珣出班向李隆基一拜,請求收回成命。

  “此為夏蟲疑冰之論。常平新法的消息已傳遞至整個京兆,那些多縣令都未有上書,只有他奏書朝堂,這不是無能是什么?自古朝廷免去治理災害不利的官吏還少嗎?新法的實施,地方官吏要如面對天災一樣嚴謹,意志不堅定的官吏,就是違抗陛下的旨意,為什么不能免職呢?”

  李隆基看過來的時候,李瑄立刻開懟達奚珣。

  達奚珣一時語塞,不敢開口,躬身退去。

  眾臣心中一凜,如此地方官吏,就必須鎮住豪強大族。

  安撫也好,威懾也罷,總之不能讓地方官吏胡鬧,讓常平新法得以順利實施。

  常平新法威脅不到豪強大族的性命。

  只能犧牲豪強大族的利益。

  從正義的方面去講,扼制土地兼并,是利國利民的大勢,豪強大族是私心在作祟。

  “啟稟圣人,臣有本奏……”

  日常事務處理完畢后,李瑄又向李隆基拱手。

  “李相請講!”

  李隆基知道李瑄所說是什么。

  “科舉至今已經一百多年………然臣覺得科舉還有不少漏洞,徇私舞弊的現象,《呂氏春秋》上說:平出于公,公出于道。當彌補漏洞,讓科舉天下文人士子心服口服……”

  “是以,臣提出兩策,科舉糊名制度和謄錄制度,科舉糊名制度是為……”

  李瑄正式向李隆基和文武百官提出完善科舉的策略。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因為文武百官聯想到剛發生不久的“野無遺賢”。

  科舉糊名制度和謄錄制度,明顯是在針對李林甫。

  這是把李林甫的丑陋公諸于眾,按在地上羞辱。

  當然,也有士族出身的官吏,心中一陣不舒服,正是因為科舉不糊名,他們才因此得利。

  大家名字顯露,士族總比寒門多一些機會。

  差不多的水平,一個姓氏決定命運。

  不過大臣們來不及深思,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李林甫。

  此時李林甫被氣得七竅生煙,他的胸口劇烈起伏,險些一口老血噴出。

  小賊平時在中書門下堂蠻橫就算了,今竟然在朝堂上當眾羞辱他。

  他用可憐兮兮的目光看著李隆基,畢竟李隆基認同“野無遺賢”,當時還很開心。

  “朕聽聞如今科舉之中,諸多考生與考官之間似有千絲萬縷之關聯,依行卷之名,行賄賂之事屢禁不止,朕以為這糊名之法和謄錄之法或可一試,以求得真正賢才良士,為我大唐所用。若此法能使有才之士不被埋沒,公正公平取士,那便是我朝之幸事。”

  李隆基刻意回避李林甫的眼神,他向說出自己的想法后,又問諸大臣:“諸卿有什么看法?”

  圣人這么一說,文武大臣頓時明白了。

  原來李瑄早就與圣人通過氣。

  這一唱一和,誰都能看出來。

  看李林甫一臉懵逼的樣子,應還被蒙在鼓里。

  堂堂首席宰相,有些窩囊啊!

  就像最近流傳出的俗語一樣:執政事筆非首席,諸葛亮劍真宰相。

  頒布新的策令,從來都是首席宰相主持,如今卻被李瑄一手把持!

  如果李瑄不搞新法,好好的與公卿大臣和諧相處,李林甫根本無法與李瑄相斗。

  “陛下圣明,臣以為糊名之法和謄錄之法甚好。若不糊名,考官會因考生之出身、背景、親疏而有所偏私,如此一來,諸多寒門賢能便永無出頭之日,長此以往,于國之根基不利。且如今已有實例,昔御史中丞張倚的兒子張奭殿試‘曳白’,若是科舉糊名,斷然不會出現此貽笑大方的事情。”

  宰相裴寬僅僅在一個呼吸后,就出班向眾大臣說道。

  好家伙!

  他也一定知道科舉糊名的事情。

  李瑄在私底下勸說李隆基和裴寬,矛頭直指李林甫。

  “陛下,我大唐開科取士乃是為國家選拔棟梁,當今已有一些于朝廷不利的風向,如果因為一些不光彩的事情而讓真正的人才流失,那是我等之罪過。糊名和謄錄可以讓考官只看試卷之優劣,不被其他因素干擾,是保證公平的良策,讓那些妄圖走捷徑的考生也斷了念想,一心研學詩文策論,更有助于增長風氣。”

  秘書監吳兢也站出來說道。

  此時吳兢帽子下的鬢角盡是華發,身形瘦弱,留著長長的白須。

  吳兢已經是年近八旬的人了。

  他是大唐最淵博的史學家,最學問的人之一,因犯顏直諫而著稱。

  名傳千古的《貞觀政要》就是出自他手。

  本來吳兢被貶為鄴郡太守,但在李瑄的建議下,李適之又將吳兢調回。

  在賀知章卸任秘書監后,由吳兢這個德高望重的老臣繼任。

  其實吳兢提前未知曉,但作為天后朝就存在的老臣,一直認為糊名制有利于良性循化。

  所以他第一時間同意科舉糊名。

  皇帝、宰相、老臣都有同意,對李瑄的形勢一片大好。

  李林甫又氣又急,他立刻示意忠于他的大臣出班辯解。

  “啟奏陛下,臣以為糊名之法不可取。科舉選才,當是全面考察,若僅以一場考試一篇文章在糊名之下判斷,那如何知曉此考生平日之品德、操行,若選出來的盡是些有才無德之人,將來為官一方,豈不是禍亂百姓,我大唐亦會陷入危局。”

  工部侍郎陳希烈硬著頭皮出列反對道。

  他還是老生常談的話,把德才兼備掛在嘴邊。

  “難道德行要到貢院考試時才查明嗎?在報名之前,就應該調查此考生德行。而且陳尚書所言實屬危言聳聽,難道進士及第,明經及第,就沒有貪官污吏了嗎?”

  李瑄駁斥陳希烈道,認為陳希烈之言不足為依據。

  “啟奏陛下,糊名之后,考官閱卷猶如盲人摸象,全然不知考生之來歷,若此前有大才早已聞名遐邇,卻因糊名而錯失,那我朝豈不是錯失真正賢能。再者說,若有士族精心培養的大才,因糊名與那普通學子一同競爭,對他們士族而言也是不公啊。”

  禮部侍郎李巖從另一個角度闡述辯解。

  他這種歪理,竟然讓許多大臣竊語認同。

  “亦是荒謬之論。真正的大才,如果通過考察難道不能直接舉薦為官嗎?像之前我為朝廷舉薦的高適、楊綰,他們有才,朝廷亦可任用。再說士族培養人才的言論,如果真是大才,會不被錄取嗎?錐處囊中,其末立見,在陛下的英明神武下,難道還能漏過管仲、蕭何嗎?”

  李瑄亦不認同李巖的話。

  他用司馬遷的錐處囊中,其末立見來說明是金子總會發光。

  不要總搞一些歪門邪道。

  “啟奏陛下……天后朝出現糊名,早已取消,說明糊名制是不可取的,請陛下三思。”

  刑部侍郎蕭隱之也出列說道。

  他們還想依靠李林甫的權勢,對付李瑄。不能讓李林甫孤軍作戰,失去信念。

  不過蕭隱之不打算和李瑄辯,他只是請求李隆基。

  因為李瑄的嘴太厲害,動不動損人、懟人,引經據典。

  并且總是站在道義之上。

  這樣的套路,大臣們從未見過,只能避其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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