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滿意不滿意趙興不知道,但是趙興肯定是滿意的。
翰林院算是皇帝的秘書處,確實很鍛煉人。
但是趙興不可能等盛長柏他們在翰林院鍛煉幾年再用他們。
他要在開封府試行自己的一些想法,看看會遇到多大的阻力。
若是他這個太子親自下場都做不成的事,將來哪怕做了皇帝,也一樣行不通。
次日上午,十幾個穿著不怎么合身官服的新科進士,帶著任命文書來到了開封府衙。
一個小吏把他們帶到一件公房內稍歇。
等了半個時辰左右,小吏來到公房,領著他們前去面見趙興。
“臣等拜見太子殿下!”眾人行禮道。
“免禮。”趙興擺了擺手,微笑道:“孤沒給你們歸鄉假期,讓你們之間上任,你們不會怨孤吧?”
“臣等不敢!”眾人齊聲道。
沒能回鄉肯定有人心里有怨言,但是他們哪里敢怪趙興。
“伱們的職位已經定下了,有的留在府衙,有的要去下面縣里任職,不管在哪里,孤都希望你們能夠恪守本分。你們都是孤選出來的,孤這個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不想將來親自處置你們。”趙興淡淡道。
“臣等定當謹記殿下叮囑,不負殿下厚望!”眾人齊聲道。
“行了,你們都退下吧,在府衙當差的會有人帶你們去上任,去縣里當差的就先休息幾日,過兩天各縣縣令都會來汴京,到時候,你們隨他們前去上任就行了。”趙興說道。
“是,臣等告退。”眾人行禮道。
“潘綸留下。”趙興說道。
其余人行禮退下,只剩下潘綸站在那里。
“坐吧。”趙興說道。
“謝殿下!”潘綸謝恩坐了下來。
“你是狀元,按說會授個從六品官,哪怕不進翰林,也會進六部,孤卻只讓你擔任個縣令,你覺得委屈么?”趙興問道。
“臣并不覺得委屈。”潘綸神色認真道。
趙興看不出潘綸所說是真是假,沉吟了一會說道:“你會試的文章孤看了,文章好似有變法改革之意,為何寫的那么隱晦?是怕寫的太明,考不中么?”
“臣寫的隱晦還是直接并不重要,官家和太子殿下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潘綸說道。
“哦?”趙興饒有興致道:“這么說你確實支持變法?”
“臣支持的不是變法,而是強國。”潘綸糾正道。
“何解?”趙興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濃。
“變法改革,若是方法對了,可以強國。但若是方法不對,不僅不能解決朝廷積弊,反而還會加重朝廷的問題。”潘綸說道。
趙興眼中露出欣賞之色,感覺自己撿到寶了。
潘綸的意思很簡單,他支持變法改革,但是前提是方法要對。
若是方法不對,他就會反對。
這一點恰恰是趙興最欣賞的。
趙興沉吟了半晌,說道:“你接任縣令后,盡快熟悉縣里的情況,孤到時候有事情交給你辦。”
“是!”潘綸應道。
“去吧。”趙興擺手道。
“臣告退!”潘綸起身行禮,退了出去。
“希望你不要讓孤失望吧。”趙興喃喃道。
他很看好潘綸,但是人都是善變的,隨著地位權利的提高,能夠保持初心的可不多。
轉眼幾天過去,開封府下轄的十幾個縣令都趕到了汴京。
對于太子殿下的這次召見,很多人都有些提心吊膽。
開封府衙這邊好幾個重要官員同時請辭,還有一些低級官員被抓,包括三個縣令。
他們雖然官職都不高,嗅覺卻十分靈敏,很容易判斷出其中的聯系。
他們這些人中,除了少數幾個,大多數人屁股都不怎么干凈,自然害怕了。
不過趙興見了他們后,并沒有說追究的意思。
只是告訴他們,回去后清量所管縣內的田畝數量。
趙興這幾天也看了開封府衙關于下轄各個縣的田畝檔案。
像開封府這種地方,基本沒有開荒的地方,田畝也不會增加。
但是他看到的檔案,卻發現各縣的田畝比太祖時期的記錄少了近三成。
聽到這個消息,眾人神色各異,卻沒有太過在意。
不過趙興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臉色一變。
“孤讓你們清查,你們別給孤敷衍的的報下縣里的田畝數量,而是要派人下去清量。屆時孤會派人下去暗查,一旦發現實際田地和你們上報的不符,就別怪孤不客氣了。”趙興淡淡道。
眾人聞言心里一驚,隱田的情況他們這些父母官就算不清楚,也多少知道一些。
甚至一些人還在其中收了好處。
但是此時沒人敢反對。
“殿下,勛貴官員的田地也需要清量么?”一個縣令起身問道。
“怎么?勛貴官員就不是大宋百姓了?”趙興淡淡道:“若是有人與你們為難,就來找孤。”
“臣明白了。”說話的官員躬身道。
“孤只給你們一個月時間,要是辦不到,別怪孤不客氣。”趙興說道。
“是!”眾人齊聲道。
趙興并沒有說其他的,中午宴請了這些縣令,就打發他們回去了。
盛長柏他們,也上任去了。
這次對于生盛長幾人是個很大的考驗,他們剛剛上任,對于縣里的情況都不熟悉,卻要在一個月內完成清量土地。
“介甫,你說這些縣令有多少會陽奉陰違?”趙興問道。
“殿下之前殺雞儆猴,這些縣令應該沒人敢陽奉陰違了吧。”王安石說道。
“介甫。”趙興笑道:“你太低估人心了。即便他們怕,但有的時候卻由不得他們。”
“殿下是說那些地主鄉紳會逼著他們不去清量土地?”王安石說道。
“不一定是逼,也有可能是利誘。介甫你在地方上當過官,應該聽說過皇權不下鄉的說法吧?”趙興問道。
皇權不下鄉,意思是皇權只能管到縣一級,再往底下,靠的就是地主鄉紳和宗族祖老協助管理了。
可以說,縣令若是沒有地主鄉紳支持,每年朝廷的賦稅他們都收不上來。
一般縣令上任都會宴請縣里的地主鄉紳。
長此以往,縣官和這些地主鄉紳之間哪怕沒有利益往來,也會在一些事上偏袒地主鄉紳。
因為賦稅是地方官員一項很重要的考核,而且地方官員要想修橋鋪路,做些政績出來,也少不了地主鄉紳的支持。
可以說,縣令真正管轄的民,其實就是這些地主鄉紳,而真正的百姓是歸地主鄉紳管的。
不管是拿了地主鄉紳的好處,還是幫地主鄉紳做過一些事情,他們都有把柄在地主鄉紳手里。
那些地主鄉紳不會一上來就拿這個威脅,但是這些縣令也不可能態度很強硬。
清量土地的事,根本進行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