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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科舉,李瑄的態度

  “七郎能將自己家財,充當國用。又執法嚴明,才使國家越來越富有。不過七郎還是要保持與宰相們的和睦。”

  李隆基又想起李瑄與李林甫的恩怨。

  “臣遵旨!”

  李瑄簡單的三個字敷衍,代表并不想與李林甫和睦。

  李隆基能聽出來。

  他得知李林甫的兒子李屹被打得毀容了,發瘋了一樣,終日不見人。

  儀容是君子的關鍵,李隆基的長子李琮打獵時被猛獸傷到面部,終生留下疤痕。

  李琮的母親是華妃,在皇后無子嗣的情況下,有著高貴的身份,卻因臉上疤痕無緣太子之位。

  所以李隆基想要再調解李瑄和李林甫,幾乎不可能。

  如今這種情況,最好是罷一人為相。

  李瑄是新法的主持者,自然不能被罷。

  李林甫當了十幾宰相,在李隆基心中勞苦功高,讓他享受幾年好時光,他留戀那幾年的滋味,希望還有那種機會。

  參觀左藏庫后,李隆基回到興慶宮。

  他很開心,但也有些不順心。

  他想冬天快些到來,前往華清宮中,再大夢一場。

  希望一覺睡醒的時候,爭端結束,變法完成。

  九月一日,科舉在貢院舉行。

  李瑄作為主考官,親自主持科舉。

  謄錄文吏也在待命,彌封手也已準備就緒。

  直到現在,李瑄都沒有指定閱卷官。

  但心中已經有人選。

  裴遵慶、李峴、岑參、顏真卿、上官青等數十人為閱卷官。

  等考試完成,謄錄文吏抄寫完畢,彌封以后,再向他們下發文書,到貢院改卷。

  第一次新科舉一定要公平公正。

  隨著鐘聲敲響,數千考生浩浩蕩蕩,魚貫而入。

  時辰到,監考官下發卷紙。

  考生第一時間閱題。

  第一題《觀書有感》。并附有李瑄的詩。

  這首詩,未在長安流傳。但卻富含哲理,意味深長。

  考生皆贊嘆李相的才華和成熟,要不是標明為李相所作,他們還以為是數十年閱歷的人為之。

  依靠觀書有感,考生們想法五花八門。

  有的考生想依李瑄的詩而套作,有的考生想另開詩賦,有的考生想以自己的觀書有感賦文。

  但文筆的深淺,思想的薄厚,立意的遠近,還需要作成以后由考官審閱。

  第二題新法的策令,文人們皆知新法,但若是潛意識里反對新法,一定做不好此題。

  此題目才是最關鍵的一題,哪怕詩賦再好,新法策令不行,會直接淘汰。

  至于第三題的算術,讓考生們驚奇,他們聽說算科才有算術,怎么進士科也要考算術?

  一些考生在心中抱怨。

  所有考生的題目一樣。

  除了經典的“雞兔同籠”以外。

  第二算術題為:今有北鄉算八千七百五十八,西鄉算七千二百三十六,南鄉算八千三百五十六。凡三鄉,發徭三百七十八人。欲以算數多少衰出之,問各幾何?

  第三算術題為:今有甲持錢五百六十,乙持錢三百五十,丙持錢一百八十,凡三人俱出關,關稅百錢。欲以錢數多少衰出之,問各幾何?

  這是一個官吏算人頭稅和關稅的題目。

  為地方官吏后,時時要用到,也非常簡單。

  但就是這種簡單常用的算術題,卻讓一部分考生抓耳撓腮。

  他們熟讀經典和圣賢書,算術也只是學習最普通的。

  《九章算術》不僅需要讀,還需要研究,舉一反三。

  把這些掌握,對于日常算術,綽綽有余。

  大部分考生都能做出算術題。

  那些答不出算術題的,除非能寫出驚為天人的新法策論,否則進士無緣。

  考到一半的時候,李瑄出現在考場上。

  李瑄看考生的名單,有吳中四士之一包融的兒子,包何。

  也有小有名氣的詩人李嘉佑等。

  新科舉制度下,他們能否和歷史上一樣脫穎而出,就不得而知了。

  李瑄出現在考場上,使考生們震動,也讓考生們產生壓力。

  一般進士科,只是禮部侍郎監考。現在卻是權勢最大的宰相負責。

  考試的題目,明顯是李瑄所出。

  李瑄只是走動兩圈,就回到幕后看書,沒有過多給考生壓力。

  “咚咚……”

  太陽落山,鐘聲響。

  不論有無完成,考生必須離開座位。

  所有的試卷由監考官收取,在層層監察下,交給謄錄文吏。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謄錄文吏將在禁軍看護的貢院內,抄錄卷紙。

  每抄錄一份,都由監考官比對,不得有抄錄錯誤。

  謄錄一般的錯誤,可以涂畫更改,但不能太離譜,每抄一份,如果出現十幾處錯誤,就不用再干謄錄文吏了。

  相比于以往,新科舉發榜時間較長,文人士子更受煎熬。

  但新科舉全憑實力,學而優則仕,名望沒有用處,姓氏不論貴賤。

  那些貧寒文人,對未來充斥著信心。

  然科舉完畢后,僅僅五天時間,新安令李銙,被押送回長安,帶到御史臺。

  李林甫為報兒子重傷、毀容之仇,讓親信一直留心對新安令的審訊。

  一有情況,立刻向他匯報。

  一時間,朝野的目光,都被李銙案吸引。

  哪怕新科舉的熱度,也沒有李銙案這么高。

  因為李銙案與李瑄牽扯,朝野想知道李銙是否受賄賂,阻撓新法。

  如果有,哪怕李瑄大義滅親,都會打擊到李瑄的聲望。

  如果李瑄包庇,輕拿輕放,新法將沒有意義。

  雖說李瑄避嫌,不參加御史臺的審理,但只有李瑄釋放一絲信息,楊慎矜就會按照李瑄的意志去做。

  但李瑄沒有,他甚至不見楊慎矜,朝堂上不與楊慎矜說話。

  除了去中書門下堂處理政務,就是到貢院看謄錄文吏們謄錄試卷的進度。

  楊慎矜也只能依法審辦。

  李銙拒不承認自己受賄之事,因為李銙被押送回來的時候,金吾衛并沒有搜索到大量金銀珠寶。

  捉賊捉贓。

  蕭隱之彈劾李銙收受豪強巨量金銀珠寶,阻撓新法。

  幾天審訊,沒有證據。

  楊慎矜不能大刑伺候,他心里想著李銙是不是被冤枉的?

  但他覺得不對勁,蕭隱之等老狐貍信誓旦旦地彈劾,不太會自討苦吃。

  鬧出這么大動靜,最終以李銙無罪收場,蕭隱之就是誣告。

  圣人震怒,蕭隱之必然官位不保。

  “李郎中,新安令自說冤枉,其家資不像是受賄的跡象,你認為如何呢?”

  次日下朝后,楊慎矜叫住李峴。

  他知道李瑄頗為器重李峴,為李峴加了五個使職。

  “大夫不要想著急于結束此案,派人去新安縣仔細查,一定會有線索。如果大夫拿不出證據證明新安令有罪,那些人一定會拿出關于新安令犯罪的證據。”

  李峴向楊慎矜回答道。

  他認為李銙八成犯罪,且篤定李林甫手中有李銙犯罪的證據。

  李林甫沒拿出來,是等待楊慎矜結案。

  如果楊慎矜宣告李銙無罪,李林甫展露證據,不僅楊慎矜會有免職的災難,李相也會顏面掃地。

  接下來的新法舉步維艱!

  從始至終,這就是一個陰謀。

  李峴大概推算出后,將之提醒楊慎矜,讓楊慎矜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李相遲遲未開口,是因為還要面對親族的壓力。

  楊慎矜明白李峴的意思,不再急于求成。

  他派遣侍御史王昌齡到新安縣,從百姓那里,打聽李銙的為人,尋找關于李銙案的證據。

  正如李峴所說。

  自李銙被逮捕后,李瑄一直躲避親族。

  李粹從上郡請假回長安,請求李適之能看在父親的份上,讓李銙安然無恙。

  李粹不敢找李瑄。

  他們這些地方官吏,最清楚李瑄的為人。

  李瑄自任命趙奉章為吏部侍郎后,似乎眼中不揉沙子,一旦郡縣官吏考核不及格,會立刻被調往長安。

  然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對吏部的整飭,嚴于姚宋。

  李粹見不到李銙,他住在宋國公府,多次請求李適之。

  心軟之下的李適之,答應去問問李瑄。

  李適之和李粹的關系是復雜的,不是普通的叔父與從子的關系。

  李適之是李象的妾室所生,是李象老來得子。

  但李適之的母親在生下他不久后就去世。

  李適之九歲的時候,李象去世。

  李適之也就由兄長李玼撫養成人,得以有門蔭入仕的機會。

  而李玼就是李粹和李銙的父親。

  別看李適之和李粹是親叔侄,實際上兩人的年紀只相差十歲。

  李銙被押送到長安的第七日,李適之到天水王府。

  李瑄黃昏回來的時候,裴靈溪告訴李瑄,父親正在后花園呢。

  “父親!”

  李瑄立刻到后花園見過李適之。

  落日的余暉下,父子二人坐在亭子中。

  本來無話不談,但今日相談,卻有些拘謹。

  李瑄立刻知道李適之是為李銙而來,遂主動開口:“父親可是為堂兄之事?”

  “唉!本不該找七郎。為父明白七郎執宰的難處。然七郎也知道為父與你伯父的關系,不想讓兄長的后代蒙受冤屈!”

  李適之嘆了一口氣,向李瑄坦言道。

  他早已不問政事,享天倫之樂,但李銙突然出事,讓他寢食難安。

  自李銙到御史臺后,便沒有罪名傳出。

  李適之心里有一絲希望,是李林甫等為對付七郎,無故的冤枉。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堂兄若如松樹一樣筆直,如堅冰一樣晶瑩,就不怕他人說三道四。看結果吧,如果他被冤枉,我拿起律法的繩尺;如果他罪名屬實,我送他一具棺材,仁至義盡了……”

  李瑄早已有自己的想法,他也知道李適之的難處。

  年紀大了,也僅剩這些了。

  所以李瑄的話,沒有那么絕對。

  當然,也表明他對犯法,阻撓新法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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