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屋政策。
在阿武一句句請茶聲中,被陳志越一一道來。
督府為了開發新界,在1972年,允許新界年滿十八歲男丁,一旦他們的父輩,能追溯到1898年的新界的認可村落原住民。
那么他們一生一次,可以建一間面積不超過七百呎六十五平,高度不超過二十五呎7.5米,層數不超過三層的房屋。
至于外來人,以及女性村民,不能享受此政策。
故而,這個建屋的權利,被俗稱作丁權!
由于這個權利,是被男丁繼承下去的,所以根據丁權申請建的房屋,就是丁屋!
建丁屋的方式有三種:
第一種是你自己在土地上建;
第二種是可以向督府請求以低于市場價的價格買一塊地建丁屋;
第三種是可以拿自己的土地,換督府的地建丁屋。
第一種還好,畢竟只是用自己的地。
可是第二和第三種方式,不僅對土地消耗量巨大,而且容易滋生三大問題:套丁、飛丁和僭建。
套丁是指無地的新界居民和地產商勾結。
將丁權轉讓給地產商,地產商給了原居民“好處“(錢或是丁屋的一層)。直接向督府交了轉讓所需要補的地價,再把房子用于賣或租。
由于丁屋價值極高,向督府補的地價,遠低于市面上的正常地價。
地產商賺的瓢缽體滿,陸瀚濤和王一飛合作,就是采取這種行為。
飛丁是丁屋政策執行時的一個變通。
村民在自己村里找不到地,可以去別的村合適的土地建,而且別的村沒人反對的話,就可以在那個村的土地上建丁屋。
這一個,本來是惠及新界居民的政策。
但是在實際執行時,有鄉村的主管或長老,勾結地產商,在未取得村民的同意下,以強迫手段在他的土地上建丁屋,來牟取暴利。
僭建,就是丁屋上建立各種違建設施。
陳志越進門所說的丁權僭建,就是指水果罐頭廠,是當地村民湊地違規修建而成。
此舉想要瞞過檢查人員,陸瀚濤這個族長兼村長,他絕對有收好處,幫忙打配合的。
洋洋灑灑幾百字,陳志越點出丁屋政策能夠鉆的幾處漏洞,順便換了兩泡茶頭,一杯接一杯,沖得陸瀚濤面色發青。
他一手按住胃部,一手去摸桌上的茶點。
撲領母,頂不住啊!
茶頭這玩意,一泡開沖,正常十五巡下去,茶湯都不變色的。
對面這個小王八蛋,足足加了雙倍的茶葉量,就算沖給豬吃,豬都要掉膘啊!
現在前后可不到10分鐘,居然換了三泡……
“飲茶,飲茶,好茶要趁熱……”陳志越又一杯放在陸瀚濤面前,順便抓起茶點碟子遞給阿武:“想吃就吃,別老看著。來陸叔這里,我們不用見外的。”
“哦。”阿武接過茶點,嘖嘖吃了起來。
一盤桂花糕,阿武三五口就填下肚子,吃完他干脆連蘋果梨都啃掉,看得陸瀚濤眼角直跳。
“陸叔,飲茶啊,是不是茶水淡了?”陳志越見到陸瀚濤捏著茶杯,面色綠過茶湯,很好心問了一句。
陸瀚濤聞言大驚,正要開口,坐在他身邊的曹燕君已經搶先講了:“這種新式的清香型鐵觀音,只有前面三巡值得入喉,阿越換茶葉吧。”
“好!”陳志越啪嘰一聲,將蓋碗里的茶葉扣掉,又又又一次摞起茶頭。
陸瀚濤看得胃疼,他急忙抓住陳志越手腕:“陳先生,我中午只吃了一碗白飯,茶,我看就到這里吧,我們來談談買廠的事。”
“哎,一邊飲茶一邊談生意,這個不是陸叔你自己講的?”陳志越手腕一震,掙開陸瀚濤,繼續加大投茶量。
陸瀚濤趕緊說了一聲失陪,準備直接遁走,誰知剛起身,就被曹燕君和阿武,一左一右按回椅子。
“陸先生,現在談到關鍵環節,你不會摸清我們的底價,然后找其他買家報價,玩雙頭抬價,價高者得的戲碼吧?”曹燕君冷笑不停,眼神帶著威脅。
阿武就更加直接,死死按著陸瀚濤的肩膀:“陸叔,難得我大佬親自沖茶,整個九龍城寨,沒幾個人有這種待遇的,你是不是不給面子啊?”
“陸叔,請茶。”陳志越笑瞇瞇,又給陸瀚濤夾了一杯茶來。
陸瀚濤硬著頭皮,連續灌了兩杯下肚,一瞬間,他感到胃部發生劇烈的痙攣,額頭滲出一層綠豆大小的冷汗:“陳,陳先生,就按曹小姐講的價格吧……”
咬著牙關說出這段話,陸瀚濤算是變相服軟了。
什么叫做軟刀子殺人,他今日終于見識到了,反正這個價格也有得賺。
如果再不答應,等對面換多兩三泡茶頭,他的胃都要喝廢了,事后賺多幾萬,都不夠他買藥看胃病呢!
“君姐講的價?對唔住,我來遲一步,不知君姐之前和您談的價。”陳志越笑了笑,看著曹燕君,雙手動作不停,又給陸瀚濤遞去一杯。
曹燕君忍著笑,報出36萬的價格。
陳志越苦惱抓了抓頭發:“君姐,這個價不妥的。
我都說了,丁權僭建。
您知道什么叫做僭建嘛?
這家廠,如果建筑署派人來查,輕者罰款,重者封廠!36萬,我怕開不到三個禮拜,就要撲街了!”
“啊?應該不會吧,之前他們不是開了兩年半了。”曹燕君看了一眼陸瀚濤,適時露出震驚的表情。
陳志越笑容滿臉端起茶杯,起身遞到陸瀚濤嘴邊:“陸叔,這個廠子,我看以后少不了您這位陸家家主的幫襯啊。
那幫建筑署的人,您和他們熟嘛。
幫幫忙,幫小侄搞定他們,要不然,我看這個價格,需要再談一談。”
陸瀚濤現在聞到茶味就想吐,陳志越將杯子湊過來,他急忙掩鼻避開:“陳先生,這事好說,我可以幫你們牽線搭橋……”
“那樣太麻煩了,陸叔,您飲完這杯茶,我再和你慢慢說。”陳志越將茶杯往前遞了遞。
陸瀚濤沒有辦法,只能手指發顫接了過去,端在手上擠出一個笑容:“陳先生您講,我聽著。”
“陸叔您先飲茶。”
“燙嘴,我等它涼一點。”
“好吧。”陳志越惋惜坐了下去,順便抓起桌上的電話機,動作飛快撥出一個號碼:“喂,屯門警署是吧?我叫陳志越,叫你們署長黃耀炳黃Sir接下電話。”
“陳生?我就是啊。有什么需要我效勞的地方?”
“哦,老黃,有個事情找你打聽一下,有家工廠違建面積超過21000尺,我應該向建筑署還是向商業科舉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