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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 劍

  仙景苑,喬宅。

  陳京京拿出鑰匙,幫陸燃打開了家門。

  陸燃笑著搖了搖頭。

  明明是回自己家,卻要外人幫著開門.

  “我等你,不用著急。”陳京京輕聲道。

  “我馬上出來。”陸燃迅速換鞋,走進客廳。

  霞光寂夜將布料撐開、飛起,以免花瓣掉落。

  陸燃也將八荒刀,收入了背后的刀鞘。

  他站在客廳中,目光在母親的臥室與書房之間,來回掃視。

  陸燃遲疑片刻,還是選擇了書房。

  母親的書房。

  家宅的禁地。

  就連小神龕、劍一神塑,都擺放在喬婉君的大臥室內,而非書房中。

  陸燃曾在這個家住了三年。

  而這間書房,他只進過一次。

  陸燃曾在深夜時分,拿著一杯熱牛奶,來到母親大人的書房門口。

  那個時間點,正值陸父死后,母親剛接陸燃回家不久。

  當時的他,想借著機會,跟媽媽親近些許。

  陸燃也不否認,自己有一絲討好的意味在其中。

  也許,母子之間不該有這樣的心態。

  但是,陸燃真的已經很久沒見過母親了。

  父親犧牲后,少年的天就塌了。

  渾渾噩噩中,喬婉君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溫柔的牽起了他的手,帶他回了京城。

  那一夜,那杯熱牛奶,到底還是送進了書房內。

  喬婉君允許讓陸燃進屋了。

  只是當他離開時,喬婉君輕聲告訴兒子,下次不要來書房打擾她。

  陸燃永遠記得,聽到那句話時,他心中的滋味。

  他低頭默默離去,輕輕地關上了門。

  母親似是也意識到了什么。

  但她沒有跟出來,甚至那夜,她都沒有走出書房。

  只是在那晚之后,她對陸燃更溫柔了。

  小元夕還曾鬧過,說媽媽只喜歡哥哥、只對哥哥和顏悅色,根本就不愛她。

  后來幾天,小元夕鬧得太兇,被母親罰跪了一整天。

  也是在那個深夜,

  喬元夕第一次收到愧疚的哥哥偷偷遞來的漢堡。

  總之,

  自從陸燃送過熱牛奶過后,他就再也沒踏足過書房。

  “呼”

  陸燃深深地舒了口氣,站在書房門口,又有些遲疑了。

  該進么?

  不進也行,把花放在客廳,放在陽臺,甚至放在母親的臥室也可以。

  但是陸燃想進。

  總要跟年少的自己和解的。

  那個自卑的、敏感的、小心翼翼的自己。

  母親并非不近人情,相反,她很愛他。

  只是那時的陸燃剛來,她還沒找到一個合適的相處方式。

  “咚咚咚”

  陸燃站在書房前,輕輕敲了敲門,輕聲道:

  “打擾了。”

  等候片刻,屋內沒有絲毫動靜,陸燃便捧著花盆,開門走了進去。

  書房面積不小,很素。

  素到連一盆綠植都沒有。

  屋內并無辦公桌和電腦,而是擺放著一個書案。

  書案上放有筆墨紙硯,許是母親上次離家時走得匆忙,沒有收好。

  一旁的書架上有許多書,墻上掛有一幅巨大的毛筆字。

  豎向懸掛的掛軸上,只有一個大字。

  刀頭燕尾,鐵畫銀鉤。

  在陸燃眼中看來,那并不是一個毛筆字,而是由一柄柄利劍拼湊而成的字樣。

  一橫一豎,一撇一捺之間,隱隱有劍鋒交錯。

  陸燃并不知道,此字出自誰手。

  對于房中的一切,陸燃的記憶都很模糊,畢竟只來過一次。

  而這一次,當陸燃再見到這幅字時,整個人定在了房門口。

  這種感覺很玄妙。

  就好像.

  紙上寫著一句話,一直未曾變過。

  當陸燃年幼懵懂時,能認得其中的每一個字。

  當他上學后,能讀懂這句話的意思。

  而當他步入社會、受盡磨煉,再讀此句,能更深刻的明曉此話背后的隱喻。

  這個“劍”字,是媽媽寫的么?

  剛烈不屈,錚錚傲骨!

  她.是受委屈了嗎?

  她是在對抗什么嗎?

  “嗡”

  “嗡!”

  忽有一陣兵刃震顫聲響,自右側傳來。

  陸燃轉頭望去。

  墻上掛著兩把寶劍,突兀飛下。

  這是一雙神兵!

  寒光凜凜,鋒芒畢露!

  它們嗡嗡作響,似是在表達不滿,不喜陸燃駐足時間過長。

  “嗡!”

  “嗡!”

  霞光寂夜同時震響!

  雙刀急速飛入書房,擋在了兩把寶劍面前。

  霞光刀光芒璀璨。

  寂夜刀殺氣騰騰!

  針鋒相對,神兵護主!

  伴著清脆的“叮叮”聲響,雙刀雙劍交織。

  “停!”陸燃一聲厲喝。

  開門之前,陸燃之所以敲門,又口稱“打擾了”,就是對屋內的兩把劍說的。

  曾經的陸燃,對一切全然不知。

  直至上次回這里過年,陸燃才意識到:

  母親的書房內,有神兵存在!

  當然了,那時的陸燃也沒進入過書房。

  是霞光刀和往生錢告知陸燃,那間一直房門緊閉的屋子里,有同類氣息存在。

  “我是你們主人的兒子。”

  陸燃一邊說著,一邊示意自己的神兵后退。

  雙刀緩慢卸力,徐徐后飛,但依舊擋在陸燃的身前。

  “我把花兒放下,馬上就走。”

  陸燃拿著花盆上前,在一雙寶劍虎視眈眈下,來到書案前。

  他拾著花盆,將垂絲仙茉放在桌角。

  不經意間,又看到了書案上一幅未完成的字,僅有半句:

  “休言女子非英物.”

  陸燃眉頭緊皺。

  他看的不是詩,讀的也不是意。

  而是看著一撇一捺間,如劍般的筆鋒,所展現出來的絲絲悲憤。

  悲憤?

  “嗡!”三尺青鋒再度震顫,似是在提醒陸燃離開。

  陸燃轉頭看向神兵,面沉似水,淡淡開口:

  “差不多得了。”

  另一把劍突然抵住震顫的三尺青峰,帶著它向后退了半寸。

  陸燃扭頭看向垂絲仙茉,面色柔和了些許。

  這種來自魔窟的奇花異草,其枝條與花瓣都很嬌嫩。

  但是生命力相當頑強!

  它甚至不需要光和水。

  垂絲仙茉會悄悄汲取天地間的能量,添補自身,并將多余的能量外放。

  這也是魔窟將士告訴陸燃的。

  一開始,陸燃還以為這種花自產能量呢。

  原來,它只是大自然的搬運工.

  無論如何,它的美麗、芳香與稀有,都是實打實的。

  這淡淡的茉莉花香,也會讓陸燃想起姜如憶。

  等見到母親之后,跟她也提一下。

  這樣一來,母親每次進書房,見到美麗的垂絲仙茉、嗅到清甜花香,也能想到姜如憶了。

  長此以往,母親對姜如憶印象會更好吧?

  陸燃退出了書房,將屋門輕輕關上。

  他掏出手機,想著剛剛書桌上未寫完的詩,立即搜索起來。

  幾秒鐘后,陸燃微微挑眉。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

  陸燃默默看了半晌,深深地舒了口氣。

  “小陸?”房門口處,傳來了陳京京的輕聲呼喚。

  “啊,姐,我們走。”陸燃快步走向房門口。

  陳京京:“剛才?”

  陸燃搖了搖頭:“沒事。”

  陳京京隱隱聽見了刀劍相撞的聲音,也聽到了陸燃的命令聲。

  出于對陸燃的信任,她沒有進去。

  另有一點,這是喬婉君的家宅,沒有峰主的明確命令,陳京京是不能貿然闖入的。

  “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陳京京帶著陸燃走向電梯。

  “京京姐現在還吃飯么?”陸燃頗為詫異。

  陳京京搖了搖頭:“很少,上一次還是跟你們在秋水人家吃的。”

  陸燃:“.”

  那還是算了吧,正事兒要緊。

  二人驅車駛離仙景苑,直奔驚鴻峰。

  途中,陸燃給喬元夕發了個微信,怕她回家找不到自己。

  但喬元夕沒回,估計在學校很忙吧。

  伴著漸漸墜落的夕陽,陳陸二人來到了驚鴻峰下。

  陸燃作為一名男性,并未貿然攀登劍一一派的靈山。

  他將霞光刀交給了陳京京,而后自己在山腳下等候。

希望霞光能護京京姐周全吧  話說回來,書房內的神兵,理應是屬于母親大人的。

  陸燃可以通過神兵,直接聯系喬婉君。

  不過,看那倆柄劍的態度,陸燃沒有自討沒趣。

  且在陸燃想來,自己來到山腳下求見,成功的概率應該更大一些?

  很快,陸燃就松了口氣。

  霞光刀帶來了好消息,母親大人同意見他!

  嗯,挺好。

  拋開母子關系不談,好歹咱也是大夏第一天驕。

  萬一喬峰主閉門不見.

  我不要面子噠?

  隨后,陸燃見到了面色欣喜、急速飛下來的陳京京。

  她帶著陸燃,圍著山腳繞了半圈,而后徑直向上飛去。

  “小陸。”

  半山腰處,陳京京忽然開口。

  “嗯?”陸燃垂首望向下方,只見陳京京御劍懸停。

  “我就不去了,喬峰主讓你一個人上去。”

  “麻煩了,京京姐。”

  “少爺,以后別再這么客氣了。”陳京京笑盈盈的擺手,徐徐墜下。

  陸燃:“.”

  他攥著寂夜刀,徑直上飛,直奔驚鴻峰后山的峰頂。

  落日余暉下,

  峰頂白雪皚皚。

  一道驚鴻艷影,忽然闖入陸燃的眼簾。

  她穿著金白相間的長裙,古香古韻,山風吹過,裙擺伴著漆黑長發輕盈飄舞。

  夕陽為她的容顏,抹上了一層暖色。

  卻是治標不治本。

  眉若遠山含黛,目似深水幽潭。

  直至喬婉君也看向他時,陸燃這才見到,那雙深邃冷漠的眸子,漫出淡淡的暖意。

  “我以為,你忘了我。”

  喬婉君負手而立,輕聲開口。

  “啊?”陸燃攥著刀,懸在懸崖之外。

  喬婉君輕聲淺笑:“上次來時,你是怎么跟媽媽保證的?”

  陸燃突然想起,喬婉君曾問過他,如果她在此處閉關,陸燃是否會來看她。

  當時的陸燃,答應得很痛快。

  “呵呵。”

  驀地,陸燃笑了。

  看著眼前眉宇溫柔的女子。

  我擔心吃閉門羹,怕你趕我走。

  結果,

  你在等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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