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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成德殿(上)

  成德殿前。

  童百熊等人站在廊下等候召見。

  那些殿外武士身披紫袍,手持金瓜。一個個目不斜視,臉上透著狂熱神采。

  江湖門派,打打殺殺簡單,但要建章建制,上下肅然,卻沒那么簡單。

  究其緣故,武夫天性不喜受約束,而有能力的經世之才,多數入了朝廷官府。

  從平定城到黑木崖、成德殿,一路走來所見所聞,張玉覺得日月神教已經有了脫離江湖門派,成為地方割據勢力的雛形。

  他心中暗自好奇:“東方不敗所謀深遠,文治武功遠在任我行之上,為何最后……,葵花寶典練至深處,對一個人的性格改變如此之大?”

  這時,一人從側廊轉出,朝成德殿緩步走來。

  她身穿白色長裙,頭戴紗帽,遮住了容貌。從婀娜身段看,似乎才十四五歲,但舉止之間又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氣度。

  童百熊見了來人,稍作遲疑,還是移步上前,拱手行禮道:“風雷堂堂主童百熊見過圣姑。”

  “童長老近來可好?”

  “托東方教主和圣姑的福,身體健康,一頓能吃三碗米飯。”

  “童長老是神教柱石,您一頓能吃三碗飯,神教就安穩了。”

  童百熊笑道:“聽聞圣姑一直隱居洛陽,何時回的黑木崖?”

  “三年一度的圣典將至,東方叔叔讓我回來協辦教務。”

  張玉知道眼前女子是誰了。

  日月神教名義上的二號人物,任盈盈。

  東方不敗從香主被提拔為光明左使,直至上位,才短短幾年,在教內并未建立深厚根基。

  為了穩定人心,他將前教主之女任盈盈封為圣姑,地位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如此一來,那些想叛亂的教眾,也就失去了大義名分。待到地位穩固后,又讓任盈盈到洛陽綠竹巷隱居,遠離黑木崖總壇,再剪除任我行的鐵桿心腹,逐漸消除前朝影響力。

  如此陽謀手段,正奇相合,倒讓張玉心中生出幾分佩服。

  她走到張玉身前。

  張玉沒有下跪,只拱手道:“云水堂下副旗主張玉拜見圣姑。”

  “吳伯伯臨終前可有交代?”

  “師父臨終之前,他讓我記住一句話,效忠教主和圣姑,為神教大業,萬死不辭!”

  她低聲道:“可明白你師父的苦心?”

  張玉輕聲道:“明白。”

  “好。”

  任盈盈聲音有些哀傷。

  她雖然名義上是神教圣姑,但身份尷尬,除了受恩深重,鐵了心要與任家同進退的,教中頭面人物都不敢與前朝余孽有過深交往。

  吳連江是任我行舊部,兩家結契深厚。

  “吳伯伯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放心,我會照看云水堂舊部的。”

  任盈盈聲音極輕,只入張玉之耳。

  張玉微微抬頭,隔著微風拂動的輕紗,只覺女子吐氣如蘭。

  成德殿內,走出一傳令使者。

  童百熊連忙迎上去。

  那使者高聲道:“文成武德、仁義英明圣教主有令:著圣姑入殿覲見。”

  童百熊皺眉道:“東方教主沒有叫老夫進去嗎?”

  那紫衣使者卻沒有看他一眼,轉身領著圣姑進殿。

  童百熊怒罵道:“這些狗東西,仗了楊蓮亭的勢,竟然連老夫也不放在眼里。”

  張玉暗自與他拉開距離,童百熊活過甲子春秋,似乎只虛長了暴脾氣,一點頭腦也沒有。

  別的暫且不提。此話一出,不把殿外這些金瓜武士得罪了個遍。他們雖然不及你風雷堂堂主、十大長老地位尊貴,但在黑木崖上,你是外臣,他們可是教主近侍。

  童百熊討了個沒趣,看向張玉,問道:“你之前認識任大小姐?”

  張玉想了想道:“在下身份低微,之前并不認識圣姑,連聽也很少聽過。”

  童百熊點了點頭。

  過了一段時間,又一傳令使者從殿內走出來。

  “文成武德、仁義英明圣教主有令:著風雷堂長老童百熊領齊鷓鴣、張玉入殿覲見,其余人等留在殿外候著。”

  童百熊對鐵獅使了個眼色。

  進入大門前,三人解下佩劍交給金瓜武士。

  張玉才跨過殿門,突然之間寒光閃爍,兩把長柄斧當頭劈下,身后又有四把金鉞掠過,盡管早有心里準備,還是嚇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就要運轉內力反抗。

  童百熊則要淡定許多,負手而立,巋然不動。

  紫衣使者這才喊道:“陛前覲見。”

  那些武士退回兩旁。

  張玉看去,卻見這些殿內武士紫袍下都披著鐵甲,手持斧鉞,論及精銳程度,比起殿外那些金瓜武士還要更勝一籌。

  偌是進殿之人,暗藏兵刃,或者心懷不軌,自然就暴露了。

  又或者僅僅是經不住嚇唬,應急做出反抗之舉,那也視同謀反,反正都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好霸道的手段!”

  張玉心道,東方不敗不止要教徒忠誠于他,還要對他絕對服從,面臨刀斧加身,也不能有反抗念頭,連下意識的反抗也不行!

  “這就是忠誠性測試啊。只是通過這種手段獲得的忠誠,能維持多久呢?時間一長,只怕是怨恨多于敬畏,疏遠多于親近,難怪任我行脫困后,那么多教徒云集響應他反東方不敗。”

  殿堂寬不過四十多尺,縱深卻有兩百來尺。

  張玉低著頭徐步而入,心中不免激動,畢竟馬上要見到的人,拋開魔教教主的身份,他也是這座江湖中最頂尖的人物。

  江湖之上,傳言紛紛。有贊他是文治武功的雄主,有罵他是能讓大漢夜啼的魔頭。

  但見過東方不敗的人,少之又少。時間一久,連他長什么樣子,在江湖上也成了迷。

  那紫衣使者在階下站定,朗聲道:“參拜圣教主”

  眾人一齊跪倒在地。

  “圣教主文成武德,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三人齊聲道。

  “屬下風雷堂長老童百熊拜見教主。”

  “屬下風雷堂下香主齊鷓鴣拜見教主。”

  “屬下云水堂下副旗主張玉拜見教主。”

  張玉心中暗自慶幸,好在看了半夜的教主寶訓,記下數百段切口,總算合上了眾人語調。

  這種場合,要是出了岔子,或者自作聰明濫竽充數,東方不敗一眼就看得出,那時叫來武士,自己只怕逃不過金瓜擊頂的下場。

  “都平身吧。”那聲音有些慵懶,略帶磁性。

  張玉這才敢稍稍抬頭望去。

  金殿之上,拉起一道珠簾,珠簾后隱隱可看見有張寶榻,坐著一道身影,只透出些輪廓。

  珠簾前,放著兩把椅子。

  左邊坐著白裙紗帽的圣姑,右邊卻是一昂藏男子。

  二十出頭,穿一件紫色云紋緞面皮袍,腳踏黑靴,身形雄健,白臉虬須,極具男子氣概。眼睛盯著人時,總是閃爍莫名的寒光,似乎能透過肚皮看穿人心。

  “云水堂九百八十一人,全員戰死大茂嶺,你有何過人之處,可以逃回黑木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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