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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 找冤家行事

  大同城。

  李孜省和覃昌一行,在大同耽擱了八天,仍舊沒有出發的跡象。

  李孜省心中無比焦急,畢竟他跟覃昌得過且過的心態不一樣,他是來西北立功的,再加上他身邊沒帶龐頃,導致他在跟大同鎮各級官員溝通這件事上頗有點兒束手無策的感覺,行動處處受限。

  他只能寄希望于覃昌跟他站在一道,早點兒動身出發。

  這天他在驛站內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見到從外面歸來的覃昌,當即一臉焦躁地迎上前去,問道:“怎么樣了?大同巡撫可有提供便利?抽調多少人馬協同我們往偏關去?”

  覃昌搖頭道:“偏頭關周遭接連遭遇韃靼兵馬襲擾,導致邊路不通,也跟這些年邊市斷絕,商賈絕跡有關。

  “韃靼人現在得不到過冬物資,就動了歪心思,拼命南下劫掠,眼下大同鎮的兵馬自顧不暇,就算派兵協助我們繼續往西走,也只會護送我們出大同地界,偏頭關那邊沒有得道調令,怎會派兵來接應呢?”

  李孜省問道:“出了大同地界,到偏頭關,路途還有多遠?”

  “如果走邊關路,可能就二三百里。但若是走遠離邊關的官道,估計得走四百里上下。”覃昌回道。

  李孜省皺眉不已,道:“我們是負責沿邊關送軍服和布料,遠離邊路算怎么個意思?難道大同到偏關這一路上的邊軍將士,我們就不管不顧了?”

  “那能怎么辦?”

  覃昌也有些惱火,“巡撫衙門我天天去,他們就是這么跟咱家敷衍的……李尚書,要不你也時常去跑跑,借助你的人際關系,讓他們早些派出兵馬沿途護送?咱家也想早些完成陛下交托的差事。”

  李孜省反倒寬慰起來:“覃公公,您莫要著急,只能怪眼下邊關形勢太過險惡……你說韃子今年怎就這么不肯消停呢?”

  覃昌道:“如果他們老老實實,還用邊關將士作甚?今日你我來此目的又是為何?”

  “之前的上疏,已經送去京師好些日子了,也沒見回復。”

  李孜省悵然若失,然后建議,“要不這樣吧,咱就冒險走邊路,讓大同兵馬護送咱一段路程,前面可以走慢一點,但只要出了大同地界,咱就抓緊時間趕路,日夜兼程奔赴偏關。”

  覃昌皺眉不已,問道:“就如今邊關形勢,韃子時常來犯,你到了偏關又能做什么?還不是要在那邊等著?就這還得看偏關那邊的巡撫和守將是否肯配合呢……”

  李孜省道:“那也比我們待在大同枯等好多了吧?你說我們出了京師多少日子了?這才剛到大同鎮城,你說幾時能到偏關,又幾時到延綏呢?更別說此后還有寧夏、甘肅等軍鎮,照這架勢,來年開春咱莫說是回京了,怕是連最終的目的地都還沒到呢。”

  覃昌不以為意:“李尚書急著回去,咱家可不著急。”

  “覃公公,話也不能這么說。”

  李孜省試探地道,“您看,在下在京城周邊地區有幾坰地,平時也沒誰耕種,回京后,定當送給覃公公您。”

  覃昌聽到這里,臉色總算好看了些,卻仍舊顯得不耐煩:“李尚書,你光是讓我使力是沒用的……你我的權力相當,我在西北的人脈還不如你,他們不會聽我的。”

  李孜省道:“不管怎么說,你還是司禮監秉筆,陛下跟前近臣,誰敢輕易得罪?況且這趟還是皇差!

  “只要你我愿意上路,那大同本巡撫和總兵,就得為咱這路人馬的安全著想,出了事誰也承擔不起,殺頭都是輕的。所以我的意思是……”

  “你是想讓咱家同意,與你冒險西進?”覃昌搖頭道,“就算咱家同意,下面的將士也不會答應的。眼看馬上就要過年了,難道還有人想把自己的命搭在成化年,看不到弘治年的年頭?”

  李孜省湊過去小聲道:“只要咱不說西邊兇險,下面的將士從哪兒知曉去?有些事,就得瞞著,不然這個畏戰那個怕死,誰還去完成陛下交托的差事?

  “在下也想過,韃靼人不會隨便就入關的,畢竟長城關隘還在,大隊人馬哪里那么容易突破的?就算路上偶爾見到幾個韃子,他們還能把咱的東西給搶去不成?”

  覃昌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不顧一切,就這么走下去?”

  “對,就當沒韃子騷擾!”

  李孜省道,“只要心中沒韃子,那眼前就看不到韃子。”

  覃昌顯得很無語,翻了個白眼道:“這是要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嗎?沿途風聲鶴唳,隨便走到哪兒,都有韃子活動的風聲傳出來,下面的將士又不是癡傻之人,哪里會不警覺?”

  李孜省笑道:“那就得靠咱二人口風一致,再用利益驅使。同時讓將士們覺得,有大同兵馬護送,一定出不了問題。只要咱到了偏關,就算完成下一階段的任務。到偏關后咱先休整再想辦法,您看……”

  覃昌問道:“你在京師到底有幾坰地?”

  “具體多少,我也說不清楚。”

  李孜省苦笑道,“你知道的,在下從來不管這些,全都是下邊的人打理。但我的為人,您還不清楚嗎?我答應過的事,哪件沒做到?你要是實在信不過,我馬上給你立下字據,白紙黑字的總不會抵賴吧?”

  覃昌連忙擺擺手:“不用了,咱家相信李尚書的為人……再者說了,你我目標一致,都是為朝廷辦事,也不能說誰幫誰。”

  “對對對。”

  李孜省嘴上應承著,心里卻在想,你這是怕咱倆留下紙面證據,被人指責我賄賂你,回頭落人口實拿來跟你算賬吧?

  覃昌道:“這樣,今晚我再去向本地官將施壓,這張老臉豁出去不要了!總歸,最遲后天一大早,一定出發!這次也的確耽誤了不少時間,從出居庸關開始,咱就一直在拖延行程,實在等不了了!”

  “是啊。”

  李孜省臉上顯得很振奮。

  心里卻想,你如此拖拉,莫不是一直在等著我賄賂你?

  這樣你既能交差,還能從我這里撈得好處。

  唉,便宜你了!

  我這是花錢來辦差的么?

  千辛萬苦幫皇帝辦事也就罷了,還得自掏腰包……真是心疼啊。

  來瞻在哪兒?

  趕緊幫我說項一下,讓我能順利完成西北差事啊!

  臘月二十九。

  這天葉淇去司禮監秉筆太監李榮府上拜訪……他是受邀而來,等他登門后,不但見到了李榮,竟還見到司禮監掌印懷恩,不由讓他悚然一驚。

  最近一直在京師等待就業的他,難得見到朝廷的實權人物,心情有些莫名激動。

  但他又知道,自己身為外臣,跟宦官有私下往來,一旦傳出去,對自己的名聲有很大妨礙,甚至可能會成為自己人生最大的污點。

  “懷公公,李公公。”

  葉淇上前恭敬行禮。

  李榮作為東道主,把葉淇請到客位坐下。

  先閑談幾句,隨后李榮才把話題拋出來:“朝廷有改革鹽稅之意,欲改糧開中為銀開中法,這件事你知曉吧?”

  葉淇頷首:“也是這兩日才有所聽聞。”

  李榮看了眼懷恩,等待指示,其實就是變相告訴葉淇,我是替內相懷恩問你的。

  “但外間都傳說,你葉中丞在回京前,曾多番跟先皇上奏,其間就提到改鹽稅之事……為何新皇登基后,這件事不是由你提請,而是由戶部張侍郎提出來呢?”李榮正色問道,“莫非,你在背后提點了張侍郎?”

  “在下對此一無所知!”

  葉淇一臉懵逼,搖頭否認后才問道:“卻不知這鹽稅改革策略,與在下主張有幾分相似?在下并未見到張侍郎提出的鹽稅改革的具體章程,更談不上隱身幕后指點了,或許……兩位公公,你們要問策的話,是不是直接問張侍郎本人比較好?”

  葉淇心里也有些窩火。

  看這架勢,你們是對鹽稅改革有自己的看法,想與始作俑者探討一下。

  但問題是……

  這事兒壓根就不是我推動的,找我來就為這目的?

  我冒著被士林同僚輕視的風險,來見你們內官,你們就給我這么個“見面禮”?

  真是欺人太甚!

  李榮還要說什么,卻被懷恩伸斷。

  懷恩招呼:“葉侍郎。”

  “不敢當。”

  葉淇恭敬地道,“在下尚不是侍郎。”

  “其實這么稱呼也無不可,因為從一開始,你就是先皇作為戶部侍郎調回京城等候敘用的,只是中途發生變故……年前吏部呈報,準備由你以侍郎之身兼任提督易州山廠之事。”懷恩道,“此人事任命已經報了上來,但仍舊有說法。”

  葉淇聽到后,臉色更加難看了。

  咋的,我一個正職的戶部右侍郎,變成了提督易州山廠的兼任侍郎,就這還有疑問?意思是,不想給我官職唄?

  還得我立下點兒功勞,好好爭取一下,才能給這么個讓人心碎的官位?

  真這么搞下去,官我都不想當了!

  大不了請辭回鄉!

  懷恩道:“因為戶部右侍郎,也就是張國丈,很可能馬上就要入閣,而他留下的職位要找人接替的話,必然以你為先。”

  葉淇一聽,心想,你要這么說的話,那咱還能繼續談下去。

  懷恩從懷里拿出一份鹽政改革條陳,遞給了葉淇,道:“葉侍郎,這是鹽政改革的初步方案,卻說上面有很多內容與你先前主張大同小異。你仔細閱覽下,看看是否能找出其中存在的問題呢?”

  葉淇拿在手上。

  他已經敏銳地察覺到,懷恩和李榮并不是想幫張巒,而可能是想壞了這件事。

  但要挑毛病就必須得找專業人士。

  而如今以張巒在朝中的地位和能力,想找人反駁其主張,就得找跟張巒有“過節”的人,于是乎被張巒搶了戶部右侍郎職位的他,就成了當下最好人選。

  葉淇大致看了一遍張巒的奏疏,搖頭道:“既要保證西北邊儲豐盈,還要改糧為銀,以折色法將銀子收歸太倉國庫,這幾乎是辦不到的事情。”

  “哦!?”

  懷恩眼前一亮,連忙建議,“那你應該直言上奏啊。我們這些人,對于鹽政之事缺乏了解和研究,所以難以反駁。

  “再者,此事尚未拿到朝會上去公開議論,但若是有人能提前將利害陳述清楚,給陛下和張國丈一個參考,也是極好的事情。以葉侍郎曾在西北供職多年的經驗,我想這件事,非你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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