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聽不見蛙聲與蟬鳴，少了幾分野趣。
莊里的農戶此時都躲在了屋子里，或是酣睡，或是造著小人，生機勃勃……
黑夜里，飄蕩著一道黑色的霧氣。
霧氣飄入桑園，打了個旋，隨即露出張牧和葉寒舟的身影，玄姬趴在張牧的肩膀上吐著粉紅色的舌頭，顯然是累著了。
拍了拍玄姬的腦袋，玄姬重新化作一縷黑煙，落入張牧手背處，化作了一枚貓臉印記。
張牧環視四周，很快視線就被眼前巨大的桑樹所吸引。
這不是普通的桑樹，而是蘇城特產青玉桑樹。
用這種桑樹結出的桑葉喂養青綿蠶，青綿蠶吐出的絲便能織出名滿天下的蘇錦。
只是青玉桑樹成長條件極為苛刻，這也就限制了蘇錦的產量。
據李全說，四大布行之所以是蘇城魁首，就因為他們掌握了近八成的青玉桑樹。
張牧看了看周圍，桑園面積很大，靠他們兩個人全燒掉不大現實。
但眼下已經入冬，桑樹內部水分流失了大半，一旦燒起了，自身就是極好的助燃材料。
偏偏冬季是給青玉桑樹堆肥的時候，所以桑樹與桑樹之間都鋪滿了干草，地里也都滲了特殊的肥料。
燒起來，那就是一片連著一片啊。
到時候不說全毀，哪怕只燒掉三分之一，四分之一，蔣家未來幾年蘇錦的產量必然會受到影響。
而蘇錦，正是供應大內的核心貢品！
“白二奶奶是個狠人！”張牧心中感嘆了一聲。
什么？你說這地方怎么沒有人巡邏？
開什么玩笑，當然有了！
張牧和葉寒舟為了給那些巡邏隊員嬰兒般的睡眠，忙了一個多時辰呢！
“牧兄弟，咱們現在就開始燒了嗎？”葉寒舟一臉躍躍欲試地拍了拍身上掛滿了的葫蘆，這些葫蘆里都裝著滿滿當當的猛火油。
張牧瞇了瞇眼睛，看著葉寒舟。
自從昨天帶著葉寒舟火燒三座布倉，這葉寒舟似乎覺醒了什么特殊的癖好。
聞火則喜。
放火之后，人也開朗了許多。
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張牧還是對著葉寒舟笑著點點頭：“我們開始吧。”
說完，兩人立刻分作兩路，奔向最近的青玉桑樹，都是縱身一躍，跳到樹頂，然后取出一個葫蘆，將猛火油從上往下傾倒，也不著急點火，倒完了一棵樹，就再跳到另一棵樹上。
這自然是為了到時候要一起點火方便，不然一棵樹剛剛點著，就把莊子里的人吸引過來。
于是乎，兩個人就像兩只勤勞的小蜜蜂，在桑園中不斷穿梭起來！
蘇城，白家，后院。
白景奇坐在后院，手邊一方小桌，桌子上有個小火爐，火苗竄竄跳著，火爐上面的架著個小鍋，鍋里的湯汁冒著熱氣，湯汁里的豆腐咕嚕嚕地動彈著。
白景奇給自己倒上一杯酒，然后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豆腐，輕輕吹了吹，放進嘴里，頓時滿口豆香，舌頭彈了兩下，將豆腐像喝水一樣吞進腹中，又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滋”了一聲，這才陶醉地唱起來——
“吃了咸菜滾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
站在一旁的貼身丫鬟笑了笑，說道：“七爺今天很開心呀……”
白景奇看了眼俏麗的丫鬟，笑道：“翠兒，今兒爺給你放場煙火怎么樣？”
叫“翠兒”的丫鬟抿嘴一笑：“七爺又拿奴婢打趣，這不年不節的，放什么煙火。”
“再說了，奴婢是個下人，怕是還沒有煙火貴，不值得！”“爺說放就放！”白景奇臉色得意，指著東邊的天空，“你就跟爺一起看著。那里，今夜必然璀璨！”
白景奇話音剛落，那片天空突然透出了一絲紅色，下一刻，火光沖天，硬生生將天空照亮。
昨夜的火龍，重現人間！
“哈哈哈哈哈！翠兒，看到了嗎？看到了嗎？”白景奇樂得跳了起來，直接將翠兒抱進懷里，朝著對方的柔嫩狠狠地親了上去，直到翠兒身體酥軟，完全倒進白景奇的懷里，白景奇才站起身，將翠兒扔到椅子上坐著，興沖沖跑進后宅。
“娘！娘！城東火起了！”
時間稍稍倒回，蘇城，蔣宅。
蔣家父子端坐在大廳中。
上好的席面涼了就換，但這番姿態仿佛是打在了上，整整一天都沒有人上門。
“爹……”蔣元長嘆了一口氣，“今天怕是不會有人來了。”
“他們還想抻著咱家。”蔣元厚冷哼一聲，“無妨，一桌席面而已，咱們就算換一個月也無妨！”
蔣世仁卻是面色嚴峻，搖了搖頭：“不對……”
“大家勾心斗角了幾十年，這種攻心的小伎倆我們都知道作用不大，到最后該怎么談還是怎么談！”
“只怕是……事情還沒完！”
蔣元長皺眉道：“總不至于那群山匪還敢來攻我蔣家吧？”
蔣元厚搖了搖頭：“不至于！我們蔣家可是皇商，動我們，那就是打宮里的臉，府衙不會坐視不管。”
“真要起了亂子，其他三家也不會干看著！”
倒是三子蔣元載遲疑道：“要么，還是把徐供奉先調回來……”
蔣世仁聞言，猛然反應過來，一雙眼睛瞪得通圓，剛要說話，就看到自家管家慌慌張張跑進來，還被門檻給絆了一跤。但老管家到底忠心，也沒在意這些，只是口里喊著：“老爺，禍事了，禍事了……”
“怎么了？”蔣元長上前拉起老管家，“什么禍事了？”
老管家指著外面，顫抖道：“起火了……東邊，我們青玉桑園，起火了！”
“不可能！”蔣元長第一個喊道，“徐供奉就在那里鎮守！”
“絕對不可能！”
沒等他再說，蔣世仁第一個沖出了大廳，其他人立刻反應過來，也跟著沖了出去。
很快，蔣家父子來到院中，就看到東邊的天空，火光滾滾！
蔣元長一臉不可思議：“這……徐供奉是養液后期啊，這……這……難道對方全伙下……”
“啪！”蔣世仁轉身，用盡渾身力氣狠狠抽了蔣元長一巴掌，直接將蔣元長抽翻在地。
“你個壞家業的東西，等我回來再收拾你！”蔣世仁罵完，就對其他人喊道，“還愣著做什么，集合所有人，去城東桑園！”
城東，蔣家桑園。
張牧和葉寒舟大概只點了百來棵桑樹，但是火勢卻蔓延得極快。
此時莊戶們早已被喊醒，在莊頭的帶領下正在奮力救火，只是夜里又起了一陣風，風助火勢，這火燒得更加猛烈了。
而在距離桑園不遠的地方，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手持長棍，望著面前的張牧與葉寒舟，冷聲道——
“二位，今天的事，看來很難善了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