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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枯木逢春有靜心

  此時見有人似有拆臺之舉,眾多看客越發來了興趣,也有越來越多的人被吸引圍了過來,已經有少數人認出了知縣的身份。

  “讓貧道看看……”

  道人拿起這幾樣東西,隨意查看起來。

  “還真是二兩銀子……

  “高元傅……

  “知縣?原來你是知縣啊?”

  道人如此說著,雖然語氣依舊輕松,但卻引得四周的看官一陣嘩然。

  此前的知縣高升了,這位知縣才剛上任不久,看過他面容的人倒是不多。而見道人不聲不響,竟然就隔空取走了知縣身上的東西,眾人自然更是驚奇。

  知縣總不可能做托吧。

  便見道人始終隨意,將這幾樣東西遞給他的仆從,只是笑著看知縣:“貧道這手法術,可能入知縣的眼了?”

  “原來真是高人!”知縣早已露出驚容,連忙拱手,又將仆從拿回來的錢袋解開,將里面二兩銀子雙手奉上,只是沉吟一下,卻又問道,“不知仙師高人還會不會別的法術?”

  “別的法術?也罷也罷。”

  七師兄閑庭散步,只取出一塊布。

  朝著后面一招手,連喚幾句,喚來一只不情不愿的彩貍貓兒。

  無論是知縣也好,胥吏也罷,或是圍著以及越聚越多的百姓看客,都睜大了眼睛看去。

  便見道人將布往貓兒身上一蓋,隨即一裹,便像是網魚一樣,將貓兒包裹起來又提起。接著他將布越收越緊,捏到最小,甚至展開抖動,布中卻始終不見貓兒的身影,像是憑空消失了。

  就在眾人以為這貓兒已經不在布中,被挪到了別處時,道人又請知縣旁邊的胥吏挑了一處空地,將布往空地上一蓋,念咒之后,又將布拿開。

  里頭赫然多了一個碗口大的蛋。

  那顆蛋雖然大,可要裝一只成年貓兒,還是絕不可能的。

  何況眾人皆去查看,那顆蛋很硬,又完好無缺,甚至毫無縫隙,怎么可能裝得進東西。

  可那道人卻說,貓兒就在蛋中。

  于是將蛋破開,果然鉆出一只貓兒。

  那貓兒原本在蛋中蜷縮成一團,見此緩緩睜開眼睛,似是有些迷茫,隨即舒展身子,又在地上伸了個懶腰,這才走回那名坤道腳邊趴下。

  那里還趴著一只狐貍。

  “如何?”

  年輕道人對著眾人問道。

  眾多看客驚奇,紛紛慷慨解囊。

  “精彩。”知縣贊了一句,但卻又說,“只是高某卻不是問的這個,而是想問道長,可會別的仙術?”

  “世間法術本不分高低,何為仙術呢?”

  “是高某愚鈍了。”知縣行禮道眼中有些驚奇,又有些思緒,“高某說的仙術是指,類如長生之道,起死回生之術,未卜先知之法。”

  “貧道學的是戲術,取樂于己,取樂于人,未曾學過別的。”七師兄與他笑著說道,“然而修行法門之中自有長生之道,只是難求罷了,就如圣賢書中也有為相治國之道,可天下又有幾人能做宰相呢?”

  說著頓了一下:

  “至于起死回生、未卜先知,貧道有位師兄,專修醫術,若人尸首異處、死去三日,自然救不活,可若是尋常人染了小病,剛剛斷氣不久,我家師兄還是有機會救回來的,不知算不算起死回生?貧道還有一位師兄,通曉扶乩之術,乩仙見識廣博,能推會算,也算能知未來之事了。”

  “哦?”知縣一聽,思緒片刻,“不知道長師兄身在何處?”

  “就在城中。”

  “不知可否引薦……”

  “自然可以,只是要等一等。”

  七師兄雖然得他贈銀,卻也說道:“我等今日是來表演戲術,取樂鄉親父老,這么多人都聚了過來,貧道若讓大家敗興而歸,便是罪過了。”

  知縣一聽,連忙拱手,退后兩步。

  便又聽七師兄對眾多看客道:

  “我們乃是黟山道人,初來乍到,以后我家六師兄就在城內原先的養心觀住修,諸位贈的銀錢皆用來修繕道觀,不做它用。

  “我家師兄善于扶乩,今后若是城中鄉親父老有任何疑難不解之事,都可去找他!

  “這幾日我們師兄弟也都在城中,若有妖鬼之事有中毒中邪、疑難雜癥,都可來養心觀尋我們,錢財隨意,除了妖解了毒治好病后再給。”

  胥吏聞言,卻是神情一變,連忙湊近知縣,低聲說道:

  “高縣!養心觀的道人被捕之后,前任知縣便將之許給了黟山那位老神仙,說今后會有老神仙的弟子前來住修,難不成就是這些道長?”

  不必他說,知縣也已變了神情。

  如此一想,除非胥吏所說皆是假話,否則猴山上的那群山匪賊人多半也是這些道人所剿除的了。

  知縣神情頓時越發驚奇敬畏。

  沒想到年輕時向往神仙真道,遍尋名山而不得,如今年紀大了,覺得這世上怕沒有那么多的神仙高人,卻在這里遇到了。

  林覺坐在板凳之上,細數碎銀銅錢,卻也在心中思索。

  思索的也是這銀錢之事。

  七師兄的戲術確實很適合用來籌錢,其實除了在城中街頭表演戲術,籌百家之錢,也可以與權貴結交,這年頭的人大多向往佛道與仙術,只需證明自己真的有道術,自然得銀相贈,歷史上許多梟雄權貴都曾如此與方士高人結交。

  只是七師兄喜歡在街頭演示法術。

  林覺猜他是有些表演欲的。

  今日也確實籌得不少錢。

  眾多百姓見他真是修道之人,真的會法術,又是籌錢修建道觀,贈錢的欲望自然很高。

  估摸著光是今日下來,不算三師兄除山匪得來的錢財,修繕道觀與置辦物件的錢也夠了。只是這畢竟是七師兄得來的錢,又要用來修繕道觀,林覺還需自己考慮如何來銀,以喂養食銀鬼。

  此前師父尚在時,食銀鬼一月也能吃幾十兩白銀,雖還未達上限,也算吃得飽飽的了,平均每一個半月到兩個月,眾人便能輪到一顆靈元丹。

  因此道行也算快速精進。

  直到師父逝去,眾人忙于后事,至今已經過去兩月,食銀鬼才吃一頓,吃了十兩白銀。

  林覺真怕把它給餓死了。

  卻不光是這頓吊命錢。

  今后每月最少還得有一頓。

  “唉……”

  身在觀中時,黟山與浮丘觀好歹有些名氣,雖然平均下來每人每月輪不到十兩,卻也有穩固的白銀進賬,如今下了山,壓力便驟然而來。

  就在這時,四周又有看客百姓詢問,那坐著的兩位道長又會些什么道術。

  眾人歡呼熱烈,不好拒絕。

  小師妹撓了撓頭,倉皇之間走上前。

  本身她的齏石之法已經大成,這可比胸口碎大石更具觀賞性,不過此時是在街頭,除了地上的石磚,沒有石頭給她拍,她便只好演示化石法。

  一位嬌滴滴的女道長,眾目睽睽之下忽然變成石雕,亦是驚到不少看客。

  隨后輪到林覺。

  躲不過去,只好上前。

  其實他會的法術很多,不少都是既可以用于對敵又可以用于表演的,只是他受七師兄影響,覺得多數法術雖然有觀賞性卻不夠美好浪漫,好比小師妹的化石法與齏石之法,只是驚人眼球,不可打動人心。

  戲術便是要動人心。

  此時正是春日,圍觀百姓中又有樵夫,擔著未賣完的柴,于是上前向樵夫借了一根木枝,示與眾人看。

  隨即輕吹一口氣。

  “呼”

  枯木立即逢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新芽,長出花苞,開出嬌艷春花。

  眾人皆驚,高呼神仙。

  就連七師兄也被驚了下,不知小師弟是何時學會這門法術的。

  表演完畢,請散看客。

  “諸位仙師,真人,不知仙師真人來自黟山,若有無禮之處還請見諒。”知縣此時態度已恭敬許多。

  “我們哪是什么仙師真人,叫道長就是了。”七師兄很隨意,看著籌集到的一筐銀錢,他的心情也好,對知縣說,“我們昨日才到這里,今天上午應該就有師兄拿著度牒去縣衙登記報備了,卻沒想到在這里遇到知縣,也算有緣了。”

  “有緣有緣。”

  “此地很富裕啊。”

  “此城雖小卻是交通要道,也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所以繁華。不過本縣上任方才兩月,此地雖然治理得當,卻也不是本縣的功勞。”

  知縣一邊說著一邊對七師兄行禮:

  “本縣年輕時候也曾向往道法仙術,只是遍尋而不得。聽聞道長有位善于扶乩的師兄將在城內的養心觀住修,想必也是有真本領的,今后在城中免不了打交道,希望道長能替本縣引薦。”

  “這樣自然最好。”

  七師兄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知縣這邊請。”

  “多謝多謝。”知縣一邊道謝,一邊說道,“如今天下大亂,各地都有怪事,城內早該有間道觀神廟,只是此前養心觀中住的是一群妖人,道觀破敗之后前任知縣便將之許給了尊師,一直沒有人來,這才沒有修繕,如今既然有真高人來了,修繕道觀之事,理應由縣里出資才是。”

  “知縣怎么不早說?”

  “哦?何意?”

  “貧道既已籌了錢財,說了這些錢財將要用來修繕道觀,不做它用,怎能食言?”

  “這……”

  “哈哈!玩笑話!”

  “呼……”

  知縣這才松了口氣,隨即對七師兄請教道:“說來我求如縣與丹熏縣交界之處,有座山名曰猴山,上面有群山匪賊人,占山為王已有多日,前日晚上聽說被幾名道人除掉了,不知道長可知……”

  “幾名?一名吧?”七師兄答道“前天下午我們路過猴山,被那些山匪劫道,我家三師兄向來俠客,便順手將之除了。”

  林覺捏著開花的木枝走在旁邊,則是斜著眼睛瞄他——

  這知縣居然還在試探。

  試探這么清楚,可見謹慎之心,如此謹慎,多半有大事相求,才不愿出差錯。

  “嘶!”

  知縣果然大驚,雖然心中早有猜測,可當真的聽見有一名道人能喚出天兵天將除掉百余人的山賊惡匪時,還是免不了驚訝。

  要知道齊云山的道長都做不到啊。

  而且就算翻閱古籍,除了上古時那些古老的神靈妖怪,大多數修道高人面對朝廷指令與軍隊的搜捕圍捉,也是以躲以避為主,難以正面相抗。

  此時心中再無疑慮。

  卻又聽那道長笑吟吟問:“還得問知縣呢,剿了山匪,可有賞錢?”

  “哎喲……”

  知縣頓時露出苦澀神情:

  “道長說笑了,若非遇到道長這般神仙高人,我們哪里能夠想到有人能憑一己之力剿滅一百多人的山匪賊人?就算是江湖中那些聞名已久的第一劍客第一刀客來了怕也不行,莫說一個人了,就是附近的江湖門派、民兵團練也難,因此自然不會有懸賞。”

  說著停頓一下:

  “若是道長要錢修繕道觀,本縣倒是可以自掏腰包,給道長發些酬謝。”

  “這就算了,我們是修道之人,這種錢要不得。”

  七師兄笑著說道。

  這里正是鬧市,養心觀離得不遠,說著話時,沒幾步便走到了。

  眾多師兄也都已回來了。

  因為錢財有限,沒有采購太多東西,只是添購了基本的鍋碗瓢盆油鹽醬醋、桌椅板凳蒲團被褥等等,又訂了瓦片,請了匠人來修繕道觀,此時見到林覺和小師妹抬著一筐銅錢與白銀進來,又帶著有客人,都各有驚異。

  “我們籌到很多錢。”

  小師妹很開心的對他們說。

  “這位乃求如知縣。”

  七師兄對前面的六師兄引薦。

  林覺則是看見大殿中不知哪位師兄買了一個花瓶,放下這筐銀錢后,便順手走過去,將手中開花的枯枝插了進去。

  “嗯?”

  卻沒想到只是簡簡單單一束梨花,一插上去,竟然就為破敗空蕩的大殿增色不少。

  站在殿中,心都變得靜了不少。

  在這瞬間,林覺忽然覺得,哪怕這門“花開頃刻”沒有那么厲害的斗法能力,光是能讓枯木開花,也已經十分值得學習了。

  林覺露出微笑,這才回來,聽他們講話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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