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結束時,天色還未亮。
等天亮后,官家要禪位給太子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汴京。
一時間這件事成為了汴京熱議的話題。
趙興擔任開封府尹不到兩年時間,雖然時間短,卻也做了不少實事。
清查田畝看似百姓沒有得到什么實際利益。
其實不然,有很多百姓的田地被地主鄉紳給侵占了。
有的百姓名下有十幾畝土地,但是實際土地可能只有六七畝,其余的都被地主鄉紳用各種手段侵占了。
土地被侵占,他們還得承擔田稅。
他們畏懼對房的勢力,不敢反抗。
對于這部分田地,清查出來后都被趙興歸還給百姓了。
興修水利,也是惠及百姓的好事。
去年開封府一帶其實是有些干旱的,雖說不嚴重,卻也會導致減產一些的。
但因為趙興興修水利,在一些合適的地方都修建了水庫,干旱的時候引水灌溉,因此旱災對開封府百姓沒有絲毫影響。
除此外,趙興還實行了不少惠民的小政策。
都說得民心者得天下。
其實民心很好得,只要讓百姓得到實際的好處就行了。
因此民間談論官家要禪位于太子之事,都是持贊成態度。
但是對于那些官員來說,這個消息太突然了,他們絲毫準備都沒有。
官家說讓司天監選擇登基的良辰吉日,結果天亮后,司天監就把挑好的日期告知了禮部。
五月十五日。
滿打滿算都不到四個月了。
顯然官家早就有了禪位之意。
否則新皇登基的日子,哪有那么快就定下來,而且還時間那么倉促。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登基,對他們會有什么影響?
不管外界怎么想,官家禪位,趙興繼位已經是定局了。
登基不能急促,哪怕時間顯的倉促,過程卻不能倉促。
否則就給人一種迫不及待繼位的感覺,有違孝道。
歷史上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逼迫李淵禪位,也沒有立即登基,而是做了一段時間的太子。
甚至一些皇帝繼位前,還要來個三請三辭,表現出一副不在意權勢,只是因為天下臣民的呼聲太高,才不得不接受。
趙興一樣需要做這種面子工程。
沒辦法,畢竟父死子繼。
古代的孝道其實有些病態了。
按理說,官家要禪位給趙興,趙興作為兒子不能推辭,要遵從父皇之命,才叫孝順。
但是在這種事情上,卻要推辭,等百官來請。
他在父皇那補了個覺,陪父皇用了早飯,前往了龍圖閣。
到了龍圖閣,趙興就把早就寫好的拒絕繼位的扎子,命人送去知政堂。
說實話,做這種事,趙興都覺得尬的很。
之所以送去知政堂而不送給父皇,就是告訴百官我拒絕了,你們快來請。
這種又當又立的事,能不尬么。
但是趙興又不得不這么做,否則孝道有虧。
趙興以前一直覺得古代孝道嚴苛到病態的地步,是因為當權者需要。
但是如今又有了新的感悟。
當權者把忠孝掛鉤,重視孝道,最大的目的是維護自己的統治。
讓天下人遵從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觀念。
但是那些臣子又何嘗不是呢?
臣子同樣拿著祖宗所做的事和所說的話來限制皇帝。
或者孝道嚴苛到病態的地步,不僅僅是當權者的功勞,那些臣子也功不可沒。
當權者想給天下人套上緊箍咒,豈不知同樣也給自己套上了。
“殿下!”
劉公公打斷了趙興的胡思亂想。
“什么事?”趙興問道。
“大相公攜六部尚書侍郎,樞密院正副使,三司使司……在外求見!”劉公公說道。
趙興嘆了一口氣,明知道在演戲,尷尬的不行,他也得演下去。
起身走出了龍圖閣,就看到龍圖閣外烏泱泱的一大堆人。
外面的人并不是百官中的全部,而是各個部門的主副官。
三請也是有區別的,一請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二請才是文武百官。
而三請則是臣民共請。
到時候不僅百官會‘逼宮’,還會有百姓在宮門口請愿。
見到趙興出來,殿外的官員行禮后,便慷慨激昂的勸趙興接受皇位,登基為帝。
趙興尬的不行,但是那些官員卻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沒有絲毫尷尬。
還真應了那句話,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趙興暗嘆,自己臉皮還是不夠厚啊。
等這些人說完,趙興怒斥眾人,說了一通他們要陷自己于不孝的話,就怒氣沖沖的拂袖而去。
三請也是要有間隔的,趙興含怒而去,第一請就算演完了,一眾官員就離開了。
等過些日子才會二請。
經過這段時間的適應,趙興也慢慢適應了,基本上每天傍晚時分,就能把所有公務處理完,然后去看望一下父皇,離開了皇宮。
晚上和張桂芬一同吃飯的時候,張桂芬還向她抱怨,今天有好多官眷來東宮求見,把她累的夠嗆。
除此外,后宮那些妃嬪的娘家,都有人以探望的名義入宮探望。
趙興對此也沒什么好辦法,他登基張桂芬就是皇后。
那些官眷前來走動巴結,很是正常,總不能拒之不見。
那些妃嬪娘家來人探望,無非就是打聽消息,或者讓她們吹吹枕邊風,為各自家族謀些好處。
一連幾天過去,二請還沒等到,倒是司馬光來見他了。
自從司馬光接任度支使司后,就沒有來找過趙興。
趙興也不急,三司若是有問題,也不是一兩日能夠查出來的。
如今過去了幾日時間,看樣子司馬光是有了收獲了。
“臣拜見太子殿下!”司馬光行禮道。
“免禮!”趙興擺了擺手,直入主題,道:“你上任也有幾日了,可查出什么問題來?”
“回殿下,臣查到了一些。”司馬光神情嚴肅道:“度支司之前之所以不同意戶部的申請,確實是國庫沒錢了。”
“錢哪去了?”趙興皺眉道。
司馬光既然說查到了問題,卻又說度支司不同意戶部的申請,是確實沒錢了。
這就說明國庫本該有錢的,卻因為一些原因沒錢了。
“三司有很多爛賬,沒有收回。之前一直都是在提前挪用,因此沒有出事。不過殿下要求軍中餉銀要按時發放不得拖延拖欠,因此三司不敢動用這部分前。而在北方修建長城,也需要國庫籌措一部分錢出來,因此度支司這段時間一直在縮減一些不必要的開支。”司馬光說道。
“這么說度支司之所以不批戶部的這個申請,孤還有些責任了。”趙興冷笑道。
他算是聽明白了,度支司有不少壞賬,本來拆東墻補西墻,還能夠維持運轉。
而他們拆的東墻,就是軍餉。
難怪他調查發現軍中拖欠軍餉已經是常態了。
汴京附近的軍隊還好,各地廂軍和邊軍的軍餉經常有拖欠數月的現象。
大宋軍隊一百多萬,哪怕拋開汴京附近的兵馬,邊軍加各地廂軍都有數十萬。
拖欠幾個月軍餉,足夠他們暫時補其他地方的窟窿了。
等別的收入收上來,再補上軍餉。
因為趙興下達命令,不得拖欠軍餉,他們不敢挪用軍餉,加上修建長城需要國庫提供一部分,度支司為了維持原本的平衡,只能縮減別的開銷了。
“那些爛賬都是什么賬?一共有多少?”趙興問道。
“基本都是檢校庫那邊的,總額在三百多萬兩。”司馬光說道。
“檢校庫?”趙興聞言先是一楞,很快便明白了過來,冷聲道:“可是有官員從檢校庫借貸?”
所謂檢校者,蓋身亡男孤幼,官為檢校財物,度所須,給之孤幼,責付親戚可托者撫養,候年及格,官盡給還。
意思是說遺孤的財產要由官府進行財產的檢校,然后將這些財產進行代為管理,遺孤則是托付給親戚撫養。并且定期地給予遺孤所需的費用,等到遺孤成年以后再將所有的財產歸還給遺孤。
若是絕戶的那種,財產則收為國有。
簡單來說,檢校庫就是為了處理那種父母雙亡,子嗣年幼,為了防止旁支親族謀奪財產的一個部門。
但是檢校庫同時還有放貸收息的權利。
大宋并不允許官方放貸,特別是地方官府。
這也是趙興之前推行青苗法的時候,許多官員反對的一個借口。
檢校府是朝廷唯一一個可以放貸的部門。
這年頭也只有官員敢欠朝廷錢不還了。
“殿下英明!”司馬光說道:“汴京宅院價格連年增長,許多官員根本買不起宅子,便從檢校庫借錢購買宅院,卻無力償還。”
“無力償還?孤看是不想還吧?通知下去,凡是從檢校庫借錢的官員,半個月內務必要連本帶息歸還,否則一律抄家問罪!”趙興說道。
朝廷給官員那么高的俸祿,這些官員竟然還敢薅朝廷羊毛。
趙興承認汴京房價非常貴,許多官員買不起。
但是朝廷可是有廉租房的,買不起還不能租么?
無非就是想要住更大的宅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