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知縣被這一聲使君,叫的神色大變,他大步上前,對著李云拱手作揖,苦笑道:“使君取笑了,使君取笑了。”
李云笑著說道:“這可不是取笑。”
李云將他迎進婺州營里,笑著說道:“我有要緊事要離開婺州一段時間,但是婺州百廢待興,暫時還離不開人,現在婺州連個別駕都沒有,我又沒有熟識的人,沒有辦法,只好將卓兄請過來,替我做幾天婺州刺史了。”
卓光瑞是一路騎馬過來的,這會兒屁股還被顛的生疼,聞言連連拱手,苦笑道:“使君太看得起下官了,下官做官雖然也有十來年了,但是最大的官也就是個知縣,主管一州,下官…”
“恐怕誤了使君的事情。”
李云拉著他的衣袖,把他引進了大帳,落座之后才笑著說道:“要說做官的資歷,兩年前我還是青陽的一個都頭呢,連知縣也沒有做過,現在不也趕鴨子上架,做了這婺州的刺史?”
“您跟下官自然不一樣。”
卓光瑞笑著說道:“使君天資聰慧,很多事情不言自明,哪里是下官這等常人可以比擬的?”
李云故意板起了臉,皺眉道:“卓兄不愿意幫忙?”
其實,卓光瑞能跟著孟青,騎著馬眼巴巴的跑到婺州來,他的態度其實就已經非常鮮明了。
這一點,二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因此現在說的,也只是客氣話罷了。
卓光瑞聞言,連忙低頭拱手道:“下官豈敢,既然使君瞧得起下官,下官硬著頭皮,也要替使君辦好這份差事,只是下官剡縣那邊的職事…”
“這個你放心。”
李云笑著說道:“我給卓兄去信的同時,也給杜使君去了信,他已經知道了卓兄到我這里來的事情,剡縣那邊,卓兄就不用顧慮了。”
“杜使君會妥善安排的。”
卓知縣這才深深低頭:“下官,一定盡力,辦好使君交代的差事。”
李云示意他坐下,等卓知縣重新落座之后,李某人才笑著說道:“這婺州大體上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妥當了,這段時間卓兄,只需要處理一些日常的事務就行,不要讓婺州的政事有所偏差。”
“卓兄多上上心,要是婺州的事情辦的好了,等我從外面辦差回來,便想辦法,把卓兄調到婺州來做別駕。”
李云自己,是沒有太多朝廷里的關系的,他最多就是跟裴璜有點交情,在裴璜回京之前,兩個人也算是結下了一點善緣,至少是讓那位裴公子認為,李云是愿意倒向太子的。
不過調卓光瑞這個事情,倒不用去走裴璜的關系,李云很快就要去找楚王武元佑了,到時候讓楚王去辦這件事,他是欽差,舉薦卓光瑞可以說是一舉薦一個準。
卓知縣聞言大喜,再一次起身行禮道:“下官,一定盡心竭力。”
李云笑了笑,示意他坐下,然后話鋒一轉,開口道:“上回跟卓兄聊過,知道卓兄家里是江南的富商,但是卻沒有問清楚,卓兄家在哪一個州郡?”
卓光瑞一怔,隨即似乎明白了李云的意思,抬頭看了看李云,咬牙道:“使君如果缺錢糧了,盡可以開口,下官能辦到的,一定盡心竭力!”
李云啞然一笑,搖頭道:“卓兄把我當成什么人了?哪有一直跟卓兄要錢的道理?我這一回,非但不是要跟卓兄要錢,反而是有一些好處要給卓兄。”
卓光瑞猶豫了一下,低頭道:“下官家在吳郡。”
“吳郡…”
李云笑了笑,拍手道:“那太好了。”
“先前我記得,卓兄說你們家原先是鹽道上的官,后來卻沒有跟鹽道沾邊了?”
“倒不是不想沾邊。”
卓光瑞低頭苦笑道:“是被人家給排擠了出來,幾個長輩相繼辭官之后,我們家在鹽道上就站不住腳了,后來連鹽商的名額也被別人給瞧上,家里的長輩為了避禍,就主動從鹽路上退了出來。”
“好在家父頗有些生意上的頭腦,因此離了鹽路之后,家道不曾敗落,通過做其他生意,比起從前沒有差多少。”
“好,好。”
李云連道了兩聲好,然后對卓光瑞笑著說道:“卓兄,吳郡最近有動亂,一些百姓糾結在一起,還行刺了朝廷的欽差,這事…”
“你們卓家參與了沒有?”
卓光瑞低頭想了想,過了好一會兒,才微微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應該沒有參與,家父是個很謹慎的性格,不會去做這種夷三族的險事。”
“那就更好了。”
李云撫掌笑道:“卓兄,我這趟正好要去吳郡平亂,伱寫一封家書給我,我替你帶回吳郡,交給令尊罷。”
卓光瑞若有所思的看著李云。
李某人神色平靜,輕聲道:“吳郡的動亂,跟吳郡地方上的勢力,尤其是鹽道上的勢力脫不開干系,我這趟去,要掃除妖氛,還吳郡一個朗朗乾坤。”
說到這里,他看向卓光瑞,笑著說道:“說不定,也是你們卓家重新返回鹽道的契機。”
話說的這么明朗了,卓光瑞這個官場中人自然不會聽不明白,他幾乎是眼睛一亮,抬頭看著李云,又驚又喜。
“使君,這…”
李云給他倒了杯茶水,笑著說道:“這個事,我就不跟卓兄細說了,等我到了吳郡,把該做的事情做好,便去找令尊詳談此事。”
“好,好。”
卓光瑞連連點頭,喜道:“下官這個人,做生意的頭腦遠不如家父,這事是要同他老人家商議的。”
沒有人比卓知縣,更懂得鹽道上的油水。
他們家從鹽道上退出來之后,哪怕憑借他父親的頭腦,生意慢慢做大,但是論財力和影響力,他們卓家相比較吳郡的那這個鹽商,還是要略遜色一籌的。
甚至比起幾十年前的卓家,也要差一些。
而卓家將他卓光瑞逼出來做官,也正是因為當年的這個教訓,深知家里如果沒有一個當官的,再多的錢,再好的資源,都很難保得住。
如果能重返鹽道,卓家毫無疑問將會再一次輝煌。
想到這里,卓光瑞看向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他這段時間,已經分析過很多次江東乃至于天下的局勢,他非常清楚,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絕對有…
改變吳郡舊格局的能力!
想到這里,卓光瑞微微低著頭,神態更加恭敬了。
“我明天就要離開婺州了。”
李云看向卓光瑞,笑著說道:“一會兒,我領卓兄進城,咱們去刺史衙門,熟悉熟悉你往后的差事。”
卓光瑞臉上露出笑容。
“下官遵命。”
當天,李云與卓光瑞一起回到了婺州城,李云大致跟他交接了一些比較要緊的事情,比如說恢復生產,免征錢糧,以及恢復婺州秩序之類最基本的政策。
而他要教卓光瑞的,其實也就這么多,畢竟論當官的經驗,這位卓知縣,要遠比李云本人豐富的多。
安排好了婺州的事情之后,第二天,李云就帶著趙成以及一千將士,從婺州出發,直奔吳郡而去。
婺州與吳郡之間,剛好隔著越州,路過越州的時候,李云就索性讓將士們在越州城外休整一日,而他自己,則是進城,一路來到了刺史衙門,叫到了正在處理公事的杜謙。
二人互相行禮之后,杜謙才看向李云,深呼吸了一口氣:“二郎要去吳郡了?帶多少人去?”
“嗯,這不是去吳郡的路上,剛好路過越州,因此就停下來歇一歇。”
“人數倒沒有帶太多,只帶了一千人,對外就算是整個婺州兵的人數。”
“一千人…”
杜謙有些擔心,微微搖頭道:“恐怕不一定夠,我聽說吳郡那里鬧事的人,已經超過了三千人。”
李云笑了笑,并不在意,只是問道:“杜兄知道為什么鬧起來嗎?”
杜謙嘆了口氣,低聲道:“聽說是吳郡百姓聽說,欽差是到吳郡去加稅的,還有的說是去殺人的,眾說紛紜,再加上有人故意挑撥,就亂起來了。”
“歸根結底,病在中原。”
杜謙緩緩說道:“要是從前,欽差騎他們頭上,他們也不敢這么鬧騰。”
李云笑了笑,接話道:“鄭蘷果然沒有說錯,地方上的喉舌,并不在朝廷手上。”
他低頭喝茶,聲音平靜:“不過,這也是給了我一個機會,李某人要由此…”
說到這里,李云看向杜謙,呵呵一笑。
“平定江東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