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一過,春天便來了,寒意漸漸消退,鳥雀聲也多了起來。
今日山寨中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正是蘇城白家少爺——白景奇。
白景奇這次來,主要是給張牧送來皇綱第一批走貨的收入。
“這是三萬兩銀票,你別嫌少。”白景奇將一沓銀票推給張牧,笑道,“本來應該多一些的,但是年前張太岳殺瘋了,影響了咱們。”
張牧不動聲色收下銀票,好奇問道:“什么情況?”
這就是武寨的局限性了。
因為隔絕在朝廷城池之外,所以消息來源十分有限,即便是鋪開了一些客棧和酒樓作為眼線,但是更多的還是關注一些與武寨本身有關的信息,至于其他州郡乃至朝廷的大事,除了那些公開于天下的事情外,其他多是道聽途說,且并不及時。
白景奇喝了一口茶,說道:“自從輸銀法頒布后,之前各地在稅賦上的貓膩就藏不住了。”
“張太岳派出去的人狠狠查了一番。”
“今年趕在年節前,他從上到下殺了個人頭滾滾,便是六部尚書都斬了一個,罷免了兩個。”
“這些官兒,本是我們的大主顧,現在人都沒了,咱們生意自然就差了一些。”
張牧挑了挑眉。
治亂世用重典,當一個政權試圖從上往下進行改革自治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殺一批位子上的人。
而主持這個工作的人,往往被冠以“鐵血”的稱號。
但是有用嗎?
張牧并不看好。
從張牧在藍星上學習到的知識,變法想要成功,就必須通過變法人為地扶持出一個新的階級,然后再借著這個階級的力量去替代原本的統治階級,才能給國家注入新的活力。
譬如商鞅變法,便是軍功階級取代了貴族階級。
即便軍功階級中大部分受益者本身便是貴族階級。
但是它通過給普通人開辟了一條上升途徑,改變了一個國家的權利構成。
反觀張太岳,就算殺的官再多,不過是治標不治本而已。
沒錯,位子空出來,可以選一批憂國憂民的良吏上位,或許能得到一時的政治清明。
但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
大運王朝的統治機器運轉到現在,弊病積深,很多既有規矩綁定了太多的利益,已經不是常規手法能救回來的。
如果換做張牧在那個位置上,第一件事就不是抓民生和吏治,而是握住兵權,接著暗地里挑動各種造反,在可控的剿反過程中將原本的統治階級清理一空,然后再回過頭來重新立規矩。
你以為大佬美在中東真的是反恐嗎?
沒準人家的組織頭目就是史密斯專員呢!
算了,他只是一個小小武寨的少寨主,干嘛去操宰相的心!
“真的是枯坐山中,不知天下大事。”張牧笑了笑,自嘲了一句。
白景奇搖了搖頭:“這算什么天下大事,這些人人頭一落,就沒幾個人記得了。”
“過上幾個月,那就是接著奏樂接著舞。”
“依然是歌舞升平。”
“真正的大事還沒爆出來呢。”
張牧聞言,見白景奇一副“快點來問我”的表情,也是輕笑了一聲,配合道:“哦?還有比這個更大的大事?”
“白兄可否告知一二?”
白景奇臉上劃過一絲得意的表情,湊近了一些,說道:“聽說,朝堂打算立一位皇太弟。”
張牧倒真沒想到居然是這個消息:“皇太弟?”
據他所知,目前的小皇帝還沒有親政,怎么急匆匆就要立皇太弟了?
見張牧的表情,白景奇再次開口,說道:“我娘說,這個皇太弟興許是推出來擋災的。”
“但是既然立了旗幟,自然就會有人想要投機。”張牧點點頭,白二奶奶這話說的在理。
別說名正言順的皇太弟,便是藩王身邊也會有那么一撮熱衷靖難的好戰份子。
正所謂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
便是猜到是擋災的,也攔不住人往上撲的。
白景奇喝了一口茶,繼續道:“所以,我娘專門派我來,是讓你小心一些。”
張牧不解:“這與我還有關系?”
“據我們所知,霜月武寨一直想要整合泰平郡中的武寨勢力,與貴武寨并不對付。”白景奇說道,“沒錯吧?”
張牧點了點頭。
白景奇繼續道:“據說皇太弟定下的是端王。”
“端王的母族姓楊,在皇親國戚中不算顯赫,但也是一方豪門。”
“楊氏家主膝下三子,其中幼子名為楊凌川。”
“乃是我泰平郡守備軍指揮使。”
“這個楊凌川有個兒子,叫楊隼,天生異瞳,武運深厚,號曰‘督目公子’。”
聽著白景奇的介紹,張牧依然是一頭霧水。
這與他有什么關系?
“一年前,這楊隼身邊多了一名叫巧兒的侍女,而這個巧兒,原本是一名京城犯官的女兒,在流放的途中,被霜月武寨給劫了下來!”
張牧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
這白景奇是在告訴他,霜月武寨巴結上的靠山,十有八九就是這個督目公子楊隼!
不會錯的!
隨即,張牧就想明白白二奶奶讓他小心一點的意思了。
如果說之前收編武寨只是為了給楊家當狗,并不急于一時的話,那么現在端王上位,楊家根本沒有選擇,已經被綁上了端王的船,所以整個楊家勢必都會以此為第一大事,要在短時間內聚攏足夠的勢,為端王站腳吶喊。
哪怕泰平郡眾多武寨入不了那些大人物的眼,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再不濟當個炮灰也可以。
所以霜月山那邊也會加快動作!
張牧起身,朝著白景奇拱手一禮:“多謝了!”
若沒有白景奇登門講解其中關系,恐怕張牧和魏無憂就要對局勢產生誤判了!
白景奇卻擺了擺手:“少寨主謝什么,我不過是嘴碎,說了幾句閑話而已。”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該返程了。”
“我娘說,下次少寨主去蘇城,一定要到白家喝杯水酒。”
張牧也是認真道:“定然要當面拜見白二奶奶!”
霜月山。
沙通海閉關所在,兩個寨兵正在門口守著,突然間一聲巨響,大門被人從里面轟開,龐大的氣浪將兩個寨兵直接吹飛了數丈。
沙通海雙眼通紅地走出來,手里捏著碎紙屑,怒聲道:“假的!”
“是假的!”
與此同時,在霜月山山腳,一輛馬車停在山門處,馬車簾掀開,從馬車上走下來一個十七八歲身材婀娜的女子。
早已在此等待的云中鶴見狀,連忙迎上去,吃驚道:“巧兒?你怎么親自來了?”
那巧兒冷漠地看了一眼云中鶴,說道:“帶我去見義父!”
“公子有吩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