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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一路向西

  咚!咚!咚!

  沉悶的撞擊聲,一刻也未停息。

  陳袆不斷地將頭顱叩在巖壁上,試圖以此減輕痛苦。

  一時之間,他的頭被撞的血肉模糊!

  數次叩擊后,腦海中的聲音這才緩緩減小......

  直至此刻,陳袆這才喘著粗氣,腦海重復清明。

  “把水......拿過來。”

  陳袆面色發狠,讓嚇得目瞪口呆的蛤蟆精,重新接了一碗水過來。

  破戒佛不是怕水嗎?

  那好,那他偏要喝給它看!

  陳袆壓抑著心中,莫名泛起的恐懼感。

  他捏著鼻子,閉上眼睛,強忍嘔吐欲望,將那碗水一口喝了下去。

  口干舌燥之感,頓時得以緩解。

  陳袆睜開眼睛,思緒這才再度活躍起來。

  “這倆家伙竟還陰魂不散,當真是死了也不安生!”

  陳袆面色難看,強忍腦海中隱隱傳來的刺痛,緩緩俯下身去。

  他撿起了濕漉漉的人皮紙,抖動著將之甩干。

  他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著,人皮紙的表面。

  人皮紙上再無滾燙之感泛起,也再無血字浮現,

  甚至整張人皮紙上的顏色,此刻都顯得隱隱有些泛白。

  這是他能否在這方世界,活下去的最大依仗!

  而如今卻......

  陳袆心都在滴血,可他卻毫無辦法。

  在那種情況下,他又能怎么辦?

  現如今,龍君和破戒佛的直接威脅雖然消失了,但卻帶來了更多的隱患和問題。

  人皮紙目前,似是失去了效用,之后他又該怎么辦?

  沒有了人皮紙,他真能夠在這妖魔橫行的世道中......活下去嗎?

  陳袆心亂如麻,但此刻他只能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氣氛一度十分壓抑,就連蛤蟆精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他揉搓著額頭,逐漸梳理著自己混亂的思緒。

  六根,人皮紙,龜背老者,靈山……

  其中最讓陳袆困惑的,便是那位曾在宮闕中,現身提醒他的龜背老者。

  祂到底是誰?

  為什么對人皮紙那么了解?

  為什么稱他為老師父?

  陳袆心中的疑問,沒有人能夠解答。

  緊接著,他又想到了那所謂的六根之說。

  結合老者所言,陳袆逐漸對自身六根的情況,有了一個簡單的推測。

  六根者,分別為眼、耳、口、鼻,身,意,對應的是六種人所具有的感覺器官。

  在陳袆所熟知的西游當中,六根曾以六賊的形象出現。

  六賊,則是六根因為外界種種聲色的沾染,所生出的煩惱。

  但是,人生來就有六根。

  為何那龜背老者,言自己六根不全,甚至還在破戒佛和龍君這些妖魔的身上?

  此時的陳袆,不由得想起了曾經。

  自己吃下不見僧和不聞徒后,獲得了天眼通,天耳通。

  這兩項神通,莫非也和這六根有關?

  當初的他還以為只要吃下妖魔肉,便能獲得神通,如今看來其中大有名堂。

  “呱唧,呱唧。”

  一陣咀嚼聲響起,陳袆的思路被打斷。

  他目光幽幽,隨之轉動。

  最后凝視在了,正一臉尷尬的咀嚼肉塊,咕咚下咽的蛤蟆精身上。

  “你這蠢貨!”

  陳袆惱火之際,又見蛤蟆精身上因為救他,還有許多傷口未曾愈合。

  他頓了頓,終究沒有再罵出口。

  “罷了,罷了,你去再打些水來……”

  “我們在這休息幾日,再做計較。”

  陳袆嘆了口氣,擺手打發掉了蛤蟆精。

  眼見蛤蟆精蹦蹦跳跳的離去,他這才緩緩起身,擦凈額頭血漬。

  “是該好好為之后,做些打算了......”

  三日后。

  “咔嚓!”

  陳袆用力,折斷了蛤蟆精撿來的龍君脊骨。

  略作加工,便成了一根極為粗糙的龍骨杖。

  “蠢貨,拿著......”

  陳袆隨手將龍骨杖,扔給了早已迫不及待的蛤蟆精。

  只見此時的蛤蟆精,造型頗為奇特怪異。

  破戒佛三顆骷髏佛首,被其穿成串掛在了脖子上。

  如此模樣,乍一看去,著實唬人!

  “謝佛爺!”

  蛤蟆精接過龍骨寶杖,顯得喜不自勝。

  雖然此寶杖極為粗糙,但畢竟是龍君脊骨。

  這等大妖魔身上的東西,哪怕只是一截骨頭,都極為不凡。

  陳袆含笑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搖了搖頭。

  也不知龍君和破戒佛,意圖吃掉他時,可曾想過今日這般下場?

  或許是感受到了陳袆心中所想,他腦海之中竟隱約再度傳來異響。

  他面色不禁一變,連忙轉移思緒,開始思考起了這段時間的變化。

  經過這幾日的休整,他日日夜夜,以蛤蟆精拾來的地龍子血肉為食。

  現如今,一身傷痛已然恢復大半。

  就連被啃得只剩下半張面皮的臉,都已然恢復如初。

  當然了,陳袆能夠感覺到,這不僅僅只是龍肉的作用。

  自從吞食了破戒佛與龍君后,除了精神上的隱患,他的身體還出現了種種玄妙變化。

  這些變化,甚至讓他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還是妖魔。

  驚人的恢復力,僅僅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

  正亦如先前吃掉不聞不見一般,他這次同樣收獲了神通,并且足足有三個!

  陳袆分別把這三項神通,命名為說法通,他心通以及神足通。

  前兩者得自破戒佛,后者則得自龍君。

  說法通,能使他能言善辯,言語擁有仙佛偉力。

  他心通,能使他心思敏捷,知曉眾生所思所想。

  神足通,能使他身姿矯健,履水踏火隨心所欲。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陳袆此番所得來的神通,都與當初吞食人皮紙,所展露出的偉力隱隱相合。

  不過,實際表現與消耗,卻與之相差甚遠。

  每次動用這些神通,都會如天眼天耳般,使他口渴腹饑,狼狽不堪。

  不過這已經很好了......

  最起碼五種神通互相搭配,已經足以讓他,在這亂世中多出許多生機。

  但想到這里的陳袆,心中卻沒來由的生出一種空落之感。

  隨著神通越來越多,他便愈發感受到自己殘缺不全,渴望圓滿。

  冥冥之中,陳袆明白,這或許和自己尚未補齊的最后一根有關。

  亦如那老者所言,他需要去尋回六根!

  而老者口中的靈山二字,卻壓得他心頭沉甸甸的。

  每次想起這兩個字來,他的心臟都會隨之悸動,不知緣由。

  鷹愁澗,靈山......

  陳袆愈發覺得,此地就是他所熟知的那方世界。

  可......為什么會變成這副樣子呢?

  鷹愁澗為何沒有小白龍,只有一個所謂的龍君?

  自己缺失的六根,褪色的人皮紙,還有不明不白出現的龜背老者。

  龍君與破戒佛,與這一切到底又有什么關聯?

  自己,又是為何來到了這個世界?

  陳諱越是思考,思緒便越是混亂,宛如一團亂麻。

  或許,真的到了該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只是這一次的目標,不再只是為了求生......

  “蠢貨......”

  陳袆朝著蛤蟆精輕聲開口。

  只是這一次,再沒有了往日使喚的態度,而是多出了幾分鄭重和嚴肅。

  往日里不著調的蛤蟆精,見到陳袆如此姿態,頓時有些坐立不安。

  沉默了片刻后,陳袆緩緩開口。

  “蠢貨,我之前答應過你,帶你去找仙家居所,你還記得否?”

  蛤蟆精聞言,面上頓露喜色,不住的點頭。

  “這是自然,佛爺的這句允諾,小的一直記在心里。”

  “難道,難道我們如今要就出發了不成?”

  陳袆搖了搖頭,繼續開口。

  “我的確是要出發了,但這一路上恐怕會危機重重。”

  “興許......會遇到比大妖魔更厲害的存在?”

  “而且......我也不能保證,這一路走去是否真能找到,你心目中的那座仙家居所。”

  “或許到最后,一切都只不過是夢幻泡影。”

  陳袆說到這里,頓了頓:“你救我一命,所以我也不會騙你。”

  “若你愿意,可以回井中等待。”

  “我若能活著回來,一定會帶你去找仙家居所。”

  一向面上藏不住事的蛤蟆精,聽到這里頗為失落的低下了頭。

  它兩只腳蹼不住的摩擦著,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陳袆耐心等待,并未催促。

  龍門宴一事后,他再也不想渾渾噩噩的就此過活。

  龍君和破戒佛仍舊困擾著他。

  六根與靈山之事,也成為了他心中的一抹陰云。

  這些事情,或許他能避開一日,避開數年。

  但在這片妖魔橫行的世上,何處又有真正的安寧清凈之所?

  他再也不想被妖魔,硬生生推著走了。

  與其等山來,不如向山去。

  時間緩緩流逝,這一次,蛤蟆精思考得分外長久。

  它不覺得,如此姿態的陳諱會欺騙自己。

  是回到枯井,亦如先前一般,坐井觀天的等待?

  還是踏上生死未卜的前路?

  最終,蛤蟆精抬起頭張開嘴,面上只余下堅毅之色。

  “佛爺,我要去。”

  “過去的日子里,我已經等了太多年了。”

  “以往的每一日每一夜,我都可以在狹小的井中騙騙自己。”

  “告訴自己,這......就是最好的居所。”

  “這樣我就可以滿足,可以安心,可以在我的井里繼續過下去。”

  “但是啊......”

  蛤蟆精說到這里,頗為認真的看向陳袆。

  “在跟著佛爺你上路之后,看見了不同的風景。”

  “看見了,那條蚯蚓為了達成夙愿而死......”

  “蛤蟆我,發現自己回不去了。”

  “哪怕是可能有去無回也好,哪怕是可能找不到居所也好。”

  “我也希望,能死在通往夙愿的路上。”

  “在井里待著,也沒什么不好,但我總覺得,我不是真的開心。”

  “所以佛爺,您帶上我吧,您去哪,我就去哪。”

  陳袆沉默半晌,隨即點了點頭。

他看向山洞外的天空,再也沒有說些什么  此后旅程,一路向西,三千里!

  殘陽如血,映照道路。

  六十個日夜里,一直與荒蕪的草地,遍地枯枝敗葉相伴的......

  只有兩道行走的身影。

  “佛爺,前面有座山,好像有人哩!”

  陳袆聞言,抬頭望去。

  黑壓壓的崇山峻嶺之中,山兕里,一座座樓臺林立,殿閣沉沉。

  陳袆探手摸入懷中,一樣沉寂許久的事物,在其中隱隱發熱,但最終緩緩沉寂。

  他取出兩個月,都未曾有過任何動靜的人皮紙。

  只見其上的血跡斑斑,并未流露,便隨之消隱。

  此時的陳袆已然明白,黑風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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