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驚愕過后，楊隼的臉色重新沉靜下來。
以宗師之重，即便是奉命守護外戚之家的大內供奉，哪會被那么輕易地指派。
自家祖父雖然對自己疼愛有加，但肯定不會做出這個決定。
只是將自己腦海中的信息略微地過了一遍，楊隼便猜出了原因。
赤陽五年九月中旬，也就是在不久前，朝廷邸報有寫：白蓮教第十一佛鄭啟瑞，第十三佛施雅山裹挾流民百萬，號稱擁兵三十萬，連下二十三座城池，最終在有著“南都”之稱的興都城下撞了個頭破血流，千年世家錢氏請出了鎮族大宗師錢厚益，配合興都守備軍，大破白蓮軍，鄭啟瑞當場身死，施雅山重傷逃遁。
雖然說越州方面白蓮軍被破，但余部尚存，四下流竄。
若是楊隼沒有猜錯的話，應當是有亂軍逃出了越州，向北而來。
雖然泰平郡與越州中間還隔著一個奉安郡，但是不排除會有亂軍繞開防線，撲向泰平郡。
作為當年天機宗的舊址，泰平郡武運早已被大運王朝犁庭掃穴，至今都沒有一個豪門世家，自然也沒有宗師。
自己父親楊凌身為泰平郡游擊將軍，擔負守土之責，新皇登基，他楊家不說好好表現，但肯定不能出岔子。
所以這個時候，祖父安排一名宗師前來坐鎮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過既然來了……
楊隼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總要物盡其用才好啊……”
茫茫群山中，一支數千人的隊伍如同一條長蛇，正在行進著。
這些人大多都是破衣爛衫，面有菜色，仿佛流民一般，但細細看去，都是些年輕漢子，腰里懷里都揣著利刃兵器。
他們不是流民，是流寇！
時節已然入秋，山中本就寒冷，有些人身上的衣裳淡薄，走著走著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但沒有人在意。
他們只是從那倒在地上的人身邊走過，有的還會俯下身子將他身上本就淡薄的衣物剝下來，披在自己身上。
隊伍的前方，一個騎著馬的中年漢子目睹這一幕，并沒有說話，而是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雷帥，要不要我帶人出山去搶一波？”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策馬到中年漢子面前，詢問道。
那被稱作雷帥的中年漢子搖了搖頭。
他名為雷文英，本是越州三林郡白石府雷氏家主。
白石雷氏，本是一介寒門，在白石府做著石材生意。
因為一次生意，雷文英結識了前來傳教的白蓮教第十一佛鄭啟瑞。
對，那個時候他還不是第十一佛，而是白蓮教中的“蓮首”。
鄭啟瑞看中了雷家，答應幫雷文英突破到聚膽境，但條件就是雷文英必須入教，成為他下屬的“蓮臺將”。
原本在雷文英看來這也沒什么，大世家也經常會收納附庸的小家族，于是納頭便拜，認了鄭啟瑞為上師，自己也成為那白蓮教教譜中有名有姓的一員。
上師確實沒有哄騙他，只是三年時間，就幫助他突破了聚膽境，又用了五年時間，幫他穩固在了聚膽境中期。
而白石雷氏，也因為他的突破和白蓮教的暗中相助，由寒門一躍成為了名門。
只是沒想到，就在他打算好好培養族中子弟，爭取有生之年讓雷氏能觸摸豪門門檻的時候，白蓮教反了！
鎮魔司劍圣斬殺了那高高在上的圣公，卻引來三十六方佛陀轉世，真空家鄉降臨。
偏偏，他的上師，蓮首鄭啟瑞就是那三十六方佛陀之一。
他就算想撇清關系都做不到。
當然，這其中還有另一重原因。
那鄭啟瑞原本也就是聚膽境修為，只是不知道是后期還是圓滿，但是當他成為三十六方佛陀之一后，修為竟然直通天地，成為了一名感應自然的宗師！
這讓雷文英看得羨慕不已。
換在以前，他就算白日做夢，也沒想過自己能成為宗師。
但是鄭奇瑞的例子在前，讓他不由得有些遐想了。
宗師啊，不說武力如何，單說壽元，就能到六甲子！
比正常人要長了一倍。
這好事誰不愿意！
而鄭啟瑞也向他承諾：他日真空家鄉得成，汝亦坐蓮臺！
這是給他宗師的承諾！
于是，半抗拒半期待的，雷文英帶著雷氏滿門都加入到白蓮教的反叛事業之中。
起先還好，白蓮教畢竟在越州根基深厚，轉眼間就拉起了浩浩蕩蕩的大軍，攻州略府，無往不利。
但是在興都卻遭遇當頭一擊。
先是自己的上師，十一佛鄭啟瑞直接被錢家大宗師拍死在興都城下，尸體入地三分，摳都摳不出來。
然后十三佛施雅山見勢不妙，直接逃走，導致軍心打亂。
緊接著，原本已經空額空編的興都軍卻以滿員之姿殺出，打了白蓮軍一個措手不及，他這一路的白蓮軍立時四散而逃。
饒是他還有些威望，收攏了一些潰部，這才湊足了這六七千人的隊伍。
投降？
他是白蓮教譜上的人，被朝廷抓到就只有一個就地正法的結果。
所以他心一橫，索性撕了這身皮，上山當土匪去！
以他聚膽境的修為，再加上這數千人的隊伍，想必也能立起一方大寨！
若是白蓮教得勢，他再下山，尋根老母；若是白蓮教敗了，他索性就以武寨安身，也能保雷家血脈傳承下去。
只是，這盤踞的地方就要好好挑選一番。
越州肯定是混不下去的，他按著之前家族做生意留下的商道地圖，帶兵北上，進入宛州地界。
走的也都是官道之外的匪盜。
說起來，若不是沿途上滅了幾座武寨，獲得了一些補給，他們還真走不下來。
只是眼看著補給又要斷了。
“帶兩個隊出去轉轉，不要走太遠。”雷文英吩咐道，“再走幾日，就能進入泰平郡地界了。”
“那地方沒有豪門世家，更沒有宗師坐鎮，我們到時候劫個城，也就不愁吃喝了。”
老實說，雷文英沒有做過土匪，還真不知道武寨是怎么運營的，現在滿腦子還是搶城劫掠的流寇思維。
畢竟隔行如隔山嘛！
那雷家小輩聽完，拱了拱手，點起兩隊人馬，就朝著山外奔去。
雷文英則是看向前方。
這世道猶如巨浪，他雷家究竟是巨浪下碾碎的蝦米，還是越過巨浪的真龍，也就在此一搏了！
潛淵山。
張牧深吸了一口氣，眉心一道金光閃過，他睜開雙眼，望著面前綻放金光的破陣子，依稀可以看到里面一道黃鼠狼的影子，感受那上面釋放的恐怖氣息，露出了笑容。
宗師版孔雀翎——破陣子，煉化完成！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