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上這張薄薄的簡歷,陳志越抬頭看向坐在自己面前,身穿米白西裝,年紀大約30出頭,臉上永遠帶著溫和笑容的男子。
“程先生,你的求職簡歷上面寫著,你是新加坡華人,祖籍閩省,過來港島之前,曾經做過2年的建筑工程師?
怎會想到來我這家公司求職呢?
我們陳記目前經營的主要業務,是食品,與你擅長的建筑相差很遠哦。”
陳志越甩了一根香煙過去,程一言接住塞進嘴里,然后起身走前兩步,掏出一只打火機,湊過來為陳志越點上。
陳志越伸手擋住風口,啜了兩口,拍拍對方手背,示意他坐下說話。
程一言給自己點上之后,用拇指和食指中指捏著煙蒂,咧嘴看著陳志越:“陳先生,我在幾個月前,發現督府在亞洲搶購鋼筋水泥運送目的地,正是港島。
我覺得,過來這邊,或者就是我翻身的機會。
呵呵,實不相瞞,我身上所有錢買了船票,已經用完了。
今日本來想應聘兩家公司,另外一家是曾氏興業,那邊專業對口,不過他們只招文員,而你這里招運營經理。
其實我不太清楚,運營經理,這個職務需要做什么。
我就知道,有機會當經理,誰想去當文員,是吧?
何況,你這邊離碼頭近,我順路上來碰碰運氣咯。”
“程先生的坦然,讓我感到十分的意外。”陳志越上下打量這個身處落魄境況,身上依舊帶著一股傲氣的程一言。
沒被曾家老二狠狠地羞辱,這位信心十足,覺得自己能在港島大展拳腳的程工程師,尚未演變成為那個國際財團的白手套。
因為,程一言,現在還沒遇到那個給他一粒野心的男人——曾劍橋!
五指如輪敲著桌面,陳志越露出一個抱歉表情:“程先生,希望我們下次有機會共事。”
“啊?”
程一言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局,面上故意裝出來的鎮定,瞬間維持不住了。
他起身走到陳志越面前,手上的香煙,從雪茄捏法,改為正常的夾姿:“陳先生,給個機會讓我試試啦。
我這個人,很擅長學習的。
之前我在新加坡搞建筑,除了設計圖紙,管理方面的工作,我也有涉及的,我跟過的老板,個個夸我能干的……”
“啊對對對,因為程先生很能干,所以新加坡的老板們都倒閉了。”陳志越一點也不慣著他,端起茶杯就扎心。
程一言面色有些不渝,可很快就被他的表情管理技術,強行壓制下去:“陳先生講笑了,我一個打工仔,幫老板們查漏補缺還行,哪有本事影響他們對公司的重大決策?”
眼看程一言擺正自己的位置,陳志越也懶得繼續逗他。
“其實,是你簡歷上面所寫的預期薪水,超過我們陳記的標準……”收起笑容,陳志越正色看著他:“你要8000塊一個月?
程先生,你確定沒有寫多一個0?
這樣高的人工,我可以請到一個年輕漂亮身材還正點的女秘書,包我公事需要,以及私人需求。”
“陳先生,我值得這個價格。”程一言挺起胸膛,內心暗道來了來了。
我就知道,你這種富二代創業,最吃這類劍走偏峰的戲碼。
一個二個,眼高手低,妄想能在創業初期,學人家劉備招攬到類似諸葛亮那樣的在野大賢。
不枉我故意寫多1個0,你小子終于看到了。
接下來,你的臺詞,肯定就要問我:憑什么要這么多?
然后,我就能開始忽悠……
想到這里,程一言臉上,再次露出自信笑容。
“Sorry,你明顯不值這個錢!我還是想留著這8000塊,去找一個漂亮的女秘書。”陳志越反套路出牌,又一次讓程一言表情僵住了。
從見面到現在,一直在陳志越面前吃癟,程一言也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了。
他收起笑容,抖直衣服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好吧。
很遺憾,這次沒能加入陳記食品。
陳先生,今日打擾了,正如伱所講的,希望以后,你我還有共事的機會。”
“我相信一定會有的,只要程先生接受每月2000塊的薪水。”
程一言回了一聲呵呵,轉身下樓離去。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2000塊一個月?
開什么國際玩笑!
虧自己還花了3塊錢,提前向樓下的小販,打聽這個陳志越的事。
以為是富二代出來創業證明自己,搞了半天,三句話,有兩句不離女秘書。
看來,只是那種運氣好,賺到一筆錢的窮小子。
出師不利,程一言趁著等雙層巴士的期間,從身上掏出報紙,研究起曾氏興業的招人廣告。
從他上樓面試到現在,他也不是句句都是假話。
最少在經濟拮據方面,他并沒欺騙陳志越,這次從新加坡過來港島,他是坐偷渡船來的,屬于非法入境。
如果不盡快找到經濟來源,估計,他很快就得租籠屋了。
程小東開著黃耀炳的汽車,來到陳記的樓下,她將車子停在路邊。
站在十幾米外的程一言,一看來的是部警車,連忙背過身體,將臉藏在報紙里。
他在港島舉目無親,現在還沒去辦理身份紙,擔心被車上的阿Sir抓到遣返。
說來,也是老天眷顧他了。
若在平時,這點距離,如此可疑的動作,猛將姐,多少都要走過去問兩嘴的。
今日程小東肩負華警五絕的重托,急于找陳志越,沒空打理其他人。
她只是瞥了一眼,就匆匆走進陳記大門。
程一言松了一口氣,正好雙層巴士來了,他趕緊收起報紙,跑了上去。
陳志越站在二樓臨街的窗邊,全程看著這一幕。
對于程一言這個人,陳志越很佩服對方的膽量和能力,但是,他不喜歡對方為了金錢,將人性徹底拋掉的選擇。
不管對他有恩的曾劍橋,還是對他有情的張嘉文。
程一言說殺就殺,完全沒給對方一點活路,這種人,已經不能說是人,而是畜生了。
一個眼里只有錢,只有他自己的畜生。
同樣愛錢,阿武可以當兄弟。
程一言,陳志越最多當他是工具。
不是工具人,是一件真正意義上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