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靈體從破敗的身體中分離而出,向著天空躍去。
這便是“維薩斯的幻影”,以封存尸塊的規則為代價,讓白維能夠脫離身體的限制,以幻影的姿態戰斗。
雖然比不上以燃燒宿主靈魂和生命為代價的二階降臨,但也這確確實實是屬于維薩斯的力量。
而這一點野火感受的更加清晰。
如果說先前的白維只是讓野火感到忌憚,那現在的白維,就會讓祂感覺到千年前的噩夢……回來了。
“轟隆隆”!
大地在轟鳴,野火腳下的土地在劇烈的震顫中四分五裂,數條巨大的黑影從縫隙中伸出,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
野火下意識的想要逃離,但身上那數百道血引之火實在是讓祂痛不欲生,以至于反應慢了半拍,如同一只折斷了翅膀的候鳥一般被那巨手握在了手中。
接著便是一連串響亮的“咔嚓”聲,野火的肢體在這巨手收攏的過程中寸寸碎裂。
祂發出了凄厲的叫聲。
這巨大的手掌并不是別的,仍舊是從烏魯那學來的魔力鎖鏈,但鎖鏈的數量十分龐大,每一根“手指”都凝聚了上萬條鎖鏈,并且在過載的加持下,每一條都鋒利得能夠切開石頭。
可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仍舊是傷害不了野火這具神軀的,因為神明并不受凡間的一切手段影響,這是機制問題,數量和質量都無法彌補,哪怕是白維使用出來的。
但那只是在通常情況下,在幻影姿態下就完全不同了。
說到底,除了自身的規則以外,不管是一階降臨還是二階降臨,本質上都是在使用其他人的身體,而凡人的身體就算在降臨姿態下被提升至極限也依舊是凡人之軀,而凡人之軀就是無法傷害到神明的。
但幻影姿態,就是完完全全的屬于維薩斯自己的力量。
也就是說只要是白維在幻影姿態使用出來的力量,不管是法術還是技法,都會被冠以維薩斯最重要的特性——弒神。
所以野火才從在魔力鎖鏈這一凡人的法術下流血、斷骨、哀鳴。
祂是真的感覺到了痛。
從內而外的血引之火,從外而內的魔力鎖鏈,讓野火完全沒有了神明的姿態,像是被人類抓入手中的候鳥般狼狽而凄慘。
然而祂終究是神,哪怕腦子不好也是神,神明是絕對不會乖乖等死的。
于是哀鳴化為了咆哮,野火用后背上的那四條手臂抓住了最近的魔力鎖鏈,而后迅速發力,將這些鎖鏈一點點的往外掰。
又是一連串的咔嚓聲,但這一次斷裂的不再是野火的骨頭,而是魔力鎖鏈。
野火就像是在一點點的掰斷著想要將祂捏死的手指,在血引之火這一巨大的DEBUFF下,祂仍舊在一點點的站起身,一點點的抬起頭,怒視著飄浮在半空中的白維,眼中仿佛有著火焰在燃燒。
白維輕輕的“嘖”了一聲。
到底是神明之軀,哪怕在正式開打前他已經放掉了這個家伙那么多的血,也依舊不好對付。
“嗷!!!”
野火又一次發出了咆哮,四根“手指”被祂的四條手臂掰斷,祂瞬間重獲自由,而后竟然直立了起來,直接與飄浮在半空中的白維有了相同的高度。
祂的兩條前爪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更像是人類的手臂。
剎那間,野火給人的感覺從一條有著人類手臂的畸形惡犬變成了能夠直立行走的六臂惡魔,還是渾身燃著業火的六臂惡魔!
“維薩斯!”祂大吼著,“我終于找到你了!”
言語中滿是憤怒和……興奮?
是的,白維從野火的語氣中聽出了興奮。
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那興奮并不是來自于野火的,而是來自于森羅!
但白維知道這并不森羅之神復活了,而是野火在認知尚未補完的情況下過多的使用了森羅的力量,以至于在不知不覺中被森羅的思維浸染了,所以連形態都從原本的狼轉化成了獵人。
“我等了你好久!”祂再次從云層中取出雷霆,朝著白維擲來,“終于可以……親手殺死你了!”
在變成獵人后,野火的動作更加迅捷流暢了,白維只看到雷光一閃,那比之前威力更大的雷槍在巨大的炸裂聲中將整個夜空染成了白晝,龐大的能量扭曲了空氣。
然而雷光消失后,野火看到白維仍舊飄在原地,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因為他是介于虛實之間的幻影姿態,就像是野火從森羅神國出來前在凡間的投影那樣,現實層面的攻擊無法對投影生效。
野火似乎并不信邪,祂又接二連三的朝著白維擲出雷槍。
但那威力足以毀天滅地的雷槍除了一次次點亮夜空外,始終無法觸碰到白維的幻影,這讓逐漸讓野火感到憤怒而急躁。
其實想要傷害到幻影,有三種方法。
一種是等待實體來到現實,就像是白維先前所做的那樣,另一種則是進入對方的神國。
而白維的神國自然就是桃源鄉,那是現在的野火絕對找不到的地方。
所以,野火就只能用第三種方法了。
如果祂真的完全吞噬了森羅之神,肯定是知道這種方法的,而那也是白維擊敗祂的唯一可能。
白維死死的盯著野火。
終于,發現自己的攻擊始終無法做效的野火想到了什么,眼中閃過了想要毀滅一切的瘋狂氣息。
于是祂停止了攻擊,擺出了一個古怪的姿勢,像是在祈禱。
世界在此刻沉寂。
但只是沉寂了短短一瞬,而后“咔嚓”一聲,天空被雷光撕裂。
可那雷光并沒有消失,而像是蛛網般定格在了那里,接著又是第二道、第三道,整個世界都在被這些紫金色的雷光切割成一塊塊碎片。
要來了!
白維做好了準備。
野火打算使用的第三種方法,也是最為簡單粗暴的方法,那就是無差別的攻擊,將一定范圍內的所有事物全部毀滅,哪怕是不存在現實世界里的神國,也同樣如此。
神術·終焉余燼 不會消散的雷霆以野火為中心迅速增長著,仿佛將整個世界都化為了一塊堅冰,堅冰的最中央生出了裂痕,開始只是一兩道,但很快就開始迅速擴散著。
等到裂痕蔓延到一個量級時,堅冰就會碎裂。
對應的,世界就將崩毀。
是的,這是由神明釋放的滅世神術。
當它的前奏出現的時候,白維便明白野火被森羅的思維影響的很深了。
因為野火并不想毀滅這片土地,祂只是想成為這片土地上的神。只有森羅對這些都不在意,那個瘋狂的神最大的愿望就是殺死維薩斯,為此別說是毀滅這片土地了,毀滅整個世界,拉著諸神一起陪葬對祂而言都是無所謂的。
而現在,野火也被這個意識影響到了,祂也決定殺死白維,不惜一切代價。
但這也是白維的機會。
他看著如同雕塑般佇立著的野火,緩緩的抬起了手。
魔力鎖鏈又開始了涌動,像是蟄伏的毒蛇,死死的盯著最中央的野火。
在釋放滅世神術的時候,野火并不能做其他的事情,只能在這等待著滅世神術的完成。
看起來像是個很愚蠢的行為,但祂是神,又有多少人可以打斷神明的法術吟唱呢?
哪怕是現在的白維都不行,幻影姿態下的白維沒有辦法使用規則,而其他的法術對于神明的影響真的很有限,畢竟拋開弒神這一特性而言,幻影姿態就只有二階降臨十分之一的力量,而哪怕是四份尸塊的二階降臨,都沒有辦法直接對抗一位真神。
但是……
白維已經抓住了唯一一個可能。
在野火的腳下,匍匐著的魔力鎖鏈從地底翻找出了一份已經沒有了生機的肉塊,這是死去的吞噬者。接著魔力鎖鏈分開了這塊吞噬者的肉體,從中取出了一顆小巧的——牙齒。
而在這期間,野火已經累積了足夠多的雷霆。
整個世界就像是那塊已經被裂縫填滿的堅冰,光是看一眼仿佛就能聽到那快要崩毀的“咔嚓”聲。
是時候了!
白維控制著那根找到了牙齒的魔力鎖鏈,猛地向野火的軀體靠近。
而此時野火那無堅不摧的神軀上早已布滿了阿德用生命撕開的無數傷口,雖然大部分都已經愈合,但仍有極少部分因為零星的血引之火而未曾愈合,仍在流血。
而白維的目標就是這樣的一個傷口。
“嗷嗷嗷!”
凝滯了許久的野火終于有了動靜,祂發出了極有威嚴的咆哮,那些凝固的雷霆開始了震動。
堅冰快要碎了,世界都在晃動。
但“刷”的一聲。
那條鎖鏈已經來到了野火的傷口前,就像是一條致命的毒蛇,狠狠的撕咬了下去。
將那顆牙齒送進了野火的血肉里。
“轟”!
世界開始崩毀。
但白維在同時打動了響指。
崩毀停止,斗轉星移。
這一剎那,野火感覺全身的力量都已消失,就連世界都大變樣了。
祂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里沒有暴躁,沒有寂滅,沒有瘋狂。
有的只是寧靜,微風吹過老樹枝頭的寧靜。
而祂正坐在老樹下,呆呆的看著頭頂那些枯萎的枝條上所長出的新芽。
一道響指聲將祂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
祂低下頭,看到一個虛幻的人影正坐在自己的面前,他們的中間是張石桌。
“千鈞一發啊。”白維笑意盈盈的說道,“還好趕上了,嗯……我該叫你什么呢?野火?森羅?還是……”
白維頓了頓。
“門牙?”
野火一點點的瞪大了眼睛,逐漸回想起了一切。
“維薩斯!!!”祂沖著白維大吼。
“嗯嗯,聽到了。”白維輕笑著說道,“歡迎來到我的桃源鄉。”
“拿了我牙齒的野火先生。”
“砰。”
畫面崩裂。
野火的意識重新歸于神軀。
祂畢竟是神明,如果不是祂的靈魂和意識被阿德撕扯的并不完整,白維也不可能用這種方法將祂拉到桃源鄉里,而就算拉到桃源鄉里,也持續不了太久。
所以野火從失去意識到回歸意識,只過了短短的數秒。
但這數秒卻是最要命的數秒。
神術·終焉余燼在最后的關頭釋放失敗了,但神術的能量卻已經累積完畢。
自然而然的,野火遭到了自己的滅世神術的反噬。原本該毀滅世界的能量全部倒反進了祂的神軀里,于是祂的神軀成為了那塊布滿裂痕的堅冰。
而后“咔嚓”一聲。
野火的身體便真如堅冰般裂開了。
祂立刻發出了更加凄厲的哀鳴,而這哀鳴中還透著……恐懼。
因為祂嗅到了死亡的氣息,真真切切的死亡氣息,一如千年前那般。
于是祂開始了最后的掙扎,試圖在碩大的地坑里重聚身體。
但白維不會再給祂那個機會了,一條又一條魔力鎖鏈再次從地底鉆出,撕咬住了祂的一塊塊身體,朝著地底拖拽而去,而地底是沸騰著的熔漿。
“不!不!”
祂嘶吼著想要阻止這一切,因為祂不是維薩斯,在沒了神性力量的加持下,祂的軀體是可以被毀壞的。
而祂現在也返回不了神國了,一旦肉身死亡,就真的死亡了。
但祂卻根本無法阻止這些從四面八方伸出來的鎖鏈,此刻它們不像是鎖鏈,而像是象征著死亡的銜尾蛇,一點點的將神明的軀體湮滅。
很快,野火就只剩下了腦袋這個稍大的部分沒有被拖入地底。
其余的軀體都湮滅在了火焰中。
野火之神,將死于烈焰。
意識到結局不可改變的野火終于在絕望的停止了掙扎。
祂努力的抬起了頭,看向了來到祂面前的白維。
“你贏了。”祂低聲說道,“我躲了你一千年,但還是……沒能躲掉。”
白維笑了:“是不是當初還不如不躲?”
野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動手吧。”祂說道,“好歹我也是以神的身份死去的。”
白維卻遲遲沒有動手。
野火睜開了眼睛,看到白維將手搭在祂的腦袋上,像是在撫摸。
這個動作讓野火感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和悲傷。
“讓我再見見那孩子吧。”白維輕輕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