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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 張瓊之死

  劍南道,益州。

  此時的益州,已經被升格為成都府,成為了天子行在所在,隨著時間進入四月,天氣成都府的天氣也漸漸變得有些悶熱。

  這天,天上還下了些雨,讓本來就悶熱的天氣,顯得更加不舒服。

  一頂轎子,在雨中緩緩前行,許久之后,停在了劍南節度使府門口,轎子下壓,一個一身淡紫色袍子的中年人,矮身走了出來。

  他走出轎子之后,先是抬頭看了看這座節度使府,沉默了一會兒之后,才揮手道:“去通報罷。”

  一旁的下人立刻點頭應是,他抬頭看了看這座節度使府,也是略作猶豫,然后上前敲了敲門,開口說道:“勞煩通報,裴相公來探望大將軍來了。”

  里面的門房,打量了一眼裴璜的這個下人,然后用蜀中的方言嘟囔了一句什么,聽不清楚,但是依稀可以聽見“相公”還有“討口子”兩個詞。

  他的語氣并不怎么好,顯然沒有嘟囔什么好話。

  裴璜的下人,在蜀中已經待了一段時間了,多少能聽懂一些這里的方言,他大概聽到了這門房在說些什么,臉上立刻浮現出怒色。

  不過很快,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忍耐了下來。

  這門房也不害怕,看了門外的人一眼之后,用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強調說道:“我們大將軍病了,不見客。”

  “正是因為大將軍病了,我家相公才前來探望。”

  門外裴璜的這位隨從,也有些著急了,他怒聲道:“我們相公已經親自到了,通報都不通報?”

  “你做得了大將軍的主嗎?”

  聽到這話,這門房才縮了縮頭,扭頭去通報去了,嘴里嘟嘟囔囔的,依舊在說些什么,不過他不敢怠慢,很快通報到了張瓊那里,已經臥病在床一個月有余的張瓊,立刻讓小兒子出來,迎接裴璜。

  張瓊一共有四個兒子,其中三個現在都在劍南軍中任事,長子更是在駐守劍州,守衛劍門關和葭萌關。

  此時就在家里的,乃是只有二十歲左右的幼子,這幼子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對著裴璜欠身行禮,然后帶著裴璜,一路來到了張大將軍的病床前。

  張瓊硬撐著坐起來,還要對裴璜行禮,裴璜連連擺手,苦笑道:“老將軍,莫動,莫動。”

  張瓊看著裴璜,問道:“裴相公親自到訪,不知道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他聲音雖然沒有斷續,但是明顯已經感覺到有些中氣不足了,不過他語氣依舊堅定。

  “老夫雖然臥病在床,但是幾個兒子都是孝順的,只要相公開口,老夫立刻叮囑他們去辦。”

  裴璜微微搖頭,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張瓊床邊,他長嘆了一口氣道:“令公,陛下知道您一病不起,心里很是擔心,但是陛下又不方便離宮,因此派我來探望探望您。”

  “令公現在,身體可好一些了?”

  武周中后期,地方藩鎮割據,逐漸不可控制,因此朝廷為了拉攏這些節度使,一部分授大將軍,更多的則是虛授中書令。

  也因為如此,這些節度使有時候會被人尊稱為“令公”。

  張瓊這個劍南節度使,因為對朝廷忠心耿耿,先前反而沒有這些個封賞,既不是大將軍,也不是中書令。

  只是皇帝西逃之后,托庇于他,因此,先后兩次給他提升官位,如今的張瓊,不僅是大將軍,也加封了中書令。

  聽到裴璜的話,張瓊雖然已經極為虛弱,不過睜大了眼睛看著裴璜,很快長嘆了一口氣:“老夫何德何能,竟值得陛下掛懷。”

  他看著裴璜,繼續說道:“裴相公,勞煩你轉告陛下,就說我們張家父子在劍南道一天,劍南道就不可能有外敵進來,請陛下大可以放心。”

  “總有一天,陛下一定能夠收復故地,還于舊都!”

  張瓊說到這里,劇烈的咳嗽了一聲,然后開口說道:“劍南軍上下,都愿意為陛下竭力效死。”

  裴璜先是點頭,然后開口問道:“令公這病…”

  “應該…應該死不了。”

  張瓊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容,開口說道:“老夫,還想要多衛護陛下幾年。”

  裴璜緩緩點頭,嘆了口氣:“令公病情如此,令公的幾個公子,卻駐守各地,為國盡忠…”

  張瓊聞言,皺了皺眉頭,他看著裴璜,試探性的問道:“裴相公,陛下是不是想讓老夫那幾個兒子,統統都回成都府來?”

  “沒有,沒有。”

  裴璜微微搖頭,苦笑道:“不僅僅是李賊對劍南道虎視眈眈,就是北邊的韋全忠,對劍南道也是垂涎三尺,各地的防事不能懈怠了。”

  “只能委屈委屈令公,和幾位公子了。”

  裴璜想了想,開口說道:“令公,各地駐守的兵力夠用么?陛下說了,若是不夠用,成都府附近的禁軍,都可以交給令公調遣安排。”

  張瓊微微搖頭,正色道:“相公,禁軍是天子親軍,也是衛護成都府,保護天子的兵力,更是將來還于舊都的根本,而且他們并不熟悉蜀中,對于各個關口無有益處。”

  “老夫的意思是,禁軍依舊駐守成都附近為好。”

  裴璜若有所思,緩緩點頭,又關心了老將軍幾句,這才站了起來,拱手告辭:“令公生病,在下就不打擾了,等令公好轉一些,在下再來探望令公。”

  張瓊點頭,就要起身相送,被裴璜連連擺手制止,張瓊只能呼喚自己的幼子,相送裴璜。

  裴璜離開了節度使府之后,只在路上稍稍耽擱了一些,便一路進到了天子行宮之中,見到了皇帝陛下。

  對著皇帝低頭行禮之后,裴璜拱手道:“陛下,張老將軍的身體,看起來的確是病了,而且他在病床上,尚且憂心國事。”

  “似乎,也并不反對,把幾個兒子給調回來。”

  此時,這殿宇里沒有第三個人,皇帝陛下低頭思考了許久,然后抬頭看著裴璜,聲音有些沙啞:“但是他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這個時候生病。”

  裴璜一怔,隨即默然。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嘆氣道:“陛下,張老將軍年紀太大了,他這個年歲,生病也不稀奇。”

  “而且,張老將軍是先帝親自任命的劍南節度使,劍南節度使這個位置,向來是天子親信才能擔任。”

  “先帝的眼光,總是不錯的…”

  皇帝陛下聞言,勃然大怒,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咬牙切齒。

  不過好在他還有一些理智,壓低了聲音,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先帝的眼光?那韋全忠,便是先帝一手提拔上來的!”

  “先帝朝初年,韋全忠只是軍中一個豁命的小卒,現在又如何?”

  “他沒有半點記住我家的恩德!”

  皇帝說到這里,余怒未息,又拍了拍桌子,疼得自己暗自咬牙,這才罷手。

  “不成,皇城司奏報說,劍南軍內部,正在變得越來越亂,無論如何,劍南道的兵權,要握在咱們手上。”

  “既然張瓊是忠心的。”

  皇帝默默說道:“那三郎就去跟他說,讓他盡量配合咱們,蜀中…不能出問題。”

  裴璜應了一聲,正要說話,門外,一個小太監一路急匆匆進了這處殿宇,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頭行禮:“陛下,裴相公!”

  皇帝勃然大怒:“朕正在與三郎議事,誰讓你進來的!”

  “這般沒有規矩!”

  這小太監被這句話,嚇得身子一震,直接趴在了地上,不過他還是顫巍巍說道:“城里,城里出了刺客,有人過來奏報說,說…”

  “說張令公遇刺了。”

  這太監聲音顫抖:“現在生死不知…”

  聽到這話,皇帝先前一愣,隨即整個人癱在了桌子上,抬頭看向裴璜。

  裴璜也是神色驟變,隨即聲音沙啞。

  “陛下,要立刻封鎖劍南節度使府,以及…”

  “封鎖成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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