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船,高林并沒有去珠山觀拜見宋成和安大小姐,而是裝著才從運河處逃回來的監工一般,去到安府,被安府如今名義上掌舵的安老爺子給懲罰了一番。
可懲罰只是明面上的,只是為了定性“這兩人就是吃不了苦,又聽說了安家發達,以及鬼潮將至,所以私下里自己偷偷跑回來的”。若有人再說什么“兩人奉命去做什么事的,那就是造謠生事,是和安家作對”。
暗地里,功法,資源,金錢大把大把地給了兩人。
就連高林的夫人也因此被調到了安家一處“又吃香,又輕松”的地方工作。
安家從不虧待功臣。
有功必賞。
至于王天船,他是曾經“王大先生”的子嗣。如今,“王大先生”這“前朝舊臣”也是徹底地進入了新勢力,并且地位沒太多變化。這也是安家與宋成對王家一家的回報。
在宋成看不到的地方,安家已經逐漸開始成為一個自行運轉的大勢力,上上下下,涉及不少產業,每天也有無數的事在發生。
但下面人有下面人煩心的,追求的。
宋成雖不覺得自己是“上面人”,雖還是希望別人叫他小宋,但他的身份也是確確實實變了。
因為“隱形氣境四刀鬼仆”的事,他不放心兩位娘子,便徹底搬到了珠山觀。
冬末春初,總容易讓少年想到去年此時。
那時,他遇到了極樂世界。
若不是云娥,他已經死了。
而今年,更可怕的事開始發生。
“隱形氣境四刀鬼仆”居然都出現了。
這意味著,縱然是勢力高層,面對這種刺殺,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直接死。
高層都死了,滿城百姓還不是魚肉?
當然,對一個城池來說,最大的依仗其實不是武者,而是軍隊。
軍隊能爆發出強大力量。
可若這種刺客執行斬首計劃,先殺了將軍,那又會怎樣?
生機總是有的,可卻只有一線。
那一線還藏在朦朦朧朧的霧氣里,需要去尋找。
珠山夫人持節入蠻地,是尋找。
蘇狐仙及千騎抬棺北上,是尋找。
宋成也在尋找。
珠山觀有不少藏書,除了《珠山武綱》之外,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其中不少地方還有珠山夫人的手批評注。
珠山夫人是個喜歡看書的人,經過的歲月久了便總愛如此。
此時,英兒外出,幫安晨魚去各處巡查。
安晨魚在晨光的庭院里散步。
玲兒則是爬上爬下,取了水晶風鈴,在小屋前,老樹上掛著。
流蘇在風里搖擺,風鈴發出“叮鈴鈴”的響聲,悅耳動聽。
宋成則在一間丈室內看書。
這許久,字基本都認了。
再加上眼睛恢復,就不用玲兒為他讀了。
他一頁頁翻過,翻過一本便又拿一本,以此快速了解著這個世界的冰山一角。
毫無疑問,這個世界太平很久了,之前縱有鬼潮鬼仆,也是很小規模的,小到有時候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結束了。
所以,上一次的大規模才會引起如此多的恐慌。
但事情想來會越來越糟。
玲兒掛好了風鈴,開開心心地捧著風鈴吹了又吹,她似乎是喜歡那種“叮鈴鈴”的聲音,那是充滿活力、充滿希望的聲音。
當風鈴響起,宋成就會抬頭看一眼玲兒。
老實說,玲兒變化很大。
因為沾染了蘇狐仙的神魂,所以她整個人的模樣都開始變化,身體里的一切瑕疵和污穢都在被排除,整個人像是進入到了“美顏模式”,嬌艷無比,甚至說一句“傾國傾城”都不為過。
而珠山夫人離去時,曾經傳承了不少東西給童娘子,其中除了《觀想法》之外,還附了一份薄薄的好像功法一樣的冊子。
那冊子上沒有記載功法,而只是記載了一種“無名”舞蹈。
這種舞蹈對服飾之類的都有嚴格要求。
但總體而言就八個字:穿著暴露,風騷火辣。
這“無名”舞蹈,早被傳給玲兒了。
玲兒掛好風鈴,就跑到屋里,換了一襲紅紗,瑟瑟縮縮地跑到小院兒里,內里紅綢裹胸,胴體無暇。
前一秒還凍得發抖,下一秒就深吸一口氣,繼而雙手拎起紅紗長裙邊角,左一扭右一搖,臀兒“嘟嘟”地快速晃著,在院子里練起舞來。
小茶女好不容易撞了大運,逮到個能增加自己價值的機會,她自然不肯放過。
她怕苦畏難,墻頭小草,腦瓜不好,可也知道什么時候該拼命此時,她也是咬著牙,在寒風里努力地跳著舞。
宋成抬眸。
這舞,是珠山夫人的舞。
他很確定這一點。
珠山夫人穿著厚重的大衣,又用“偽裝面容”的草藥給自己平日里換了張丑丑的肥臉,可在對戰鬼仆時,她會把大衣脫下,把草藥抹去,露著窈窕的嬌軀,跳著誘人的狐舞,將鬼仆們瞬間拉入幻境,繼而便做一動不動、任人宰殺的呆木頭。
玲兒的身影,一時間和珠山夫人重疊在一起。
但只是舞姿罷了。
安晨魚散了會兒步,取了茶來到宋成身側。
茶是玲兒泡好的,安晨魚自己泡的茶并不好喝。
她依偎著少年,一起看院子里玲兒跳舞。
風鈴聲清脆悅耳,少女火辣蹁躚,若是旁人不知道玲兒的過往,還真道此景乃是天上有。
反觀安晨魚,因為懷孕的緣故,不施粉黛,衣袍也變成了寬松版的,比之此時的玲兒竟還略有遜色。
大小姐微微側頭,掃了眼自家男人,在察覺到男人的眼神沒有直勾勾盯著玲兒后,才給他倒了杯茶。
氣氛有些小小的、莫名的微妙。
宋成猜測大小姐可能是有點吃自家丫鬟的醋了。
大小姐余光悄悄掃著宋成。
在外的女王范兒,在此處爺變成了小女孩。
宋成忽地想到了什么,他猛然抬頭,招了招手,道:“玲兒,走近點跳。”
安大小姐面無表情。
宋成輕輕咳嗽,道:“安姐,不是你想的。而是有古怪。”
“古怪?”
安大小姐一愣,旋即又意識到自己的小心思被身邊人看穿了,于是傲嬌地淡淡道了聲:“我沒想什么。”
宋成快速地從案幾的書冊里取出幾本,然后翻頁,攤開道:“安姐,你看看吧。
珠山夫人有看書時寫些日記和心情的習慣,這些應該是她早年寫的。
她藏書于此,本來也沒打算暴露給人。
可嘉兒既然繼承了她的一切,她或許是想把這些塵封的東西也一并送給嘉兒。”
安晨魚點點頭。
這種情緒,她大抵明白。
無論多么孤僻的人,總也希望能這偌大的世界上能有那么一個人能傾聽她的故事。
而這,就是珠山夫人的故事了。
安大小姐認真翻了起來。
日記,心情寄語,信息等雖然零碎,可稍作拼湊就能猜到珠山夫人的早年。
一言以概之:紅顏禍水,莫過于此。
珠山夫人在變美之后,周身充滿了魅惑,引的男人自相殘殺。
男人殺了妻子,就為向那美人證明自己對她是真心的。
兒子殺了父親,就為了能夠一親美人芳澤,哪怕那美人是他小媽。
年輕一輩又自殺殘殺,跪著搶著要把萬貫家財奉給那美人,甚至還有一擲千金者只為那美人能回眸一笑。
縱然血脈之親竟也會忍不住給她下蒙汗藥,而在被揭穿后,則是發作徹底失去人性的野獸,然后被另一群野獸給殺死。
這就是四十多年前,珠山觀發家前曾經發生的一些事。
震撼,血腥,荒謬!
而這些信息中的“美人”毫無疑問就是珠山夫人。
她因為丑陋,而去求美貌。
又因為美貌,而害死了所有親人。
那種絕望感,痛苦感,可想而知。
再結合之前蘇狐仙所說的話,這一整個版塊兒算是補全了。
珠山夫人確實該懷疑蘇狐仙就是惡鬼,她的美貌也完全是惡鬼的詛咒,是不詳的。
她厭惡自己的美貌,但這美貌又是殺人的力量。
所以,她孤獨地用大衣包裹自己,行走在府城,對抗鬼仆。
一本本翻完,安大小姐閉目,合書。
另一邊,玲兒也不跳了,被宋成招呼著坐到了屋子里,用不雅的姿勢翹著腳腳,然后雙手在揉著,邊揉邊說:“可累死我了。”
但緊接著又立刻跳起,充滿激情道:“姑爺,你放心,縱然是千苦萬難,玲兒也一定練成!”
宋成笑道:“喝茶。”
“謝姑爺。”玲兒端著熱氣騰騰的大茶杯,哈氣,喝水。
另一邊,安大小姐也睜開了眼,看向玲兒。
宋成問:“漂亮吧?”
安大小姐點頭道:“比我漂亮。”
玲兒驚呆了,正要說什么,卻被宋成抬斷,示意她別說話。
宋成又道:“古怪吧?”
安大小姐道:“確實古怪.但或許是還沒有徹底長成。”
宋成道:“珠山夫人的變化只有半個月時間,今天距離玲兒被狐仙附體,已是第十七天。”
忽地,兩人沉默下來。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古怪無比的氣息。
宋成又道:“蘇狐仙的動機我已經清楚了,她沒有任何理由去害珠山夫人。”
安大小姐道:“所以,早在四五十年前,就有人給珠山夫人,甚至是蘇狐仙埋了個大坑。
蘇狐仙想的是封印惡鬼,延緩浩劫。
珠山夫人,看她品性,也必然是愿意去做這事的。
這兩人本該配合不錯。
可結局卻是,珠山夫人因為蘇狐仙的力量害死了身邊所有人,從而不動聲色地封印了蘇狐仙。”
宋成道:“那會是誰呢?”
玲兒愕然地問:“姑爺,小姐,伱們在說什么呀。”
宋成笑道:“說玲兒漂亮啊。”
漂亮,可是卻沒有產生“魅惑眾生”的效果,沒有能引得人和人不顧一切、自相殘殺。
那么,當初害死珠山夫人親友的,其實就不是“美貌”,而是別的什么東西。
安大小姐道:“若真有這個人,那這個人長線布局,所謀甚大。”
略作沉吟,安大小姐敏銳地把握了一點,她驚道:“小宋,最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宋成沉默了下。
安大小姐道:“你得和我說。你不說,我會生氣的。”
宋成也是感慨自家娘子實在是聰明透了,于是嘆息道:“真有,但怕影響你和孩子,所以沒打算說。”
安大小姐道:“你不說,那才影響!”
宋成知道安姐的脾氣,自強獨立,雖說偶爾會小傲嬌、間歇性地扮演個小女孩,可本質上卻是“掌控欲和野心都很強的大女人”,甚至說句殺伐果斷都不為過。
所以,他略作整理,把遭遇“隱形四刀鬼仆”的事說了遍。
安大小姐點點頭,道:“難怪你帶我來珠山觀。”
說完,她又道:“若真有這么個人布了這么大局,且你我又卷入到這事兒里來了,那根本不用相公去找很快,事情就會找上門來了。”
宋成柔聲道:“你安心休息,這事兒我來。”
安大小姐雙手撫著他的臉,輕聲道:“別累壞了。”
說罷,她喚道:“玲兒,服侍好姑爺。”
宋成:.
安大小姐道:“玲兒本就是我的通房丫鬟,你嫁給了我,也得喂飽她。”
大小姐知道武者氣血激烈,難以平息,明明是喂飽宋成,卻說了反話。
她悠悠起身。玲兒則是“哦”了聲,匆忙跑來,膩歪在姑爺身后,開始為他又是捶又是捏.待到大小姐走后,則是卷起紅紗舞裙,窩到姑爺懷里,八風吹不動,端坐蓮臺。
數日后。
有關鬼仆刺客的事,還是沒點后續。
而那般陡然出現的氣境鬼仆也似是驚鴻一現,再無下落。
若不是宋成斬殺的鬼仆尸骸還在,他自己幾乎都要懷疑了。
傍晚。
珠山。
“顯形水”的供應基本是補足了各縣的需求。
而童娘子也總算有功夫在此時與宋成一起吃飯。
安大小姐的小腹微有拱起。
這么點拱起,讓幾人都開心無比,聊著“是男孩還是女孩”,聊著“輩分都得升級了”,又聊著“嘉兒妹妹什么時候也為相公生孩子”。
除此之外,吃飯到末的時候,童娘子還特意取出了一個青玉瓶子,遞給宋成,然后一邊扒拉著飯,一邊道:“上次你送來的鬼仆,已經變成藥了。
這種雙靈異元素無縫融合的藥材前所未有。
藥齋采用制作壯魂丹的方式來動用了這藥材,結果做出了個前所未有的藥種。
藥已經試過了,和壯魂丹是一類的,但效果卻要好很多很多。
藥名也不知該叫什么,我就隨便起了個名字,叫大壯魂丹。
給你了。”
宋成未曾質疑童娘子“起名鬼才”的天賦,因為他自己起名也不咋地。
此時,他接過青玉瓶子。
他還記得當時剛來漢平府,豪擲八千兩白銀買了一瓶壯魂丹,沒想到這卻是左手倒右手,買了珠山觀千珍閣的藥,結果珠山觀千珍閣變成自家婆娘的勢力了。
他把玩著這青玉瓶子,道:“這一瓶起碼得賣一萬六。”
說著,他看看不遠處,調笑道:“玲兒,來聞聞,一口收你二十兩。”
玲兒放下碗筷,似乎想起了“兩口等價自己一夜”的不堪往事,小嘴一撅,委屈巴巴。
童娘子嘻嘻地笑了起來,她顯然也知道藥齋千珍閣是什么樣的“買賣風格”。
那就是個黑店,你愛買不買。
賣東西的是老爺,買東西的是孫子。她想了想道:“如果觀想法并無害處,我其實還打算普及的,到時候千珍閣的藥可都會賣便宜點,以供練魂士修煉。
只是這事兒還得問問老師。
老師去了北蠻,卻連骷髏雙魚佩都沒帶,如今若要聯系,只能通過書信。
事實上,我早就讓人把信送出去了,信里我還提了她和蘇狐仙之間的誤會。
算算時間,應該沒多久也該回信了。”
宋成點點頭,然后快速干完飯,然后起身,走到離眾人稍遠的庭院,扒開瓶塞。
一股極度冰寒氣息瞬間涌來,鉆入他鼻孔.
空氣一瞬間如凍結起來,就連他身側朵上的水珠都瞬間變成了冰。
可想而知,若是他在安晨魚旁邊拔瓶塞,輕則讓安晨魚凍一下,重的話說不定還會傷到她腹中胎兒。
“這東西,危險。”宋成神色凝重,喃喃道,又問,“嘉兒,我一直有個問題。”
“說唄,我倆什么關系呀。”嘉兒依然虎氣。
宋成道:“上一次,我服用壯魂丹,我在丹中嘗到了一種淡淡的灰味兒。你們的藥材里有什么東西能生出這種味道?”
嘉兒道:“老師不許我說的。那我就告訴你一個人吧。”
隨后,童娘子也快速干飯,干完后,就跟著宋成跑了。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珠山觀作為禁地的藥房。
這里,有許多珠山觀的秘密。
之前制作“顯形水”的倦晝草也是站在這兒的。
童娘子在瓶瓶罐罐里翻找了一會兒,然后伸手,舉高,道:“就這個。”
那是個透明的水晶瓶,瓶中是一些不知名的粉末,呈現灰色,給人一種很薄很輕的感覺,有點像是“紙錢被燒凈后又被搗碎”的樣子。
“加了這個,只需要加一點。
另一味主要藥材,就是鬼仆身上的靈異元素。
那些靈異元素本是不可能被人觸碰的,但落到鬼仆身上后,相當于被過濾一次,弱了點。
可縱然如此,人還是無法直接汲取靈異元素中蘊藏的力量。
而這種灰,似乎能夠在靈異和人之間搭起一座橋梁,然后以靈異元素為引,吸收天地間的陰氣以壯大神魂。
但老師沒說是這灰怎么來的。
下次你問問狐仙姐姐唄。”
童娘子把“狐仙姐姐”四個字給拔高了音調,然后又繼續拔高道,“再告訴狐仙姐姐,她老人家能不能再從身上薅點白毛給我呀?”
猛不丁的陰陽怪氣,讓宋成先是愕然,旋即笑了起來。
他笑道:“人家家庭還沒看我呢,而且估計看不上。
那叫世家。世家之人,身份高貴,靈魂高貴,不是我們能輕易攀得上的。”
童娘子眨巴著眼.
宋成道:“今晚,我試試你的大壯魂丹。”
童娘子點點頭。
入夜。
月光下。
少年坐于石凳上。
珠山觀內宅沒有茶寮,但卻有鵝卵石鋪設的地面和雅致的石桌石凳。
幡布于風中飄搖,老樹參天環邊。
枝頭風鈴,猶自發出夢幻般的脆音。
新芽是未出的,喑啞雜亂的枝干投落灰色疏影,卻恰好空了少年所坐之處。
那兒,正對月光。
玄衣,月華,兩相對。
少年見皓月當空,時機已到,便取了一粒“用隱形氣境四刀鬼仆”制作的大壯魂丹,迅速丟入口中。
冰寒一瞬爆開。
他的口水,嘴角,乃至鼻孔,眼睛,頭發,都頓時凍結了一下,又瞬間被灼熱又浩蕩的氣血化開。
但可以想象,這種丹藥,普通武者哪怕只是舔一口,也會直接暴斃。
熟悉的“服藥經歷”再度傳來。
這丹藥一入體內,就開始被氣血“追殺”。
丹藥趕緊躲入宋成的灰塔之中,等氣血離去,再大搖大擺地走出來,給少年“氣血防御墻”上開了個口子。
漫天月華頓時扭曲,好似深海聞到了血味兒的群鯊,爭先恐后地涌來。
強烈的惡心感頓時浮現。
可藥物中那“灰”味兒在此時起到了作用。
惡心感消失,神魂壯大感生出。
這種壯大神魂類的丹藥是存在強大抗藥性的,基本上就頭一回服用最有效,后續再服雖也有作用,可基本是浪費。
可這種“升級版”的丹藥,顯然可能因為跨越了品階的緣故,而再一次發揮了作用。
宋成慢慢消化。
許久,舒了口氣,感覺很不錯。
然后,他開始例行今晚的巡查。
如之前一樣,一切都正常。
少年回屋。
安姐懷孕,童娘子累癱了沒力氣弄。
于是他任由英兒玲兒服侍了許久,這才摟著雙姝,入睡。
九天時間,在平靜和無有波瀾中度過。
宋成順順利利地把十粒“大壯魂丹”給吃了個干凈。
他只覺神魂壯大了許多。
具體多少,他也沒感覺。
陰陽兩道,陽道固然可以通過面板天賦來修煉,可陰這一方面,確實需要他自己修行的。
此時,他靜坐原地,神魂出竅,準備測試一番。
他軀體呈現奇異的暗沉云霧色澤,氣罡勁道自行運轉,宛如一尊古像;而神魂則是順風而起,浮動半空。
珠山觀不愧是練魂之所,在別處你是別想見到其他神魂,可在這里.卻是有的。
因為珠山觀這些弟子的神魂只能夜間出游的緣故,所以當宋成午夜出竅時,見到了不少別的神魂。
神魂面目模糊,無法交流,基本是誰都別想認出誰。
珠山觀練魂的弟子大多是“采齋”的,這些弟子通過觀想珠山夫人而獲得力量,而其中力量最強者也不過是以“幻境控制一人”而已。
這比起珠山夫人的“一場嫵媚狐舞,鬼仆動彈不得”差太多了。
宋成飛啊飛啊飛,從在修煉的珠山觀弟子間飛過。
此時,他總覺得自己的神魂似乎是和外在有了一種奇異的、前所未有的聯系。
左看看,右瞧瞧。
少年忽地心念一動,往一處官道落去。
官道車馬多,故時常塵土飛揚,此時入夜雖落定,可卻依然覆鋪了層淡黃的泥塵。
宋成那神魂猛然一沾那泥塵。
好家伙!
泥塵被沾起來了。
他略作感知,恍如嬰兒蹣跚學步般,神魂猛然深吸一口氣。
神魂的吸氣并不是通過鼻子、呼吸道進行的,這是一種全方位的吸引。
哧哧哧哧 泥塵翻滾,騰起,附身。
官道上頓時出現了個約莫丈許的黃泥巨人。
宋成一揮拳。
泥拳落在樹枝上。
樹枝居然顫了顫。
‘不是說神魂不能打人的嘛’
宋成自己都有些呆了。
他只是試試。
‘不是,練魂士不是專精于幻境么?我.為什么能打動樹枝?’
他略作思索,又卷了些石子到身上,再一拳轟向樹枝。
樹枝斷了!
樹枝被宋成的神魂打斷了!
泥石巨人驚奇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是了,練魂士專精幻境,可練魂士也沒有氣境武者啊。’
想罷,泥石巨人繼而旋風般地沖入山林。
山里的野獸們才睡下,驚蟄雖未至,可不少長蟲之類卻也提前醒來,當然也還有冬眠的。
可泥石巨人這么一道風刮過,不少動物都被嚇得醒了過來。
一只猴子看到泥石巨人,駭地在樹上張大嘴,徹底驚呆。
一只老虎看到泥石巨人,嚇得連滾帶爬,往遠狂奔。
飛鳥驚散,長蟲亂游。
泥石巨人的威力雖然不強,可唬人真的強。
宋成心頭大爽。
最關鍵的是,他發現任何外部反饋來的打擊感都無法落到他神魂上,力量的最終傳導乃是他吸附的泥石,而不是他。
換句話說,如果敵人和他交手,拼盡全力把他的“機甲”打崩了,他是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頂多.再呼吸一口,換個“機甲”罷了。
不僅如此,不知為何.他感到神魂操縱這“機甲”是半點都不累。
換做他自己的軀體,若是來回狂奔這許久,還會有一點感覺。
可他的神魂的“累感”卻極少。
宋成一念又撤去泥石,飛旋半空,看著漫天月光,一個呼吸.想將月光吸聚到自己神魂上來,以形成一個“月光機甲”。
可這一吸,卻沒吸動。
‘估計是實力還不夠吧。’宋成也沒什么失望,只覺神魂大道也是未來可期啊。
練魂士并沒有說什么神魂層次的分類。
但宋成自己想了想,決定把這個層次命名為“顯形”。
因為,這個層次他已經可以借助外物顯出自己的神魂了。
而在達到“顯形”后,宋成只覺自己神魂速度,和感知,都大大提升了。
若縱馬從府城東邊跑到西邊,那需要四個時辰。
而他現在只要一炷香就可以了。
至于感知,更是哪怕不動,都能看到數里之內的景象。
換句話說,他巡視在漢平府上,就像一個“數里半徑的圓”。而過去別說數里了,就連半里都沒有。
除了廣度,深度也有提升。
他能看到更深處的信息,從前頂多泥下丈許,而今卻是擴了十倍。
更高效的探查,讓宋成決定把漢平府再巡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對他不利的隱患。
畢竟,他“穿墻看好感的深度也擴到了十余丈”,這縱然有藏在深處的地下室也是躲不了的。
本來他還在煩惱“那隱形四刀鬼仆”的可怕,可現在他竟有點期待。
他想再抓一個“四刀鬼仆”回去給童娘子煉藥。
這種神魂出竅才是真的神魂出竅,爽,太爽了。
別說,這探查效率一高效,真就查到了點什么。
宋成在城東一處邊角之地掠過時,猛不丁看到了個地下室里有數據。
三個。
實力都是勁境。
一個好感20,一個好感30,還有個則是60。
過去他看不到,現在卻行了。
他神魂降落,往下滲去。
地下室,三名武者打扮的男子正聊著。
“堂主的安排,我還是沒明白,為什么我們非要針對那位北地刀王?同守北方,有這么一位大將坐鎮漢平府,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我們都是普通弟子,上面安排,我們執行,管那么多干什么。
再說了,北地刀王.哼,狂妄無知,不知天高地厚。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我倒是想看看他在見到真正高手后,會不會狼狽地下跪求饒。”
“堂主不是說了嗎,那宋成和惡鬼有染,說不定就是高級鬼仆,他的危險性很大,就算我們解決不了,也得先把消息散布出去。
他是個瞎子,他的眼睛就是惡鬼的眼睛。
你說他若不是鬼仆,惡鬼為什么要幫他?
可惜山河武館那些人都被蒙蔽了,許是鬼迷心竅。”
三名武者快速交談著。
宋成在旁聽了會兒,大抵是聽明白了,這三人居然是外地來的勢力。
這什么時候入府的?
至于“塘河運河”的事,這三人倒是沒說到,顯然華子那邊做的事還是很干凈的,沒放出什么風言風語。
宋成略作思索,一口氣吸聚土石,然后從地下室的屋頂驚悚地隆出身體。悄無聲息地俯瞰著其下交談的三名武者,然后在三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幾拳連環如電,將其打暈。
做完這些,他又在原地搜了一翻,結果居然很意外地搜到了象征身份的令牌————北雪州城,五分半堂,普通弟子。
五分半堂,宋成聽過。
大商王朝,村縣府州.
一縣含許多村。
一府有許多縣。
而一州則又有不少府。
北雪州,正是漢平府所屬的州,縱然因為地方割據、江湖勢力實權當道,可卻還是隱隱有一種上下階的關系。
而五分半堂,就是北雪州的一個大勢力。
“五分半”的意思是,北地強者如云,而他五分半堂獨占“五分半”。
當時,宋成把“北地刀王”這個名號打出去,其實還挺期待州城高手出馬的。
結果沒人搭理他,可現在,這.這是來了嗎?
不過,似乎也不是為了“北地刀王”的名號而來,而是另有目的啊。
泥石巨人瞇了瞇眼,一時間,最近發生的許多事聯通在一起,卻也只是拼了個模糊的大概。
似有聯系又似無。
看不清,依然看不清。
感謝盟主“boole”,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