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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蔡炳文那我不成跪著要飯的了?

  潯州城,知府衙門。

  蔡炳文端坐在書桌后,正在埋首處理政務。

  隨著太平軍主力先是北上永安,又殺往桂林,潯州戰事暫且告一段落。

  蔡炳文這個知府總算是干回了本職工作,開始處理起了這段時間以來積壓在手上的各項事務。

  “大人,桂林方面發來的最新公文。”

  一名師爺打扮的中年人從外邊走了進來,他手中拿著一份公文。

  在范希元投靠李奕之后,蔡炳文很快便找到了新的師爺。

  正是眼前這位,名叫孫河,潯州本地人士,胥吏出身的他精通衙門中的各類事務。

  蔡炳文用他用的相當的得心應手。

  蔡炳文聞言,手上動作沒停,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孫河,然后開口詢問道。

  “省府行文?何事?”

  孫河聞言,面露難色的說道。

  “行文中說,目前省府方面大軍云集,然府庫空虛,糧餉匱乏,無力支持大軍久戰。”

  “是故,行文要求各州府著手籌措糧草,轉運前線,用于支援桂林戰事。”

  “我潯州被要求籌措糧食五千石,白銀二萬兩,并于一月之內運抵前線,不得有誤。”

  蔡炳文聞言,下意識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來,有些難以置信的詢問道。

  “多少?”

  孫河苦笑一聲說道。

  “大人您沒聽錯,確實是糧食五千石,白銀二萬兩。”

  這筆錢糧不算多,但多不多的也要分時候,現在的潯州是真的拿不出來。

  蔡炳文聞言,深吸一口氣,神情變得相當的嚴肅凝重。

  “潯州剛剛經歷戰火,如今正是民生凋敝之時,哪里能拿得出這么多的錢糧啊。”

  如果金田起義沒有發生在潯州,那么潯州拿出這筆錢糧確實不成問題。

  但問題是,自從金田起義爆發后,清軍與太平軍在潯州一帶來回拉鋸了好長時間。

  這段時間中,大軍所需的糧餉,基本上都是由潯州就近提供的。

  并且亂兵肆虐間,潯州的民生被破壞的極其嚴重。

  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的潯州就像是一夜七次之后的男人,早就被榨干了。

  桂林的欽差大人再想要,肯定是不行了。

  孫河聞言,開口建議道。

  “大人,學生以為您或許可以在潯州之下再加征一筆討賊餉。”

  “學生可代您出面和潯州的那些大戶聯絡,只要大戶地主們帶頭把錢交了,那些升斗小民想不交也不行。”

  “如此一來,省府所要求的錢糧,自然不成問題。”

  蔡炳文聞言,蹙眉道。

  “可是,那些大戶們會乖乖配合本府行事,帶頭繳納這筆加征的討賊餉嗎?”

  孫河聞言,接著開口說道。

  “大人糊涂啊,無非就是等錢收上來之后,大戶的錢如數奉還,小民的錢三七分賬罷了。”

  “只要能得些切實的好處,那些大戶又怎么會拒絕配合大人行事呢?”

  破家的知府,滅門的縣令,這可不是說說而已。

  即便是那些士紳大戶,他們對官府也多是合作,大家一起壓榨升斗小民。

  而不是對抗!

  平白無故,沒有人會想得罪一個實權知府的。

  蔡炳文聞言,表情有些膩味的說道。

  “才七成?”

  孫河:“七成是人家的!”

  蔡炳文皺眉道。

  “不行,那本府不成跪著要飯的了?”

  “本府這邊要七成。”

  孫河聞言,開口勸說道。

  “大人履任潯州時間尚短,可能有所不知。”

  “在潯州,朝廷要收的正稅不必說,但凡是另加稅項的,向來便是這三七分賬的規矩,歷代知府也都沒變過。”

  “您這忽然要變規矩,只怕底下人一時接受不了。”

  孫河是潯州府人士,他對潯州上下可太熟悉了。

  蔡炳文聞言,皺眉道。

  “不必多言,官府這邊最少要五成。”

  “這幾年廣西連年天災,小民生活本就困頓,官府現如今要加征討賊餉,小民們必然得賣田賣地,甚至典妻賣女才能交的出來。”

  “那些大戶在這其中能撈到的好處,豈是區區兩成的分潤能比的?”

  “你轉告那些士紳大戶,不要再斤斤計較了。”

  孫河聞言,有種被點破心思的尷尬,因為他家也是將要參與分潤的大戶之一。

  嗯,孫河已經做好要趁著這次官府加征討賊餉的機會,從小民手中低價買田的準備了。

  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孫河繼續說道。

  “大人放心,學生會代您和潯州的士紳大戶交涉此事的,想來該當不成問題。”

  蔡炳文微微頷首道。

  “很好,此事便交由孫師爺去經辦吧。”

  “盡快完成討賊餉的征收工作,桂林前線還等著要用呢。”

  蔡炳文的暗示很明確,這事情辦好了,我可以允許你從中撈些好處。

  孫河聞言,當即面露喜色,打千兒道。

  “大人放心,學生明白!”

  就在這時候,外邊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名衙役。

  衙役手指指著潯州東城的方向,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開口說道。

  “大……大人,大事不好了!”

  “賊兵……賊兵又殺來了!”

  蔡炳文聞言,臉上的表情一陣變換,然后忍不住開口追問道。

  “賊兵?”

  “哪里來的賊兵?賊兵的數量有多少?快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衙役聞言,只是搖頭說道。

  “回大人的話,賊兵是從東面平南縣的方向,沿著潯江殺來的。”

  “觀其數量,黑壓壓的一眼望不到邊,恐怕最少也有數千之數啊!”

  蔡炳文聞言,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有些想罵娘。

  踏馬的,不帶這么玩的吧?

  潯州這才剛安穩下來多長時間啊,賊兵就又殺來了。

  他老蔡的八字這么背的嗎?

  潯州城外,光復軍已然擺開陣勢,開始籌備起了攻城事宜。

  幾門仿拿破侖十二磅炮的十斤炮在潯州城外一字排開,黑洞洞的炮口瞄準向了潯州城的方向。

  目前,光復軍主要是向兩個方向用兵。

  一是潯州,二是信宜。

  相較于信宜那邊的戰事,光復軍是以佯攻為主,潯州這邊卻是需要實打實的攻城的。

  所以,李奕將現在光復軍中新鑄造的幾門十斤炮都劃撥給了王安,讓王安拿來攻城所用。

  而趙祥那邊,則是配備了重量較為輕便,機動性優秀,更方便轉運的五斤炮為主。

  值得一提的是,不同于拿破侖炮是由青銅所制,光復軍的兵工廠所生產的這些火炮,則都是由熟鐵所制。

  熟鐵炮在耐用性上雖然稍次于青銅炮,但其也有著一定的優勢。

  比如說同等口徑下,熟鐵炮的炮身要比青銅炮更為輕便,機動性自然更強。

  除此之外,就是熟鐵炮的成本更為低廉。

  尤其是在中國這個貧銅國,熟鐵炮的性價比優勢只會更加明顯。

  王安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看向潯州城的眼神略顯復雜。

  曾經的他,乃是潯州協的一位千總!

  主要任務便是要守好潯州。

  不成想,如今他的身份卻是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義軍的將領。

  主要任務也是變成了要攻下潯州。

  人生啊,還真是世事無常。

  在內心感嘆完,王安開口說道。

  “傳令下去,讓我軍的炮兵瞄準潯州城墻準備開火。”

  “再讓攻城部隊做好強攻城墻的準備,等候命令!”

  一旁的副將方華聞言,開口詢問道。

  “將軍,不嘗試勸降嗎?”

  在光復軍宣布獨立之后,李奕為了拉攏人心,給所有人的軍銜都往上提了一提。

  現在王安已經是一位少將旅長了,被人稱一句將軍并沒有什么問題。

  王安聞言,只是搖搖頭說道。

  “先打一打,打完再說勸降的事情。”

  “沒準我軍一輪沖鋒就把潯州給帶下來了呢?”

  王安對于勸降這事情看的很通透,想要勸降敵人,你得先讓敵人看到伱有弄死他的實力才行。

  正如談判一般,你得先打壓對方,然后才好壓價!

  再說了,攻城可比勸降的功勞大多了。

  穩贏的一場仗,王安必須得想辦法兼顧底下人的利益才行。

  方華聞言,點頭表示明白,旋即轉身前去傳令。

  很快,光復軍的炮手們便開始試射,震耳欲聾的炮擊聲響徹戰場。

  幾發炮彈接連向著潯州城墻射去。

  轟!轟轟!

  炮彈接連貫入城墻墻體,磚石飛濺。

  一發炮彈掠著城墻飛過,將城墻墻垛給掃掉,連帶著一名藏身在墻垛后的清軍也被命中,一下子掃沒了半邊身子。

  鮮血如同噴泉般飛灑!

  “還擊!快還擊!”

  “我軍的炮呢?瞄準城外的賊兵給我狠狠的打啊!”

  潯州協新任副將周遠度貓腰城墻馬道上避炮,然后扯著嗓子大喊道。

  聽著城外那一陣轟隆隆的炮擊聲,他全身上下都是在一陣陣的發軟。

  周遠度的話音落下,很快潯州城頭便也響起了一陣轟隆隆的炮擊聲。

  幾門被布置在潯州城頭的輕炮瞄準城外的光復軍炮兵陣地,然后裝填開火。

  潯州城頭上一陣硝煙彌漫!

  射出去的炮彈在半空中劃過一條弧線,然后開始下落。

  一陣翻滾旋轉之后,在距離光復軍炮陣還有二三百米的地方便動能耗盡停了下來。

  雖說高打低打傻逼。

  但沒奈何清軍所用的火炮實在是太過拉胯,即便是居高臨下的射擊,也壓根夠不著城外的光復軍炮陣。

  炮手眼見如此結果,一路小跑著來到周遠度面前,哭喪著臉說道。

  “將軍,我們的炮打不到他們啊!”

  周遠度聞言,咬牙切齒的說道。

  “夠不著?”

  “那就加大裝藥量,老子就不信夠不著。”

  炮手聞言,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似的。

  “將軍,不成啊,不成的。”

  “再加大裝藥量,火炮是會炸膛的。”

  就在這時候,城外的光復軍炮兵開始了第二輪炮擊。

  又是幾發炮彈呼嘯著向著潯州城頭射來!

  只不過,這次光復軍的炮兵不再是試射,而是干脆瞄準了城門樓,展開火力投送。

  幾發炮彈射來,接連命中了城門樓。

  一陣嘩啦啦的巨響聲中,城門樓的承重柱被打斷,建筑整體開始出現傾斜。

  很快,又是一輪炮擊聲響起。

  幾發炮彈射來,潯州城的城門樓徹底垮塌了下去。

  磚石飛濺,煙塵到處彌漫。

  四周的清軍瞬間便是抱頭鼠竄。

  王安見此,毫不猶豫的下令道。

  “讓攻城部隊即刻發起進攻!”

  令旗搖動,很快光復軍的攻城部隊開始在炮擊的掩護下,向著潯州城的方向沖去。

  在登城部隊架起云梯準備登城的同時,鳥槍手們城下列出整齊的隊列,舉槍瞄準城頭打著齊射。

  壓制城頭的清軍。

  登城部隊則是舉著盾牌,沿著長梯蹬蹬的登上了城頭。

  但當他們登城之后環顧四周,卻是發現,城頭的守城清軍早已逃散一空,不知道何處去了。

  喊殺聲中,光復軍將士們挺起刀槍,向著潯州城內殺去。

  桂林,欽差行轅。

  塞尚阿站在一張輿圖前,臉色沉凝。

  因為就在剛剛,他又接到了一則噩耗,長毛賊在從桂林城下撤離之后,一路向北殺入了湖南境內。

  長毛賊一路連陷興安,全州,永州,道州等城池,沿途征募裹挾兵丁壯勇十數萬。

  然后繞道桂陽,衡州向北,一路直驅湖南省府長沙城下。

  在這個過程中,清軍數次展開追擊,均不得果,反而是被太平軍多次反擊,打的損失慘重。

  一時間,各地州府告急的文書如同雪片一般,發往桂林。

  塞尚阿現在是真有些麻了!

  他在剛抵達桂林時,便知道廣西剿賊之事恐為不易。

  只是沒能想到,竟會艱難到這種地步。

  桂林之圍剛解不久,賊勢卻是再一次擴大。

  湖南方面的戰局更是連戰連敗。

  若是再這樣下去,那他塞尚阿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要和李星沅一樣被革職回家了。

  “大家都說說吧,我軍接下來該怎么做?”

  塞尚阿深吸一口氣,表情相當的凝重。

  現如今的局勢,他是真的深感無力。

  這特么搞了半天,他還不如李星沅呢。

  最起碼李星沅當欽差的時候,長毛賊還只是在廣西境內鬧騰。

  可現在輪到他當欽差了,長毛賊卻是直接殺去了湖南,并且眼瞅著還有越鬧越大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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